几个画面在我眼前飞快闪过,如同汹涌的波涛一般冲进了我的心底,席卷了一切,而后变成冰冷刺骨的水漫了上来,淹过我的脖颈和口鼻。
在被冰冷刺骨的河水淹没的刹那,我都要以为我就是那个乞儿了,被拉扯进入冰寒的水中,无力挣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水位一点点漫上来,缓缓没过我的头顶,无数只鬼手从四面八方朝我扑来,就像是水草一般缠着我的四肢,让我动弹不得,不顾我的挣扎把我拉进了水底。
一只发白肿胀的手不知在何时来到了我跟前,那只手惨白得惊人,腐烂的皮肤中隐隐可见几根纤细的指骨,在我胸前时收时张,似乎在思量着该从何处下手。
我一怔,尚未来得及细想这奇怪的情景,下一刻,那只被水泡胀的手就生出了五根尖利的指甲,一下刺穿了我的胸膛,牢牢地抓住了在我胸腔中跳动的那颗心脏!
而后,一把掏了出来!
周围的河水在一霎间染成了血色,如同盛开的山茶花般艳丽妖冶,在我眼中铺满了一片殷红。
带着血色的河水继续在我周围流淌,鲜血从我胸口喷溅而出,汩汩的水声不知是血水的还是河水的,混合在一起,带着刺骨的冰冷直入我的心口。
我身体一轻,再无任何知觉。
一片黑暗。
周围寂静得可怕。
没有水。
也没有血。
什么都没有。
渐渐的,有一道光从不远处亮了起来,照亮了它所处的那个角落。
东龙旗。
被我吩咐小楚放在东边的……招魂幡。
啪的一声脆响,似乎是有谁扇了谁一巴掌。
我应声看过去,就见那一团光亮中人影攒动,几个彪形大汉正围在一处,周围家具的剪影就像是皮影戏一样,让我顿生一种不真切之感。
我上前几步正欲看清那些人的动作,却在一个人影起身后顿住了脚步,一下子反应过来,闭上眼别过脸,不再去看。
这是……那些畜生奸污水家母女时的事!
又是一声脆响。
“你这个贱人!”一个粗哑的男声道,“老子看上你那是你的福气,你居然还敢咬我,贱人!贱人!老子今天就干死你!”
女子的抽泣声中隐着痛苦的喘气声:“……救……救命……”
“还敢喊救命?啊?哈哈哈哈,你那风流的老娘早就扔下你这个病秧子跑了,你还要喊谁来?仙长?我告诉你,咱们这地啊哪家仙门都不想要,也不想管,你们既然来了这里,就该遵守这里的规矩。我劝你还是省省力气吧,有空喊救命不如好好伺候爷,伺候得舒服了,爷或许还能留你一条小命。弟兄们,你们说是不是啊?哈哈哈哈……”
“大哥,该我了该我了!”
“老四他才上过,这会儿子能干啥!大哥,应该是轮到兄弟来了。”
“去你的,是我来才对!”
“都别吵,你们大哥还没爽够呢,就想越那什么?”
“越俎代庖?”
“对,就是越俎代庖!还是六弟有文化!你们大哥都没完事,你们想个屁!过来,把这贱人的手给捆了,老子就要听她叫!她越叫,老子越爽!”
“大哥,你说她会不会咬舌自尽啊?咱们要不要去找块抹布塞住她的嘴?”
“怕什么,你没看她之前那样子吗,咬舌自尽个屁,这臭娘们有那个力气?”
“说不定她现在啊,已经……哈哈哈哈……”
起哄的嬉笑声掩住了女子低声的呜咽。
我握紧了拳,努力压抑着体内的愤怒。
这些畜生……活该死无全尸!
大笑声中,最先开始的那个粗哑男声又开口了,他骂道:“我说让你们把这娘们的手拿开,你们在这里笑个屁!非要我一人踹一脚吗!”
“大哥,还别说,这位水姑娘真是人如其名,整个人就跟滩水似的,没的说,嘿嘿……而且她这手臂也是那个什么……老六你来说,像什么什么的?”
“我想想……啊,想起来了想起来了,是肤如凝脂,手如柔胰。嘿嘿嘿,五哥,这手感如何?让老弟我也来一块试试?”
“你们这些……禽兽!一定会……不得好死……呜!”
“叫,可劲地叫,爷爷就喜欢听人叫,越叫爷越有劲!你叫啊,叫啊!贱人!”
“唔唔唔……”
“叫啊!怎么不叫了!妈的,老六,你来调/教调/教她!我去边上休息会!”
“好嘞,大哥你就等着瞧吧!”
“啊……你们……不得好死……”
“水姑娘,这下又如何?”
“……我……诅咒……”
“老三过来!你们哥俩个一起上!干死这臭娘们!”
“……诅咒……你们……”
“……大哥,我怎么瞧着这水姑娘有点不对劲啊,你看她的眼睛,我、我看着就觉得瘆得慌。三哥,六哥,要不你们先停一下?”
“停个屁,老七你就是胆子太小了,咱们七个人中就属你胆子最小,也难怪你属鼠了,啊?哈哈哈哈……老七,你那老二不会也跟你胆子一样小吧?还是说跟你的右手一样,天生就要比别人小一茬?要真是这样,这娘们就不给你玩了,给你也是浪费!”
“大哥,这真不对劲,你看她——她翻白眼了,翻白眼了!”
“怎么回事?停下,都停下,老三!叫你停下!你他妈要老子说几遍?!”
“哎呀妈呀,真死了!大哥,你过来看!”
“死了?”
“死人了死人了,大哥,我、我们快跑吧,她娘回来可就不好了!”
“慌什么,别急!”
又一点光芒从另一角亮起。
……南雀旗。
“啊……云儿,我的云儿啊……”
“臭娘们你哭什么!哭得老子兴致都败了!老七,堵住她的嘴!”
“可是……大哥,这会不会……闷、闷死她啊?”
“都已经死了一个了,不怕再多一个!”
西虎旗。
“快快快,都绑好了绑紧了。”
“绑一块……”
“老三,你翻过去一点,这臭娘们也真是奇了,活着的时候轻飘飘的,那滋味就别提了,死了却重得像两个人一样,翻也翻不动,你说奇不奇怪?怪不得人常说死重死重的,原来人死了真的会变重啊。”
“你在这里胡咧咧个啥,搞得像之前没动过刀子一样,快快,利索一点。老六和老四呢?东西都拿好了没?老七,你过来,把这臭娘们的眼给我合上,老子被她盯得瘆得慌!”
“大、大哥……”
“快过来!在那抖索什么,还是不是个男人了?你再不过来,以后咱们七兄弟里也没有你了,你自个去守着你那破茅屋过活吧!”
“哎别别,我这不是过来了吗,大哥,你、你可千万不能丢下我啊,我都为你们抛过多少、多少……”
“这不就好了吗?你看你,合死人眼合得这么干净利索,还在那装什么结巴,等哥们几个有钱了,就去开个棺材铺,看谁不顺眼就给他捅一刀,然后让他们家人来棺材铺买棺材给他下葬,哈哈哈哈……”
“这母女两个可真沉,老三,你有没有在用力啊?是不是刚刚那老娘们把你榨干了?老子这头都快沉死了!”
“你还有脸说我,老子的手都要被压断了!老五老七,快过来搭把手,这两个娘们再加上一块石头是要重死我们爷两个?”
一阵嘈杂过后,噗通一声,像是有什么重物被人扔进了水里,几滴水花飞溅到了我的裙边,又在下一刻隐去踪迹,没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一*的水流声在黑暗中响着,就像是有一条河在我身旁缓缓流淌一般,静谧中带着几丝阴冷之气。
北武旗。
“救命!救命!啊——”
“官人,当初你说你喜欢奴家,那奴家今日的模样,官人你可还喜欢?”
“我不认识你……不认识你……”
“官人莫不是忘了?奴家便是当日的水家母女啊,官人既然喜欢我们母女两个,现如今我们母女合二为一,官人,你可欢喜……?”
“也是……三十多年,奴家早已烂成了一堆腐肉,官人不记得……也是应该的……”
“官人的血……当真好喝……”
“官人的心居然不是黑的,真真是令奴家失望……官人,你知道么,这人死了之后啊,不会马上去地府转世投胎的,而是要以魂魄的形态在这世上再待几日,黄泉路才会为你打开……奴家,便是靠着这个,才吞食了许多魂魄呢,呵呵呵……”
“我……错……了……”
“错?”
一声轻叹在黑暗中响起,带着女子独有的软糯与娇艳。
“为时已晚……今日——我便要了你的命,你的心,你的肝,你的肺!”
“啊啊啊——”
“官人放心,你的魂魄,奴家不会吞食,因为奴家答应了江公子,会将你们的魂魄献给他……你且稍等,等奴家凑齐了人数,便送官人去江公子那……你们的魂魄,奴家得不到,但你们的心,你们的肝,已经足够奴家好好保存上几十年了,一天一天地慢慢吸、慢慢吮……”
一股浓厚的血腥味在空中飘散开来,有一滩水一样的东西蔓延到了我的脚边,血腥味也随之变得浓厚了起来。
我往后退了一步,隐约可见脚下正缓缓亮着几道荧光,相互连接,形成了一个四四方方的正框模样。
血腥味逐渐散去,四个角落的光芒也都逐渐下沉黯淡了起来,就在我以为它们会彻底熄灭时,自我的脚下却亮起了一道光,照亮了周围。
这是……山壁?
不对,我脚下的阵法是……!
不同于之前如同皮影戏一般的画面,这一次周围的景象明显清晰了许多,然而逻辑却比先前要混乱不少,时常是这个片段一过就跳到另一个片段,景象更是黑白颠倒错乱不已,我置身其中也感到一阵晕眩,唯一记得的就只有江简盘腿端坐于阵法之中的剪影,面缚白绫,长发披散。
他唇形微动,似乎是在念着什么咒语。
我睁大了眼,想要看清他的口型。
……若……嗣……
几道黑气在以他为中心的阵法中四处横冲直撞,带着一股暴躁与戾气,然而,不知是因为阵法之故,还是因为他本身就在念着镇魂的咒语,那些黑气逐渐消停,直至变得水流一般顺滑,缓缓向他流去。
那是……魂魄所化成的魂水!
我猛地睁开双眼。
“花朝?”云霄带有几分焦急的面孔就映入了我的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