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春分打定主意以后要好好伺候大爷,才在庆嬷嬷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庆嬷嬷名唤庆吉,是太夫人跟前的大丫头,名义上虽是下人,却比府中许多姨娘更有话语权,故而时春分起身的时候,轻声向她道了句谢。
在太夫人的示意下,时春分走到她身边坐下,才听她笑着开口,“如今你已是府里的大奶奶了,身边不能没有伺候的人,我让庆吉给你挑了一个大丫头,两个二等丫头,十个粗使丫头,你回去熟悉熟悉,看看该如何安排。”
“是,祖母。”
时春分恭敬应下,又陪老太太坐了会儿,才在庆吉的陪伴下返回院子。
在嫁给褚令之前,时春分虽是以“主子”的身份待在褚家,可干得也都是下人的活儿,所以对府中下人的调度并不陌生,她知道自己的过去再卑微都好,现下做了大奶奶,该有的体面还是得有,不然就会叫太夫人失望,所以才一直强装镇定。
眼下回了院子,看见十三个丫头齐齐整整地站在自己面前,敬她一声大奶奶,她还是被吓得心肝颤了颤。
庆吉让那些丫头分别介绍了自己,便领了赏钱回了老太太那儿。
她走了之后,时春分让大丫头离燕去屋里拿了赏钱给大家,又简单地说了几句不会亏待她们之类的话语,便让二等丫头红杏和绿桃带她们下去分配活计了。
大部分丫头都老老实实地走了,唯独一个叫紫竹的还在原地探头探脑。
时春分记得她,在她跟大爷成亲之前,一直是住在府中北苑,跟许多丫头一起打理府中的吃穿用度,紫竹就是其中一个,以往她们说的话并不算多,这会儿她赖着不走,大概是想跟她套套近乎。
时春分还没来得及说话,离燕就眼尖地呵斥道:“大奶奶让你们下去没听见吗?还傻站在那儿干什么?!”
紫竹哆嗦了一下,立刻低头应是,急急忙忙地跟上了队伍。
时春分看着她仓皇而去,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这回她怕是要惹人怨怼了,可是离燕既然发了话,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毕竟尊卑有序,离燕也是为了她好。
紫竹跟上队伍,脸色果然变得难看起来,本以为借着以往的情分,她能得到时春分的重用,早早升做二等丫头,结果人家正眼都没瞧她一下,显然没将她放在眼里。
她在心里低啐一声,暗暗道:“有什么了不起的,看你几时完蛋!”
时春分带着离燕回了屋子,单独赏了件玉佩给她,便开始整理收到的贺礼,因为她是褚家的童养媳,所以这次成亲双方都没准备嫁妆和聘礼,但她身为褚家的大少奶奶,身上不能一点行头都没有,因而由太夫人做主,将此次收到的贺礼悉数交给她掌管。
褚家作为柳州的首富,平素自然是交友广阔,再加上褚令又是柳州的风云人物,即便这次他们的亲事没有大办,收到的贺礼也还是满满当当地装了一间屋子。
别说时春分了,就是离燕以往跟在太夫人身边,也从未一次见过这么多珍宝,她们自然是瞠目结舌,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些……这些都是我的?”饶是时春分再怎么强装镇定,此刻也花了眼睛。
“是啊,大奶奶。”离燕一脸的喜不自胜,“这可是太夫人亲自让人传的话,断不会有假。”
时春分上前几步,拿起一套珍珠头面摸了又摸,一瞬间有些恍惚。
这好日子来得太轻易了,她总觉得不太真实,褚令那样好的男儿,真就成为了她的夫郎?
她想得出神,不知不觉也就忘了时间,等她意识到自己在库房待了太久时,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时辰。
她想着褚令被老爷叫走,应该早就回来了,便又急急忙忙带着离燕返回房间。
不料才刚走到院子里,就看见褚令身边的僮儿狼毫提着大包小包向外走去,她下意识地开口叫住,“狼毫,你这是去哪儿?”
狼毫听见她的声音,立刻停下脚步,恭敬道:“回大奶奶的话,大爷要去华亭找大夫人,所以小的给他送行李去。”
时春分一愣,“大爷要去华亭?什么时候的事?”
狼毫答道:“就在刚才,已经上了马车……”
他的话音未落,时春分就拔腿向外跑去,他们才刚刚成亲,褚令怎么能丢下她说走就走?!
时春分不顾一切地冲出院子,没留神和一位来人撞了个满怀,眼看她就要摔在地上,对方的手臂一伸,轻轻扶了她的腰肢一把,仅仅一瞬的功夫,对方很快松开了手臂。
时春分站稳身子,抬起眸子一看,赫然发现褚润站在她的面前。
褚润乃是府中二老爷褚顺的庶子,人如其名,性子温润和善,能与许多下人打成一片。
先前时春分还是童养媳的时候,就常常幻想自己若是必须得嫁给褚家某位庶出的少爷的话,那就嫁给褚润好了,至少他性子和善,相貌清秀,嫁给他绝不会有太多的烦恼,没想到却稀里糊涂地嫁给了褚令,她自然不敢再对褚润有任何肖想。
再说褚润搂了一下时春分,才发现女子的腰肢竟然这么柔软,少年人本就是心猿意马的时候,免不了多看了她几眼。
“咦,这不是大堂嫂吗?”
在认出时春分的身份后,褚润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唐突,低头向她问道:“急急忙忙地是要去哪儿?”
时春分忙着注意脚下,自然没看到刚才褚润望着她的目光,她站稳身子,笑着答道:“你大堂兄要去华亭,我赶着去送他。”
褚润听说了大伯母因为褚令的亲事而闹脾气回了华亭的事情,望向时春分的目光顿时多了几分同情,“大伯母只是一时想不开而已,大堂嫂你毋需介怀。”
时春分一心想着去追褚令,根本不想与他多聊,敷衍地点了点头,便匆匆忙忙告辞了。
褚润看着她的背影,意犹未尽地闻了闻自己的指尖,女子他见得多了,身上都或浓或淡地带着脂粉气,可时春分身上却一点都没有,反倒有一种淡淡的果香。
他不知道,时春分素来节俭,根本没有涂脂抹粉的习惯。
褚府每月发给她的月银,都被她偷偷地攒了下来,一半留着防身,一半托人送给了六岁之前养着她的大姑家。
只有新婚之夜,她才在喜婆子的要求下打扮了一番,今儿起了,就又恢复了素面朝天的模样。
可即便如此,她的脸色还是看起来红扑扑的,就跟抹了胭脂一样,寻常人哪会想到她是天生丽质,脸颊不涂自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