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严,你还记不记得当初你接管褚家的时候,应承过我什么?”
老太太沧桑的话语落下,褚严沉默了很久。
“孩儿记得。”他淡淡道:“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短短八个字,便是老太太对他所有的寄望,谁让他的天分确实也只比褚顺和褚贵好一点而已。
在华亭县主进门之前,他还算得上是小有主见,可随着华亭县主进门,又生了一个褚令那么优秀的儿子,他性格里优柔寡断的一面便日益暴露,逐渐发展成了今时今日的样子。
华亭县主不再爱他,大概也是意识到,这个男人早已不是她最初相识时的模样了。
当年的褚家大少有多么地意气风发,现在的褚家大老爷就有多么地窝囊无能,岁月磨平了他的棱角,褪去褚家大郎的光环,他其实什么都不是。
老太太平静地看着他,一双浑浊的眼睛难掩失望,“那你做到了吗?”
褚严垂下了头,有些狼狈地摇了摇头,“没有做到。”
他不仅没能维持褚家的现状,还将褚家搞得一团混乱,他这个当家做的实在是无能极了。
见他还算诚实也没有狡辩,老太太的脸色才稍有缓和,“二房和三房野心勃勃,你管不好他们也无可厚非,但姜雅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角色,你竟然会被这种女人算计,简直太叫我失望了!”
这话十分地痛心疾首,褚严听了颇有几分无地自容。
可姜雅真的算计了他吗?
他做褚家当家这么多年,往他身上扑的女人不计其数,又岂会那么容易被区区一个姜雅算计?
之所以会着了她的道儿,无非是因为他潜意识里想要逃避,逃避今天的送行。
此去京城,褚令便会走上仕途,可能很多年都不会再回褚家了,青青在褚家没了牵绊,自然也不会再回来受气,这个一直被他嫌弃强势的女人,从此终于要与他分道扬镳,他该感到高兴才对,为什么却连面对她的勇气都没有?
“一切都是孩儿的错。”褚严收回思绪,满脸平静地承认了错误,“姜雅那边我已经商量好了,我容许她继续留在褚家,她也会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她这样也肯?”老太太一脸狐疑。
褚严点了点头,“我昨晚醉得不省人事,根本没有能力对她做些什么,况且她要是真的失了清白,也不会那么冷静地来找春分捉奸了。”
“原来如此。”老太太明白过来,对方只是想赌一把,但心理上还没有真的接受褚严,褚严就是利用这一点,跟她谈了条件。
“这女人可真够贪心的。”老太太冷笑道:“都到这一步了,还不舍得放开阿令。”
“这说明她的确很在乎阿令。”褚严满不在乎地笑笑。
起码比那个时春分强,霸着个褚家大少奶奶的位置,打理得却是华亭县主的生意,真是一点也不为阿令着想。
一个好的儿媳妇,应该想方设法地撮合公婆,哪有像她这样拆散公婆的?
褚严越想越觉得怨念,完全没注意到自己潜意识觉得跟华亭县主分开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他以为自己一点也不在乎,到头来心里比谁都介意,甚至连迁怒了时春分也不自知。
见他对姜雅的印象还不错,老太太拧了拧眉,“你宁愿相信一个算计你的女人是真心对待阿令的,也不肯相信春分没你想象得那么不堪?”
褚严愣了愣,不自然地撇过了头,“她是个好人又如何?咱们需要的是一个事事妥帖的大少奶奶,而不是一个只会凭良心做事的笨女人。”
这一点老太太也没有反驳,时春分的确是进步得太慢了些。
“留下姜雅也好。”老太太淡淡道:“有个人逼着她,成长得总会快一些。”
见她点破了自己的用意,褚严摸了摸鼻子,没有说话。
他讨厌时春分是一回事,但做父亲的总不能趁儿子不在就欺负他的媳妇儿,这点容人之量他还是有的。
……
时春分回到自己的房间,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她愁的连饭都有些吃不下了。
褚令前脚刚走,后脚姜雅就闹出这种事情,将来他回来的时候,她要如何对他交代?
难不成直接了当地告诉他,你精心挑选的挡箭牌改变目标想做你父亲的姨娘,褚令会气得掐死姜雅吧?
看见她愁眉苦脸的样子,绿桃耐着性子劝道:“奶奶,您先吃点东西吧?姜姑娘的事情也不是三两天就能摆平的。”
眼下正是褚严最看重她的时候,傻子才会在这个时候去碰钉子,不如等他们的关系淡了下来,再找个借口打发姜雅离开,这才是万全之策,只不过这么一来,就无法保证姜雅这段时间又会想出什么歪主意了。
时春分明白她的意思,可她愁得又何止是姜雅,还有老太太对她的期望。
这件事情若是处理得不好,老太太对她的失望会变本加厉,她实在是不想再让她老人家难过了。
“黄鹂和百灵怎么样了?”时春分询问道。
绿桃连忙答道:“跟上次一样,被姜雅下了药关在屋子里,我们赶去救人的时候,她俩还没醒。”
“又是下药……”时春分的脸色沉了下来,很快有了主意,“去,派人砸了姜雅的药园,从此不准她在褚家种任何药草,也不准她在外面买药带回府中,她屋子里的所有药材,不管有毒没毒,通通搜出来烧掉,以后她进出府中,都要找嬷嬷给她搜身,确保她不能再玩任何花样。”
没了药材的姜雅,在褚家就是个无用的废人。
她以前真是太天真了,才会以为姜雅随身携带的药材都是为了救人的。
医者若无仁心,药材在他们手里,便是致命的毒药。
绿桃接到命令,很快便去办了。
时春分后来听说,姜雅为了保住她的药园,在褚家闹了很大一场,还试图闯去褚严的院子里求救,但褚严借口午睡,压根没有理她,等她赶回自己院子的时候,那片药园已经被烧得一干二净。
当天晚上,时春分心情愉悦地吃了一整碗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