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时春分的话语,褚休的剑生生停了下来,只是眼里还难掩愤怒。
黄一复看着他,好笑地扯了扯唇,“想杀又不敢杀,你可真够窝囊的!”
“你?!”
眼看褚休被他激得脸色都变了,时春分再次道:“阿休,别理他,把他绑起来。”
听见她的吩咐,褚休再次忍了下来,很快让下人拿来绳子,将黄一复包成了粽子。
见自己寻死不成,还要被他们羞辱,黄一复的脸色十分难看,望向时春分的目光也充满了玩味,“之前口口声声说不希望朝廷打赢,怎么这会儿又这么为朝廷着想了?”
到了这个地步,时春分也无需在他面前演戏,很快道:“身为妻子,我可以埋怨自己的丈夫,但身为子民,我没理由出卖自己的国家。”
褚令一箭射向她的时候,她的确有一瞬间的憎恨,但也仅仅只是一瞬,她便迅速抛诸脑后。
身为女子,她没办法上阵杀敌,为国尽忠,又怎么能忍心去责怪一个在战场上为百姓厮杀的将军?
褚令那一箭射的不是她,而是整个柳州的希望,她若因此就恨上了他,岂不是太小家子气了一些?
黄一复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脸色愈发难看,“你骗得我好苦啊!”
“将军何尝不是一直在欺骗我?”时春分冷冷道:“从最初的假装信任,到之后的反复试探,你从未真正信我,又怎能怪我骗你?”
“呵!”黄一复轻笑一声,自嘲地勾起了唇角,“不管你相不相信都好,我的的确确信任过你。”
“已经不重要了。”时春分淡淡道:“成王败寇,如今将军是败的那个。”
见她戳穿了自己的处境,黄一复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漠然道:“我能不能再问你一个问题?”
时春分很快猜到了他想问什么,“你想知道我有没有给阿令通风报信?”
见她阿令阿令的叫得如此亲密,黄一复便明白了连她对丈夫的憎恨都是假的,脸色愈发难看,“整个柳州城滴水不漏,我想不明白你是怎么把消息送出去的。”
时春分看着他,淡淡地笑了笑,“黄将军还是别妄自菲薄了,你肯定能想明白的,不是吗?”
黄一复愣了愣,随即眯起了双眼,“是纸鸢?”
时春分点了点头,“别看我画的图案简单,但那是我和郎君之间独有的默契,将军是怎么都不会明白的。”
听见这个,黄一复扯了扯唇,黯然道:“我明白。”
时春分一愣,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我也有妻儿,也有属于家人间独有的默契,我怎会不明白?”他唯一低估了的是时春分对褚令的情意,若是让他知道时春分并不会恨褚令,他肯定不会给对方这样的机会。
时春分感受到了他的沮丧,犹豫了一下,询问道:“你可有什么话想写给自己的家人?或许我可以帮你寄一封信。”
黄一复没想到她到了这个时候还会帮自己,有些意外地抬起了头,“你真的肯帮我?”
“嗯。”时春分肯定地点了点头,“我自己收不到丈夫的家书,也希望别人收到。”
身为叛军头领,一旦把黄一复移交朝廷,他肯定必死无疑。
时春分这么做,只是想给他的家人一个希望,一个他可能还活着的希望。
黄一复明白了她的意思,目光很快柔和起来,“谢谢你。”
时春分让下人拿来纸笔,由黄一复口述,自己代笔,很快写好了一封家书,当着黄一复的面收好封存。
做完这一切,她一抬头看见黄一复那副盯着家书目不转睛的模样,心里多少有些心酸,“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连谋反这种事情都做的出来,应该早就料到了会有什么后果。
听见她的话语,黄一复抬起双眸,苦笑道:“天下百姓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们只知道叛军谋反是大逆不道,却又不知当今皇帝是如何昏庸……”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定定地望着时春分,“不过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时春分一愣,不解地望着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黄一复好笑地看着她,“你们褚家跟华亭县主的关系如此密切,手里还掌握着十万华亭军,你们以为当今皇帝会放过你们吗?”
“你少在这里危言耸听。”时春分不满道:“华亭县主是皇上的胞妹,他有什么理由不放过我们?”
“呵呵……”黄一复冷笑一声,没再坚持下去,“话我已经提醒你们了,就当是你为我送家书的报酬,至于你信不信……那是你的事情。”
听到这个,时春分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她不敢继续细想此事,也怕黄一复的嘴里说出更大逆不道的话语,连忙派人将他押了下去,心里一直像打鼓一样,忐忑不安地等待着褚令的到来。
不知是不是攻破城门之后还有许多事情要做,褚家众人等了半天都没等到褚令的身影。
他们将黄一复杀害的下人抬下去,又一一清洗地上的血迹,一直忙到黄昏,才听到大门外面传来一道欢天喜地的声音,“回来了,回来了,大公子回来了!”
众人纷纷迎了出去,时春分也搀着老太太跟在后面,只听街上马蹄声踏踏,褚令身穿盔甲,骑着高头大马,带着一整支军队浩浩荡荡地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范围内,只看了一眼他的身影,时春分的眼眶就忍不住红了起来。
一方面为他们终于平安重逢而感到高兴,另一方面她又觉得有些委屈,经过了那么多天之后,对方破城后的第一件事仍然不是向她奔来,而是不慌不忙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那些话本子里的久别重逢终究都是骗人的。
事实上,她心爱的儿郎没有骑着骏马向她奔来,而她也没有期待地跑出褚家,去城门那边寻找他的踪迹。
他们彼此都冷静克制,像是一对并不相爱的夫妻,可时春分的心里却很清楚自己有多么爱他,至于他爱不爱她,她还真的不太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