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时间辗转即逝，就在柳毅宅在府中，耐心等候贾般消息的时候。
从皇城中，一道诏令传出，直达柳毅手里。
“河阴县有妖龙作乱，让我前去处置。”
柳毅打量着手中黄绢，上面文字飞扬，神光灿灿。
“哎呀呀，太好了。哥哥，咱们可以出去溜达了。”灵儿兴高采烈，她虽是神石精灵，但一副小孩子心性，每日里想的都是如何玩耍。
柳毅点头，但心里总有种奇怪的感觉。
按理说，受封镇国真人，就该担负起铲除强大妖魔的责任。再加上他修炼的又是龙道功法，朝廷让他前往河阴剿灭作乱妖龙，这是很正常的事。
问题是，就在十多天前，柳毅被邪僧偷袭打成重伤，虽然借助朝廷提供的许多丹药，恢复的很好，但总归是还没彻底复原。在这种情况下，命令柳毅前去诛妖，就有些不近人情了。
就好比前世上班，受了工伤，才刚出院，又被老板叫去搬砖。
柳毅按捺下心中疑惑，叫来柳如烟，向她询问河阴县妖龙的事情。
“河阴县妖龙作乱已久，距今有二十年时间。先帝在时，曾派出数位金丹境真人前去讨伐，但都无功而返。”
柳如烟不愧位居监侯一职，对洛阳附近大妖巨魔的资料早已倒背如流，此刻在柳毅面前侃侃而谈：“妖龙来无影去无踪，神通诡异，虽然敌不过镇国真人，但隐藏起来，诸位真人也拿他没办法。”
柳毅问道：“那头妖龙是什么种类？”
“鼍龙！”
“鼍龙？”
柳毅皱眉，龙族血脉庞大，至今他已经见识过真龙、蛟龙、螭龙和虬龙，但鼍龙倒是还未见过。
灵儿眨巴着大眼，看向白离：“胖头蛇，那鼍龙是什么龙？也和你长得一样吗？”
白离嗤笑道：“什么鼍龙，就是一头小鳄罢了，那种爬虫也配称龙？”
见白离不屑一顾的模样，柳毅心中了然。
龙族种类繁多，以真龙最为尊贵，是一切龙种的源头。
不管是什么龙种，面对真龙皆要俯首，其关系仿若君与臣。
除开真龙外，剩下的众多龙种关系就很复杂了。
其中蛟龙、螭龙、虬龙、蟠龙这些，或是独角，或是无角，或是无须，但总归都形似真龙，拥有完整的龙躯龙爪。
这几大龙种一向自诩血脉最接近真龙，它们口中常说的龙族，指的就是真龙和拥有龙形的这几个龙种。
除此外的龙种，包括蜃龙、夔龙、龙马、龙龟……在它们口中已经被开除了龙族的籍贯，只以爬虫蝼蚁称呼，不配龙族之名，更不会以同族视之。
而鼍龙，恰恰就不被它们放在眼中。
所以白离满脸不屑，就算柳毅当着他的面斩杀一头鼍龙，他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鼍龙，是金丹还是辟谷？”柳毅询问。
柳如烟苦笑：“不清楚，因为那妖龙十分狡猾，每次有镇国真人降临，它都会立马潜伏。哪怕镇国真人设下埋伏，它似乎也能提前知晓，从不中计，所以没人知道它的实力如何。”
“不过钦天监中曾有分析，那头鼍龙应该是辟谷境。毕竟龙种实力要略强于同境界人族，面对镇国真人却不敢出手，想来不会是金丹修为。”
“卑职猜测，或许是娘娘看中了真人修炼的龙道功法。想要借真人之手将这头为祸多年的妖龙找出来，以绝后患。”
柳如烟说出自己的分析，柳毅微微点头。
龙道功法确实能与龙族身上的气息形成感应，再加上他身边有一头小虬龙，贾后想要借他们之手找出作乱的妖龙，这理由倒是挺合适。
只不过柳毅心头还是有种异常感缭绕。
“既然如此，你去准备一下，咱们今晚就出发前往河阴。”
柳毅开口，决定速战速决，早点将那头妖龙解决了，然后回京等待贾般的消息。
白离瞅了眼柳如烟离开的身影，开口道：“柳大哥，我觉得你该小心点。”
“哦？”
白离道：“我娘曾讲过一些龙种的事情。鼍龙这种东西，不仅不像真龙，而且性格凶顽蠢笨，就是头带有龙血的鳄鱼，以他们那种可怜的智慧，怎么可能接二连三逃过你们人族的追杀。依我看，说不定是其他龙种。”
柳毅看了白离一眼，没想到这小子现在还挺会动脑子的，看来被灵儿一顿收拾，连智力都涨了不少。
“好，到时候咱们静观其变，有你和灵儿在身边，不管它是什么龙都一定跑不了。”
柳毅微笑，他有神魔录在身，对方身份只需一望便知。
灵儿嬉笑道：“就是，有我帮哥哥，管他什么四脚蛇，我都能揍趴下。”
……
黄昏降临，暗影大殿中。
河间王冷笑：“柳毅已经离开了吗？真是天赐良机。看来就连老天爷也想让那贼子去死，你们去将柳毅前往河阴的消息传给几位镇国真人，特别是要说那个女娃跟在他的身边。这是最好的时机，如果等柳毅平安回了京，他们就没有任何机会了。”
“是！”
数道身影退下，蹿入暗夜中消失不见。
河间王看着夜空中闪烁的星辰，脸上浮起狰狞笑意。
“杀我孙涛，必定要让你血债血偿。柳毅，有本事你就把这几个镇国真人一起杀了，你闹得越大，仇人就越多，孤王一定要让你死！”
……
幽幽宫城，辉煌大殿。
贾后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容颜，发出微微叹息。
“世人皆道帝王好，却不知坐在这山顶高处，遍体生寒啊。无数人都想你将从这位置上拉下，一个不小心，就会跌入万丈深渊，再无翻身的余地。”
一双纤纤玉手为贾后梳理着发丝，少女娇声道：“母后又感叹了。”
“只要将所有带来威胁的人都除掉，自然就能一人独享这山顶世界，俯瞰众生。”
少女声音虽轻，但话中内容让人不寒而栗。
“咯咯……不愧是我最爱的九儿，是呀，只要咱们将所有带来威胁的人杀掉，自然就不会有危险了。”
贾后眼中闪着寒光：“已经把消息透露给司马勇了吗？”
九儿笑道：“河间王已经知晓，而且他已派人去联络那些镇国真人了。”
贾后冷声道：“除了汝南王还略微忠心，司马家那些诸侯王个个都暗藏不轨，想要将咱们从这位置上扯下去。”
“勾结妖魔、联络龙族，私通蛮夷，不仅将手插到朝中军中，就连钦天监也被他们渗入，镇国真人中有不少被他们利诱。他们干的好事，还真以为本宫不清楚。这次借他手再探柳毅，不管成与不成，都要将他铲除，还有秦王，一起干掉。”
九儿捋起眼角发丝：“可是一下杀掉两个王爷。其他诸侯王更不敢回京。”
贾后脸上杀意浮现：“怕什么，本宫就是要以这两个王侯的头颅明明白白的告诉天下人，敢对本宫和陛下暗藏不轨者，必死无疑！他们若是识相，老老实实回京当一个安分王爷，还能享受荣华富贵，否则本宫不介意为陛下清理这混乱的天下。”
九儿道：“可老祖若是出关，发现诸侯王尽死……”
“老祖？呵，他岂会在意这些不成器的子孙性命，他的眼中只有长生。只要我将他所有的需求满足，别说我只是为他后代清理垃圾，就算我真夺了他司马氏的江山，他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九儿，你要学的还有很多，别整天去贾般那里浪费时间。”
“柳毅资质恐怖，年纪轻轻就能比拟金丹。若你猜测没错，蚩尤旗真在他身上，就更不能放过了。你一定要想办法将他掌控。”
九儿点头，嘴角不着痕迹的勾起一抹弧度。
在她们身后，皇帝正趴在地上，往桌子下方钻，嘴里还不停嘟囔着：“快出来，朕的飞虎大将军，快点出来。”
……
河阴县位于大河以南，距离洛阳并不远。
双翼飞马拉动神车，横空而过，短短半个时辰，柳毅等人便飞临县城上空。
此刻，弯弯银月高挂夜空，周围繁星点点，万里无云，倒是一个让人舒服的夜晚。
柳毅从车窗往下望去，河阴县城静默在银白轻纱中，显得安静而祥和。
县城不大，甚至比泾阳城还要小一些，布局混乱，大大小小的府邸宅院交错纵横。柳毅注意到，河阴城的南方受到过破坏，狼藉一片。
从城南出去，数里外有一片小山连绵，上面草木繁茂，曲径通幽，隐隐间能看到其中露出佛寺一角。
“那头妖龙数天前曾袭击城南一隅，摧毁房屋数十座，死伤惨重。”
柳如烟开口，将钦天监掌握的情报说出。
“嗯，先去城南看看。”
柳毅说道，心中升起一丝疑惑。
龙御水而飞，不管是何龙种，对于水的热爱都是铭刻在骨子里。只要有选择，它们都会将巢穴设立在水中。
所谓山南水北是为阳，山北水南是为阴。
河阴城，自然是处于大河以南才叫河阴。
城北，是横贯九州，涛涛东流的大河之水。而城南，则是连绵数十里的山峦。
按理说，那头妖龙应该居于大河中，就算要袭击，也该袭击城北才是，怎么会绕一圈跑来城南折腾？
飞马降落在破碎的屋舍中。
柳毅下车，扫视周围。
对镇国真人来说，一头龙种或许算不了什么。但在普通百姓眼中，妖龙袭击，恍如一场灭顶之灾。
无数房屋压成碎片，大地上满是被撕开的裂隙，就连城墙也被轰出一个巨大的豁口。
对于河阴县这种小城，城墙上的法阵只能阻挡练气境的小妖，在妖龙面前就如纸糊一般，轻易就能撕碎。
柳毅闭眼，运转天龙九变功法，同时引动体内龙珠，去感应空气中残留的龙气。
“很奇怪，这难道就是鼍龙的气息？”
在柳毅的感应中，空气中残留的龙族气息很淡，而且非常怪异，没有常见龙种的水腥之气，反倒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味道。
柳毅没有见过鼍龙，所以也拿不准气息来源。
他转头看向白离。
白离作为高级龙种，对于其他龙类的感应可比自己强多了。
“胖头蛇，该你上场了，你也是龙，快把那家伙找出来。然后我把它揍趴下，抓起来当宠物玩。”灵儿眉飞色舞。
谁料白离眉头紧皱，“这气息不对劲。虽然是龙种的味道，但我感觉的里面有种腐朽气息，还有怨恨。”
腐朽！
怨恨！
柳毅恍然，他正是这种感觉。
“呀，那你能不能把它找出来。”灵儿眨着眼问道。
“我试试。”
白离身上光芒一闪，变回虬龙真身，围绕着周围转了一圈，径直向着城南飞去。
柳毅等人紧随其后，本以为可以跟着白离直接找到那头龙种的老巢。
谁料白离飞到破碎的城墙外，就不再前进。
“到这里就断了。”
柳毅扫视周围，确实，城墙外没有丝毫龙气，对方有可能是从天空飞来，若真是如此，那就不可能找到了。
城墙被轰开，虽然已经过去了好几天，当地官府也没有将它修缮好。不过附近的岗哨上依旧有人巡逻。
卫兵听到动静，一眼便看到白离的虬龙身影，吓得大叫起来。
金锣敲响，全城示警。
河阴城中顿时喧嚣声一片，有人大哭，有人嚎叫，有人逃离，有人赶来。
“你先变回人身吧，别吓着他们。”
柳毅无奈说道，对方气息已断，短时间难找到行踪，只能等当地官府赶来，询问一下妖龙的线索。
白离点头，正待变回人身，但就在这时，他似有所察，飞腾到一处散落的砖石中。
龙爪扒开碎石，白离从中抓出一个怪异的物件。
“这是什么东西？”
灵儿一蹦一跳，跑到白离身边。
柳毅仔细打量，发现白离龙爪中握着的是一个似泥非泥，似石非石的物件。
大概有半米长，全身乌黑，有头有尾，还有四肢。
“鳄鱼？这是一个泥做的玩具？”
柳毅开口，眼前的东西就像是一个泥捏成的鳄鱼玩具，还挺形象的。
“这里面有它残存的气息。”
白离低语，龙爪一捏。
鳄鱼泥身轰然碎开，表层泥土破碎，里面竟然有肉块掉落，散发出一种腐烂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