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逍遥与萧慕云但知‘负情蛊’、‘阴阳蛊’之毒的厉害,也闻海外番国有诸多控人心魂的蛊术,想到自己亲身所受之苦,闻言不由心头大震。
萧慕云料卓青莲不可能有机会时时刻刻拿许翠生命作威胁,是为打击她的心境让她寝食难安,那时卓青莲闻言面不改色,此下听得许闻香之言却是脸色骤变。
原来卓青莲心知许翠只是年少贪玩,并非对许闻香不孝,长大后必会寻许闻香而去。在得知金乌寨被灭后,已将许翠视为保命符,但如许闻香所猜,早有寻人下蛊许翠控制其神智的心思。
她猜到萧慕云师门人物厉害,他日必会寻来报仇,藏身卢琼仙身边并非一时侥幸,而是借着手中权力暗中敛聚大量金银财宝,想着逃亡海外番国之用。
本也打算于冬日之时,离开兴王府潜去海外番国,未料洛逍遥三人却是此下寻仇而来。见许闻香言语时脸显惨笑,大有拼着许翠一死也不会放过自己的迹象,心头自是大骇。
但恐口气已有放自己一条生路意思的洛、萧二人改变主意,卓青莲忙是惊魂一定,望向许闻香,“三年来你对翠儿不闻不问,原来早存有牺牲她大好年华的心思,嘿嘿,今日我与舟生二人就陪翠儿把命与你……”
许闻香闻听卓青莲反是将话讲得大义凛然,怒极反笑,“呵呵,翠儿是我心头之肉,我岂会有害她之心,但若让你这恶妇下蛊于她,让她小小年纪就生不如死……”
言语突是一顿,望向许翠,“翠儿,为娘对你不住……今日为娘就杀了这恶妇,免得你日后万般苦难……”
“娘亲……”许翠惊恐万分,此下剑刃抵住脖颈转头不得,却是转着眼珠大喊:“爹爹救我……”
洛、萧二人也知许闻香所料不错,但终是不忍许翠命丧当场,见许闻香仗剑上行,萧慕云心头一急,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师姐,万万不可……”
许闻香泪流满面,一脸惨笑,“非是师姐心狠……师妹你身受蛊毒,应知心智为人所控任人摆布之苦,今日放了这恶妇,却是让翠儿……日后行尸走肉一般……”
萧慕云闻言一愣,望向许翠,心头思绪万千,一时难决之下,眼中也是泪花盈盈。但见萧慕云有被许闻香说动之势,卓青莲哈哈一笑,“好,好,那我就先送………”
正在此时,卓青莲话音戛然而上,只见齐舟生左手握住横在许翠面前的长剑剑尖向外一推,“翠儿快走……”
许翠低首窜向许闻香之时,洛逍遥三人但见眼前血花飞溅,齐舟生左手四指断落地上,又见卓青莲反手摸向左后腰间,颤抖着身子斜退两步,右手柱剑在地顿住身形,一脸难以置信之状,半晌后方是笑了一声,“我千算万算,却未料到你这贪生怕死、薄情寡义之徒会有如此爱女之心……好,好,哈哈……”
原来齐舟生闻听许闻香之言后,顿是相信卓青莲会下蛊于许翠,正如卓青莲所言,他是贪图荣华薄情寡义之人,但对许翠极为疼爱,眼见卓青莲有杀许翠之意,却是用手中断刃从卓青莲后腰刺入,同时左手抓住剑尖一推,救出许翠之时,手指也被长剑斩断。
许闻香松了一口气,蹲身抱住奔将身前的许翠喜极而泣。她在言出卓青莲会下蛊相害许翠之时,看见一脸骇然的齐舟生神情一凝,眼神但见恨意,心赌他定不会舍得爱女身死,便作势仗剑上前欲杀卓青莲。
而卓青莲眼见萧慕云迟疑,心恐萧慕云会改变主意,也是作势欲杀许翠,却不料齐舟生从侧出手杀她。电光火石间的变化,却是让洛、萧二人一时愣住。
齐舟生神情复杂看着相拥而泣的许闻香母女片刻,目光转向卓青莲,“你如何行事都行,却是不能伤害翠儿性命……”
嘴角溢血的卓青莲也不作答,突是一剑刺出,她修为本高于齐舟生,虽为受伤,但垂死一击之势,却使近在咫尺的齐舟生避之不及,在长剑刺入他右胸之际,一道白光闪出,只听卓青莲一声惨叫,右臂已是被萧慕云的惊甲斩断落地。
卓青莲跌跌撞撞向后退了几步,目光扫过众人,发出一阵凄厉的笑声,终是站立不住,跌倒在地,本是插在她后腰的断刃,受撞穿腹而过,便见她嘴角鲜血直流,身子一阵痉挛,已然不活之状。
“爹爹……”与许闻香相拥中的许翠,正欲离身奔向齐舟生之际,许闻香却是将她一把抱住,转身疾奔而去。
在许翠哭叫声渐去之中,洛、萧二人望着怔怔发呆的齐舟生,心中皆是暗叹一声,互视一眼,便是转身向许闻香母女追去。
回到兴王府已经是申时三刻,洛、萧二人但恐惹人见疑,却是将受伤的白胜祖与林有德,从监门卫司衙接到了‘四海客栈’,安排与许闻香母女先行落脚店中,然后持着贺梅给与的令牌,直奔翠宁宫。
“卓青莲死在齐舟生的手上,让人始料不及,却是应证了因果报应不爽。”
‘翠烟轩’中,听完萧慕云诉说诛杀卓青莲经过,贺梅大有感慨,叹了一声,又道:“可惜我却是让那木道人得以逃脱……”
洛、萧二人心知同是抱丹大成修为之人相斗,要杀对方多是不易,听贺梅口气似是使木道人受伤,萧慕云心头一喜,“那师叔祖可是将他伤了?”
“若非他靠外丹之力踏上抱丹大成境界,我也未必能伤得了他……”
“外丹之力?”洛、萧二人一时惊疑。
“不错,他气机虽盛,但后劲无力,久战之下才会现出萎势,我在三十招之时瞧出端倪,却拖到六十余招时,才刺伤了他的左臂。”
“以我所料,此人在抱丹小成之时,炼制道家益气固元丹药,强行使自己气机突飞猛涨,从而踏上大成之境,却使根基不稳,以致后继无力……”
贺梅顿了一下,沉吟片刻,又道:“我回来之后一直想不通,以此人所修功法他日必参元婴大道,却是不知他为何要走捷径冒险……”
洛、萧二人本是心猜木道人所参的功法非是大成武学,不若绝不会借外丹之力强行使自己入境而致根基不稳,一生无望参得元婴境界。听得贺梅所言二人又是惊疑起来,萧慕云问道:“师叔祖可是瞧出了他的来历?”
“此人的师门我是不知,但他所修的功法我是窥得出来,应是‘太易心经’……”
“啊?!”洛、萧二人心头大震。若说所修功法非大成武学,借用药力使自己踏上抱丹大成倒是说得过去,但‘太易心经’功法乃‘五太心经’之首,能参到抱丹小成境界,踏入大成之境只是时间问题,更大有希望参得元婴境界。
而木道人以丹药使自己踏入抱丹大成,纵是‘太易心经’大成功法,根基不稳之下,日后却是难有入元婴的希望。正如贺梅所言,却是使人不明白他何以放弃大道而走小径。
“他的攻法可使攻击他的气机入混沌之态,最初我因对他武学招式不熟,不敢发力攻他,待到三十招之时,我一剑破入他的剑式,却发觉剑气似如泥牛入海……”
“哦?!这‘太易心经’功法会吞噬他人气机吗?”萧慕云疑道。她与洛逍遥虽听过‘太易心经’功法厉害,却是不知其功法的妙处所在。
“也可以如此说法,但实非如此,我方才言过,与之对抗的气机会入混沌之态……就如一片树叶在风中摇摆不定,无从着力,消去我剑气力量的同时,也使剑尖所攻失了准头。”
“我‘清心庵’祖师仍南岳夫人(魏华存.晋代女道士)的弟子,当年曾参修‘五太心经’诸门功法……数百年后,虽只有‘太素心经’得以传承,但历代住持对‘五太心经’各门功法的妙处皆是知晓,我当年有幸听得静慧师姐言及……”
“我那便是猜到他修得是‘太易心经’功法,心知这功法即使境界胜他一筹半筹,却也不定是他的对手。大惊之下,只道木道人会趁机反攻,我便收招疾退……岂知他却也未作追击。”
“我心疑之下,使了八成之力相击试探,却是让我发觉他的气机虽有消去我剑气之能,却是无有反攻之力……但以他抱丹大成境界,无有理由在我八成气机相攻下无力反攻,我便是猜到他借用丹药之力才有此下大成境界。”
“待他伤逃之后,我进入他在东郊之处的道观,果见观中有秘室丹房,还有卢琼仙等人献与他的女子……此人服用外丹使体内阳气虚燥,若无女子与之以道家双修之术调节,阴阳失衡之下,就难以使气机圆满。”
“圆满?”洛逍遥与萧慕云又是一时疑惑,到抱丹大成气机圆满,却是有望使胎丹神识开灵。
“但想这或是他走捷径的原因所在吧……用处子之身的阴元,来弥补根基不稳的不足之处。唉,却是不知要使多少良家女子为之所污……”
洛、萧二人已是明白木道人与卢琼仙勾结的原因,是靠卢琼仙等人为他提供女子,以助他稳固抱丹大成的气机。而木道人作为报答,却是教以卢琼仙道家双修功法,助她延年益寿。
贺梅摇了摇头,叹了一声,转而望向洛逍遥,“此人下毒于你绝非临时起意,你回去之后,当与你师父言明,看看是否是药王谷之人所为。”
洛逍遥急于追杀卓青莲,未将苗长宁有感楚南风不杀之恩,协助追杀柳宫文之事告与贺梅,此下大仇得报但有闲暇,便是将事情言出。
“如你所说,这苗谷主倒是晓理识义之人,可惜却是为恶徒所害。”
贺梅言语一顿,沉吟片刻又道:“那柳宫文落入万丈悬崖,按理说绝无生机,而他当时还未臻神念大成,即使未死也绝无可能在这两三年时间,便会修有抱丹大成境界……即便是靠外丹之力。”
“而当世之中会‘太易心经’之人据我所知,唯扶摇子陈抟先生……难道这木道人是他的徒弟?但他何以会‘千机散’?又何以又加害于你?”
洛逍遥与萧慕云互视一眼,摇头苦笑,贺梅所疑,也正是他二人心中所惑。
“我久在南汉,所知所闻已是有所闭塞,此事你回去向你师父告知,以他见识,或是有所窥真……走,你二人随我去看下大郡主,也算是为你师娘看她最后一眼。”
洛、萧二人心头一凛,皆是感知皇太后归去时日在即,互视一眼,点了点头,“弟子遵命。”
随着贺梅来到了皇太后寝宫,但见病榻上躺着一位头发灰白的妇人,头靠玉枕,脸色苍白憔悴,盖着薄裯的身形但见瘦弱。
洛、萧二人但听呼吸,知是皇太后在入睡之中,二人小心翼翼伏在榻前叩拜而下,待二人叩礼完毕,贺梅轻叹一声,却是转身离殿,二人知她有话要说,便是举步相随。
行到殿廊之上,贺梅站住身形,缓声言道:“几十年来,大郡主痛心于自己与南汉联姻,而未使两国百姓消去兵祸之灾,亦痛心于自家兄弟姐妹的骨肉相残之举。”
“当知悉她最为疼爱的九郡主,因祸起萧墙生死不明,更是伤心泣血,立马使我前去楚地与静慧师姐一同寻访九郡主下落。”
贺梅回望殿内,凝视殿中的屏风,眼神似是要穿过屏风望见皇太后,柔情一笑,“要是大郡主知道九郡主还活着,当是会不知如何开心……”
言语一顿,神情突是大为感伤,摇了摇头,“唉,又恐她大喜之下撒手人寰,但想在她临终之时再行告知。前日我与她号过脉息,大限就在这五日之内,你二人回去之后,且将此事告与你师娘,你二人且去吧。”
未待二人作答,贺梅便又转身步入殿内,洛逍遥与萧慕云心猜皇太后随时可能离世,贺梅想是要守在她身边,守在最后一刻,将马希兰还活在世上的消息告知与她。
望着贺梅已将转入屏风的身形,洛、萧二人心头一酸,互望一眼,躬身作礼,转而离去。
*****
五月十五日未时,仙女湖西岸许闻香家中,许母看见许翠归来,欣喜若狂般抱着孙女喜极而泣。
将坐骑牵往扩建侧院之中的洛逍遥,看见院中停了一辆马车似为熟悉,将坐骑系好后,绕着马车看了一圈,对着一脸不解的萧慕云道,“奇怪,这马车似是姨娘寻常岀行所用……怎会出现在这里?”
他口中的姨娘自然指的是洛明珠的生母严氏。
“哦?!”萧慕云也是惊讶,“莫不是师父归来……你爹爹带着姨娘与明珠来拜访?”
“嗯。”洛逍遥点了点头,“当是如此,姨娘曾说待师妹你痊愈后会来莫忘岛拜访师父、师娘,同时看一看师妹……”
但想严氏也是未来的婆婆,萧慕云脸上一热,“这可如何是好,我痊愈之后当是先去房州探望她才是……”
“师妹受苦日久,急于寻卓青莲这恶妇报仇,姨娘想是理解。”洛逍遥望着脸有窘态的萧慕云安慰道。
“那我们就赶紧上岛……”
“好,去跟婆婆打声招呼,让师姐送我们去岛上。”
二人转到宅院中,但见许母与许闻香在院中洗菜,洛逍遥上前见礼问道:“婆婆,岛上是否是来了客人?”
“哦,你不问我倒忘记了,前天下午,你们的林师妹将这马车赶来院中时,我跟她打听了一下,也是问她是否来了贵客,她摇了摇头,也未作答,一脸愁色的急匆匆离去。”
洛逍遥心下疑惑,“哦?就师妹一人?那可曾问了我等的去处?”
“不曾,将马车放好就走了。说也奇怪……她来这宅中有三次,每次都会嘘寒问暖,可这次来去却是行色匆匆。”
萧慕云在中蛊之时,林婉真虽也曾与许闻香一同照顾过她,但对林婉真性格不甚了解,洛逍遥却是知道林婉真甚讲礼仪,若非心中有要事牵挂,绝不会对许母的问询不作言答。
而若是洛寒水、严氏同来,必有箭卫相随,也应不会由林婉真一人来安置马车,洛逍遥心念一动,“师姐先送我们上岛如何?”
许翠归来,三人本是约定陪许母一起用上晚膳,再一同上莫忘岛,但洛逍遥此下心有所忧,便是让许闻香使舟送上莫忘岛。
许闻香不知洛逍遥认出马车的由来才心有所忧,但见他脸显凝重之色,不敢怠慢,便是立马起身带着洛、萧二人行舟去往莫忘岛。
将到莫忘岛西岸泊船之处,但见赵永安身形出现岸边,洛逍遥便是纵身跃到岛岸,急道:“我爹爹是否来到了岛上?”
未待赵永安作答,不远处林中传来一道声音,“哥哥……”
洛逍遥但听出洛明珠的呼声带有哭意,心中一凛,疾身闯入林中石径,只见洛明珠脸带泪花奔跑过来,身后紧跟着两位箭卫。
“明珠,发生了什么事?”洛逍遥但感不妙。
“爹爹他……他遭歹人暗算了,呜呜……哥哥……”
洛逍遥心头狂震,抱起扑在身上痛哭的洛明珠,正欲起身奔出,谁知心头一痛,又觉头重脚轻,竟是站立不住,抱着洛明珠跌倒在地。
众人见状大惊,身后萧慕云更是芳心大乱,疾步上前,扶起洛逍遥,急道:“师兄,莫要心乱……”
洛逍遥呆呆片刻,突是言道:“父亲若非命悬一线,以通宝阁之力绝不会举家避难莫忘岛。”
本欲待洛逍遥心定下来,再出言安慰的萧慕云心头狂跳,顿然明白洛逍遥心忧所在,转头望向身侧的赵永安。
但见赵永安一脸沉重的点了点头,萧慕云心下一沉,右手牵过洛明珠,望向洛逍遥,“再大的苦难,我都跟你一起……”
洛逍遥苦涩的点了点头,呼了一口气,便是疾纵而起,倾刻间不见身影。
萧慕云牵着洛明珠,疾行之中对赵永安问道:“我师父与师娘可是回岛了?”
“不曾,听林姑娘说,楚先生的父亲仙逝……回岛恐怕还须时日。”
“啊?!”萧慕云一时心头更是大乱。
来到岛上西院,但见院中站有两人,一位是林婉真,一位是年过三旬,姿态端庄,神色凝重的妇人,立马猜出她的身份,忙趋步上前见礼,“慕云见过姨娘。”
这妇人正是严氏,望着脸显忧伤的萧慕云,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未料会是在如此心境下与你见面,唉……”
待萧慕云与林婉真相互见礼之后,严氏便招呼二人一起在院中石桌边上落座。
“洛师伯与姨娘来岛之事……可是通知了师父他们?”
萧慕云但从赵永安神色回应中,已是知道洛寒水危在旦夕,但恐惹严氏、洛明珠伤心,却是先打听楚南风的行踪。
“方主事心恐事生不测,劳驾李先生护送我等来岛,亲自前往太白书院通知先生与师父他们。”林婉真是马希兰弟子,对于楚南风夫妇的称呼却是与萧慕云不同。
“李先生?”萧慕云一时不知是谁。
“我与洛师兄在江州小镇遇过的一位隐世高人,此次若非他相助,我与洛师伯恐是都遭不测了。”原来救下洛寒水、林婉真之人正是杀猪秀才李观书。
“那他人在何处?可是知道伤洛师伯的是何功法?”
“李先生将我们送到岛上,未为停留便是离去,据他所言,伤洛师伯功法是为宿命通。”
“宿命通?”萧慕云只道‘宿命通’神通,是如易学卦术一般,能断人前世来生,却不知它也是伤人性命的功法,闻言大是震惊。
此时但见洛逍遥失魂落魄般从正屋行出,跌跌撞撞般行向石桌,望向林婉真,“师妹可知我爹爹受伤事由?”
萧慕云但见他状若虚脱,心痛不已,站起身子,将他扶到石墩落座。
林婉真一脸悲伤的点了点头,将从北上开封,到药王谷事变及碰上智苦、智光的经过道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