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京城风平浪静。
街头巷尾说的最多的,便是妙华阁的首饰。
这些琉璃首饰,在京中火得一塌糊涂,已然成为了新兴饰品的标志。
几乎家家户户的女子,都有一支妙华阁的琉璃首饰,若是没有,便是落伍。女子们之间的聊天都插不上话。
妙华阁的生意亦是越做越大,每日顾客盈门。
路过的女子,都要进去瞧瞧,男子见着,心中都不由得感慨一声:这妙华阁财源滚滚。
太子府。
栖风院,宋弗坐在窗前,看着窗外的荷花池。
如今的荷花池,经过玉珠的打理,完全变了一副模样。
池子里的草叶,都被重新修剪过,枯败的枝叶,全部都收拾干净。
池子周边用鹅卵石填平,到夏日的时候,可以坐在上面钓鱼玩水。
宋弗的脑中想到孩童时的画面,脸上不由得露出笑意。
流苏过来禀报,说起妙华阁:
“娘娘,如今的妙华阁,一车一车的往里运新饰品。
边境新一批的饰品,也紧锣密鼓的往京城赶。
除了原定的那一批,第二批他们自己上的,也已经卖得七七八八,路上还有两批,到初十的时候,差不多就上第四批货了。
齐王府夜夜笙歌,悄悄的举办庆功宴,齐王更是跟底下的人推杯换盏,一副亲下的模样,底下办事的人,更为尽心尽力。”
宋弗点点头,没有多问。
关于这些饰品,齐王现在有多得意,到时候事情曝光,就会有多麻烦。
“晋王那边可有何动静?”
流苏:“我们透露了齐王府假冒晋王府印章的消息给他们。
晋王最近正琢磨着怎么利用这件事生事,从而留在京城。
按照我们的暗示,他计划四月中旬的时候动手,不会坏我们的事。”
宋弗:“他不坏事就好。
四月初十,就算是咱们送给他的大礼,趁着机会,和他做个交易,北城门的城卫将领是他的人,用这个消息,和他要这个位置。”
流苏:“是,不过换了咱们的人,他会不会有所防备?”
宋弗:“无碍,他现在自顾不暇,一个城卫将领,他想顾也顾不了。
太子这边如何?”
流苏回答:“太子见齐王挣了那么多钱,很是眼馋,也想着做点什么生意。
他看上了吃食,在京城买了一座酒楼,名柳眉楼,不过这柳眉楼却是写在了侧妃名下。”
“哦?”
宋弗眉头一挑。
之前宋雨薇为了得到四月初一合房的机会,向她表忠心,把自己所有的陪嫁都给了她。
“倒是有几分本事,能从太子手上忽悠东西出来。
太子这几日,可是都宿在她的院中。”
流苏:“是,不过太子都是偷偷摸摸去,不敢让人知晓。”
说到这个,流苏鄙夷的多说了一句:
“要奴婢说,这宋雨薇倒也拉得下脸,太子如此,她居然一点异议都没有,实在没有下限。”
宋弗:“不是她拉得下脸,怕是她自己故意的。”
妻不如妾,妾不如偷,有这份兴致,看起来,李元漼对她没那么快失去兴趣。”
流苏不太明白宋弗的意思,却越发对宋雨薇看不上眼:
“娘娘,要不要做点什么?”
宋弗:“不必,太子沉迷声色,挺好的。而且他现在对宋雨薇越入迷,以后的宋雨薇也才更容易对付。”
一个女子,对男子上了心,又有几分自私,这样的人最容易控制,也最容易被利用。
“由着他们去吧,不碍事。
林望甫和盛毅那边如何?”
流苏赶忙回答:“大理寺的刺头,主要是一位刘姓的大人,原本若大理寺卿调离,他是最有资格往上一步,成为大理寺卿的。
现在却被林大人截胡,心中不服,便找了几个底下的人闹事。
林大人先找出了这些人里,犯了事的,一律案律处置。
其他人被吓着,不敢轻举妄动。
那位刘大人有了底下的人抵罪,他只是一个监察不实的罪名。
原本以为林大人不能奈他何,没想到林大人直接去了吏部,而后吏部一纸文书,把他调到了千里之外的蛮荒之地做刺史。
如今,大理寺上下,都对林大人十分信服。”
宋弗喝了一口茶,笑了笑:
“明升暗降,明目张胆的公报私仇,还让人挑不出错处,林大人是个有本事的。
这出头鸟被处置,其他的人自然老老实实。”
流苏:“是,不过盛大人那边,倒是麻烦许多。
盛大人按照娘娘的提示,所有牵扯到的人,无论是谁,一律按照律法处置,公卿王侯人心惶惶。
虽然有不少人在背后编排盛大人,但在面上却都是恭恭敬敬。生怕一不小心就被谁的案子惹祸上身。
这般不要命的打法,虽然短时间会被人诟病,但是有皇帝的撑腰,那些人也就只敢嘴上说说,不敢真怎么样。
假以时日,盛大人必定能在吏部站稳脚跟。
所幸,原本掌管吏部的,便是盛家,底下的人都听调遣,要不然,盛大人还真得多做不少事情。”
宋弗:“宫中对此意见如何?”
流苏:“十分满意。”
宋弗闭上眼睛,轻轻吐出一口气。
“很好。
你去准备一下,巳时三刻,我们去一趟林府。”
“是。”
流苏离开,屋子里一下静下来。
宋弗坐在躺椅上,闭目养神。
之前的事情都很顺利,传来的都是好消息,眼下,她该着手布局第二件事情。
她重生归来,和陆凉川的第一次见面。
是去了宝墨斋,和陆凉川谈合作。
除了给了陆凉川一块剑南道的木牌,给了他一张京城的布防图。
还送了他两个消息。
一个是琉璃饰品有毒不能卖,另外一个,便是边境战事起。
大周的边境,主要防的,一个是西境,一个是北境。
西境外是西凉,五年前两国签订和平协议,两国维持和平,如今只有三千驻扎兵防,并无大军。
但北境的蛮夷,却时时来犯。现在,驻守北境的大军,整整十万。
她给陆凉川的消息是:这一战,北境蛮夷来犯,声势浩大,别人不敢去,她让他尽管派自己的人去,这一战,必赢。
前世,四月中旬,蛮夷举大军来犯,且动用了一大批的骑射兵。
事实上,蛮夷并非真的要和大魏开战,不过是内部权利争斗,所做的一场戏。
看起来来势汹汹,其实只是虚幻一招。
但是大魏不知道,北境将军和副将一个是齐王的人,一个是晋王的人,看着这声势浩大,以为有一场恶战,都想让对方去送死。
最后副将不敌将军,被将军强硬逼着上了前线,副将白捡了一份退敌的功劳,再被添油加醋一番,让推举副将的晋王占了大便宜。
现在,宋弗要把这一份功劳,给陆凉川。
而后,再筹谋那十万大军,都送到陆凉川的手上。
她知道,陆凉川在北境有自己的人,若她没有记错,是淮阳谢家的人。
前世,和陆凉川一起破了城门的谢大将军,谢启。
这几日,京城风平浪静,但是她却未停歇,为的就是眼下这一场战事。
四月中旬这一仗,陆凉川应该安排好了。
她要帮陆凉川的,是让边境的消息能准确无误的送到朝堂。
林望甫之前是京城通政使,所有从外面入京的消息,都要经过通政司。
他现在成为了大理寺卿,通政司也一定有自己的人。
这个职位,应该握在自己人手中才好。
此时,陆府。
陆凉川接到了边境来报。
一切按照指示准备就绪,只等着蛮夷来。
陆凉川把消息递给了裴佑年。
裴佑年看完:“大哥,这可是太子妃大婚后第二日到宝墨斋去见你,说的那一场战事?说要咱们派人去,必赢无疑。”
陆凉川:“不错。”
裴佑年一听是宋弗说的事,一下来了兴致,把边境的报告,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
“大哥,这上面的安排,不会都是太子妃的意思吧?”
陆凉川:“不是,是我的意思。”
裴佑年:“那会不会太冒险了?你还是跟太子妃商量一下再做决定呀。
呐,为了让齐王和晋王的人不去,而把战事说得十分严重,那万一到时候不严重呢,其实是很小的战争呢?
我并非怀疑太子妃啊,不过太子妃如此斩钉截铁的说必定会赢,那肯定是小规模,
咱们说得这么严重,万一到时候不是,那岂不是很麻烦。”
陆凉川看向他:“你以前不是不信太子妃吗?”
裴佑年有些不好意思的别开眼:
嘀咕道:“你都说了那是以前。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现在的太子妃在我眼里就跟神仙没什么两样。”
陆凉川:“太子妃说,会很严重,其他人都不愿意去。”
裴佑年:“太子妃也这么说的?”
陆凉川明白他的担忧,开口道:
“我做了一些准备,若不是,也不会查到他们头上。”
裴佑年:“那代价必定很大吧。”
陆凉川:“既是赌局,必然要有筹码,我既然信了她,便承担所有的后果和代价。”
裴佑年听着这话,默默对着陆凉川竖起大拇指,一脸崇拜:
“要不怎么说大哥你能干大事呢。”
陆凉川看了他一眼:“别贫了,好好看看,京城这边也要早做安排。”
裴佑年:“什么?”
陆凉川:“若一切真如太子妃所说,按照我们的计划“赢了大战”。
那么大的功劳,齐王和晋王的人不会拱手相让,我们要想办法不能让他们私吞了谢启的军功。”
裴佑年一拍大腿:“我勒个去,大哥,还是你思虑周全,要不然谁能想到这里还有坑。
也对了,这俩若是碰上,有军功必定不会放过。”
他正准备出去,想到什么又凑上来。
笑得贱兮兮:
“大哥,我觉得这件事我还是有些不明白,我能不能去问问太子妃?”
陆凉川想都没想:“不能。”
裴佑年皱起眉头,一脸控诉的看着陆凉川:
“不能就不能,小气巴拉的。”
裴佑年一边控诉,一边气呼呼的离开了书房。
书房里。
陆凉川顿了顿,写了一份消息,交给了影卫。
“送去太子府给太子妃。”
“是,”
栖风院。
流苏送信进来的时候,宋弗正坐在案台前写着什么。
“娘娘,是公子送来的消息。”
宋弗接过来看完,给了流苏,流苏看完,点了火折子,把消息烧了干净。
“他应该也收到了边境的消息。”
流苏:“娘娘,我们该如何?”
宋弗:“让公子的人假意投靠晋王的人,等得了军功之后,再悄悄杀了晋王的人嫁祸给齐王的人,而后直接和晋王对接。
流苏:“如此一来,齐王的人会不会对付公子的人。”
宋弗:“会的,”
流苏一惊:“那怎么办?”
宋弗语气淡淡:“一并杀了就是。”
流苏闻言,默默吸了一口凉气,她作为暗卫,杀人无数,但是宋弗一个闺阁小姐,能做到如此杀伐果决,实在让她刮目相看,亦有些惊心动魄之感。
之前的宋弗,让她明白自家公子为什么要和太子妃合作,眼前的宋弗,却让她明白,为什么自家公子对太子妃尊敬有加。
这样的雷霆手段,整个京城,不,整个大魏,再找不出第二个。
她都不敢问说如果齐王忌惮是不是杀回京城来。
宋弗回了消息,让流苏送了出去。
她在椅子上坐下,琢磨着这件事。
若不是眼下各方势力太复杂,她确实想过直接大军压境。
只是,这样做,虽然能为陆凉川最快速度的夺得皇位,但是会导致朝廷动荡,国家不安,而且蛮夷必定趁虚作乱,西凉未尝不会来分一杯羹。
届时,百姓流离失所,生灵涂炭。
如此的大周,应该不是陆凉川想要的,也不是她想要的。
她确实有仇要报,却从来没有想过以天下百姓的性命为代价。
甚至她还想尽可能的以对百姓最无害的方式,来帮助陆凉川。
便只能一步一步来,徐徐图之了。
陆府,陆凉川收到了消息。
他手握着信,信上是好看的簪花小楷。
看着信上“谢启”两个字,他陷入沉思。
除了他和裴佑年,没有人知道,在北境军中,他的人是谢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