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外,一把断刀孤伶伶地插在地上。
源义经抹去溅在脸上的血渍,一双暗红色的眼睛愈发深沉,闪动着狠厉的光。
“吼~”
这时墙内传来一声凄厉的吼叫,源义经有些诧异地瞥了一眼,看向项羽,道:“你的同伴很厉害,那是饕餮死前的哀嚎。”
项羽横握长戟,道:“你也很厉害。”
“是吗?”源义经指着地上的断刀,道:“没了一半翅膀的蝴蝶还能飞翔吗?”
“你可不是一个会抒情的人。”
源义经无声一笑,双手执刀朝项羽冲去。刀刃夹杂着风刮过项羽的面颊,狠狠击在戟身上,项羽眉头一皱,意识到该来的还是要来了。
之前源义经一直没有下杀招,甚至还牺牲了其中一把双刀,就是为了保证每一次攻击都砍在长戟的同一个地方。项羽看着手中断裂的长戟,笑着扔掉下半部分,没有了长度优势的长戟可比失了一半的双刀还更不利。
源义经反身踹向项羽胸膛,被断戟挡下。他手中的刀同时砍向项羽腿部,利索地拉开一条巨大的口子,鲜血】±,一下子染红了长袍。
长兵器的优势此刻荡然无存,项羽脸色苍白,被逼得节节后退。
源义经的攻击犹如狂风暴雨,好像一下子没了后顾之忧,一刀比一刀急,项羽身上开始出现伤口,比缺了一个袖子、全身五、六个血洞的源义经还狼狈。
两个人从刚才战斗到现在已经有半个时辰了,都是高强度的杀招往来,在体力和精神上都有很大程度的消耗。所以项羽推测只要挺过源义经的这波攻击,胜利就差不多在和他招手了,奈何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熬过去。
“砰!”
又是一脚揣在胸膛上,项羽高大的身躯被踢得飞起狠狠撞在身后的墙上,他咳出一口血从墙上滑落,之后便低垂着头没有任何反应,好像死了一般。源义经喘着气走向他,右手突然握紧刀柄,朝项羽肩部砍去。
“喝!”
断戟挑起地上断裂的木杆,在源义经措不及防下挡开了刀,改变了它的攻击路线,当刀插进项羽身后的墙中时,长戟也穿透了源义经的下腹部。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直到尘埃落定,项羽才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意识到源义经想后退,他喝道:“别动,如果你真的不想没命的话。”
“咳咳……”源义经艰难地抬头看向项羽,“你刚才果然是在示弱。”
项羽惨笑着靠着墙站起来,手中的断戟小心翼翼地抵在墙角,保证不会松动,“算是吧,不过你那一脚确实够狠,我可真的差点就起不来了。”
源义经注视着他的动作,说道:“你这是做什么,难道不想杀我吗?”
“当然不想了,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守在这里,不过你够厉害,值得我尊重。”项羽一瘸一拐地走向源义经,站定在他身旁,“好了,可以告诉我怎么进去吗?”
源义经一挥手,墙上出现了一个入口。不过项羽迟迟没有动身,源义经疑惑地看向他,发现项羽也在盯着他看。
“怎么了?”
“虽然你这样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不过我还是怕你撑不到我回来啊。”
源义经伸手一下拔出了断戟,项羽在旁边看着,惊得背都挺直了,只见源义经熟练且迅速地撕下仅剩的一个袖子给自己包扎起伤口,然后靠着墙无力地坐下,全程都没有出声。
“去找你的同伴吧,我死不了。”
“我的亲娘嘞,和我一样硬气啊!”
在源义经黑脸之前,项羽步履轻快地消失在了墙之后。源义经望着“四土”世界如同调色盘的天空,缓缓闭上了眼睛。
一到墙的另一面,项羽就看到了饕餮庞大的尸体,幸好这魔王坐骑的尾巴足够粗壮,横亘在两岸成了一座“新桥”,项羽才能够不用游泳的方式抵达对岸,然后他看到了……浅井的尸体。
项羽沉默地走向他,立在那里一动不动了三分钟,才向着死城走去。当他踏过被明智劈碎的大门时,他下意识地回头去看浅井,却不知自己也身处于危险之中,迷雾悄然爬上了他的腿,将他笼罩其中。
迷雾是慢慢地渗透到彼此之间的,伴随着一阵似曾相识的笛声,暮然回首,众人已经走散了。
“奇人?”织田喊了一声,挠了挠脑袋:“刚刚还在我眼前的,怎么一下子不见了?入云?明智?而且连黑曜都不见了。”
他喊了两声,空旷的四周折过来回声,却没有应答。
回声听起来,他仿佛是身处空灵的山谷之中,迷雾袅袅而起:“哎哟,这是仙境么?”
“人都到哪里去了,真是的。”织田摸索前行,忍不住地喊:“有我这个方向的么?走散可不……”
“不好”两字还没有说完整,不远处若隐若现出一个人影,体型和自己相似。
“谁?”
“呵呵呵……”一阵冷笑,声音倒颇为浑厚,但却熟悉……得几近诡诈,因为这根本就是自己的声音!
织田挥开遮挡视线的雾气,掀起几道冷风,白雾算是划开了一些,他看到眼前站着一个人,手握着刀,站着。
“奇人?明智?”他再次喊了两声伙伴们,无人应答,他不由得捏紧了腰间的长刀。
就听对方缓缓开口:“大势已去……”
“什么?”织田疑惑,忽然起了风,吹去迷雾,他看见眼前的这个人正是自己!不对,却比自己年老些许,身上甲胄残破不堪,好似刚经历了一场恶战。
“喂,你到底是谁……”织田谨慎地上前两步。
只见那人竟双手反握刀柄,一剑插进自己的腹部并横向划出一道一指长的口子!
织田下意识倒退了两步,平身第一次受到如此的惊吓,面前这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像是雕塑一般地死在了自己的面前。
织田往前走了两步,无意踩到了什么,低头一看,地上横七竖八着诸多尸体,堆积如山,一片悲壮。他小心翼翼地跨过它们,无意中看到了森兰丸,却是满身伤痕,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织田唰一下红了眼,抱起兰丸的身体,早已冰冷僵硬。
“啊啊啊啊啊!!!!”织田吼叫起来:“发生了什么!”
“大势已去……”面前双手握刀,破腹自杀的“自己”突然咯咯吱吱地动了起来,重复了这一句话,他抬起头,望向织田。织田看着对方,看着这张一模一样的脸庞。
“看到了吗?这就是你的结局。”他开口说话了――
“被称为最有可能统治日本的织田信长,最终不过这样毫无价值地死去。”
“被手下的人背叛,也只不过是无奈地感慨了一句罢了。”
“然后破腹自杀……这就是你的结局。”
眼前的这个自己,嘴角慢着红色的鲜血,忽然笑了起来,牙齿上,胸前都是鲜血,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恐怖。织田红着眼,怒吼了起来:“不!我将是实现天下布武的人!我才不会像你一样成为一个可悲的失败……”
他的肩膀猛然被抓住,低头一看,森兰丸睁开了猩红的眼镜,冷冷地阴笑起来。地上千千万万死去的人纷纷伸出手,抓向了织田……
“啊啊啊啊啊啊!”
“嗯?”入云仿佛听见了织田的那一声哭吼,转头看过去,却发现身边的人都不见了,自己也迷失在了视线受限的迷雾中。
“这是怎么回事?”
脚边传来热乎乎的感觉,低头看去,是黑耀,正用尾巴卷起她的脚踝亲昵。入云弯身想伸手抱起它,但它踏着轻快的步子跑远了,很快消失在迷雾之中。
突然脑海中犹如一道闪电闪过,太阳穴突突直跳。入云皱起好看的眉,之前的头疼还在继续,她痛苦地说道:“我……到底遗忘了什么!”
突然,从入云腰际突兀地出现两只手将她一把搂住!
“谁!”入云来不及思考,反身后踢,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气。入云这才惊觉,自己竟然变小了,她看着双手,肉嘟嘟的看起来好像只有五、六岁的样子。怪不得根本没有力气踢到身后人的腿,她只感觉到那人几乎要勒死自己了,这时,她看到眼前迷雾中滚滚而起浓烟。
木屋!整齐排列着的、大大小小的木屋全都起火了,火势伴随着杀戮愈演愈烈,耳畔边全都是惨叫声,有人骑着快马,挥起长刀,一剑砍死奔跑的老弱妇女,令人惊奇的是死去的人们竟然都有着与入云相同的尖耳朵和尾巴。
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哭喊声一直在回响,震碎耳膜,直扎进心脏。
在食梦貘编织的梦境里所看到的场景再一次活生生的出现在眼前,比梦境来的更真实!
入云越是挣扎,却发现被身后那人纠缠得越紧,如藤蔓如铅丝紧捆住自己,呼吸急促起来,周围的场景就这么不断地旋转着旋转着,她看到有人被一刀砍成两断,有人被斩于马下,有人被扔进河里,血水就这么蔓延过她的脚腕、腰,慢慢地到脖子,最后一点一点地埋没过她的鼻腔。
她沉入水中,连尖叫都再也喊不出来。
浑浊的河水渐渐淹没过头顶,窒息感汹涌而至。入云睁大了眼睛,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水面,看着光亮一点点消失,逐渐被实质般的黑暗吞噬。
肮脏的河水里还漂浮着破碎的尸体,入云看着这一切,绝望地挣扎着想游上去,她努力地伸手,希望有一个人可以抓住自己。
“庆次……”
当呢喃出这个名字时,入云一下子醒了过来,她浮在深沉的河水之中,却已经感觉不到那种窒息感,仿佛在空气中一般自由的呼吸。她全部想起来了,她潜意识中遗忘的记忆,在黑森林中的那栋别院里发生的一切。
前田庆次为她而死,玉藻前和两位爸爸还在和宇喜多战斗,而黑耀……
入云想起来在时空中穿梭时,黑曜告诉她的话。
“入云,你永远都是我的小公主,原谅我做错了事情,因为想要成为人类的愿望太强烈。入云,我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次元兽,所以这一次之后我会变成普普通通的一只小黑猫,你可不要嫌麻烦弃养了哦。”
入云猛地睁开了眼睛,随即眼前的一切都烟消云散,她重新站在了充满迷雾的大殿中,耳边是飘渺的笛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