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赛尔王国的开国之君,是一位没落贵族子弟。趁着乱世,为了恢复祖先的荣光,他擎起了攻伐的旗帜。数十年的征战,在他的大旗下聚集了最核心的十二个战友。直到建国,这十二位忠心耿耿的骑士,都得到了他们应得的报酬,成为了王国的十二柱国贵族,拱卫着图赛尔王国,直到万代千秋。
其中一位柱国贵族,林顿侯爵,他的后裔中有一位庶子,在为王国的征战中屡建奇功,王室酬之以自立家徽,于是他离开了林顿家族,创建了独属于自己的波立维家族。
数百年以降,波立维家族便是卡塔利郡顶尖的三大贵族之一,人才辈出,势力雄厚。波立维家族早已撇清了与林顿家族的关系,而林顿家族对这个分裂出去的旁支从最初的鄙视到现在的敌视,不过是大家族之间利益的纠葛。逆子,这就是林顿家族对波立维家族的看法。
因此,波立维家族向来懒得去都城参与政治交流,安心地在卡塔利郡做好王室的看门狗,认真发展,安心种田。
春日的上午,空气润爽,阳光柔和,波立维城堡内,密喀尔站在一方草坪上,坦然地打量着周遭的建筑,欣赏那特有的图赛尔贵族风格。旁边卡特纳坐在一张椅子上,表面平静,但纹丝不动的坐姿和随着密喀尔走动而来回晃动的眼珠,说明了他内心的不安。
他有些郁闷。这个波立维家族少爷的任务,他总觉得有点古怪,再说,十五岁不到的密喀尔,又怎么懂得商业的秘密?
密喀尔接下任务时他阻止不及,接着密喀尔竟然把他也拖上。他很是无语,想想还是跟着来看看也好。万一密喀尔闯祸,总得有人帮忙。
仆人将他们迎进了城堡,正准备引入客厅,密喀尔却觉得这片草坪非常可爱。于是仆人只好将他两安顿在草坪上,随后进去通报加尔文。
密喀尔欣赏了一番,回头发现卡特纳那标准的坐姿,不由失笑:“这可真不像你!放松点,咱们又不是下人!”
卡特纳生气地说:“但愿待会儿你别搞砸了!不然咱两最好的结果,也就是灰头土脸地滚出去!”
“不会,不会!”密喀尔轻松地摆了摆手,坐在了椅子上,端起了一杯奇异果汁:“对我有点信心吧!我可是不会做没把握之事的!”
“哼,希望如此!“
古老的核桃木门忽然拉开,一个清秀的少年,穿着一套崭新的魔法学徒服饰,脸上带着标准的贵族式笑容,走了出来。看到密喀尔二人,略一点头:“欢迎二位的到来,我是加尔文・波立维。“
密喀尔二人起身回礼。加尔文走到二人身前,兴致勃勃地问:“不知道是哪位有着丰富的商业经验?我其实对在冒险者中寻找这样的人才并不抱有希望。不过是想通过精明的冒险者们,挖掘出不为人知的商业奇才。倒是未曾料到二位直接就找来了。“
卡特纳赶紧说:“加尔文少…先生,我们对这个任务也非常好奇,想直接接下然后来看看你的具体要求…“
卡特纳的话让加尔文的脸色渐渐变了,在未完全变冷前,密喀尔出来截断了卡特纳试图维护他的话:“加尔文先生,希望接下你任务的,就是我,密喀尔・罗尼奥,无关他人。“
加尔文青春的脸上浮起了一丝莫名的笑:“哦?我想,你的年龄和我差不多吧?“
“十五岁不到。“
“啧,比我还小那么点。那你又有什么样的经验可以教授我?“
“商业的,经营的,你如果不信,我们可以尝试一下。“密喀尔平静地说。
加尔文嘿嘿一声冷笑:“很好,我自从接到了需要学习商业和经营的要求,拜访了卡塔利城里所有的大商人和商人之神柴尔德陛下的神职人员。问得越多,了解的越多,我就越来越感到困惑。如果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并且让我满意,我就聘请你为我的私人教师。当然,如果我不满意…“他的声音突然冷酷,”那就需要你们付出一点东西了。“
密喀尔仿佛没听到他最后的话:“节约时间,你请问吧。“
加尔文的手上忽然出现了一枚纹路美丽,杯口大小的金币,看上去似乎是古代某个时期的。金币在加尔文的手中旋转着,黄灿灿的光泽引人着迷:“我见着这世上的许多人,非常的喜爱着金币,他们努力去辛劳着,为了占有它,储存它,使用它,为它丧失性命,为它背叛一切。我非常好奇,它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魔力。所以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为什么黄金,这么引人着迷?“
这个问题,在这个世界上算是个很大的问题。但对我而言嘛,太耐无了!
密喀尔心里一边吐槽,一边整理思路组织语言:“黄金是一种可爱的金属,然而也就是可爱而已。尊敬的加尔文少爷,我们打个比方,各自扮演一个角色如何?“
加尔文看着他,点了点头。密喀尔接着说:“假如你是一位牧羊人,而我是一位种田的农夫。你除了羊羔,什么也没有。我除了大麦,什么也没有。假如你想吃我的大麦,那该怎么办?“
“用我的羊羔,换你的大麦?”加尔文皱着眉头,心道,我又不是白痴。
“对的。”
“等等,你的意思是,黄金就是用来交换东西的?“加尔文似乎醒悟到了什么。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密喀尔紧接着说,”黄金的一个用途,确实是用来交换东西的。但是,这个用途,是建立在它的另一个用途之上的。“
密喀尔喝了口果汁,吊起了加尔文的胃口。看这个少年睁大了眼盯着他,不由暗笑:“它的另一个用途才是最为重要的。那就是,衡量一切物品的价值。“
加尔文听到这话,身子渐渐坐直:“这是为什么呢?“
密喀尔滔滔不绝:“无数岁月来,人们发掘各种矿物,有珍稀的,如价值昂贵远超黄金的秘银,有不值一钱的,如许许多多的铁矿。譬如秘银,为何人们并没有拿它来衡量价值呢?因为它太过稀少,谁也无法拥有太多。人们需要一种理想中的物品来衡量一切财富,经过比较,较为稀少,但又分布较广,形态稳定,色泽光鲜的黄金,就成为了人们的首选。“
“你的意思是,黄金并不是因为它是黄金而成为黄金。黄金只是因为人们需要它成为黄金,而成为黄金?“如此拗口的一段话,被加尔文快速地说了出来。对于这样的理解,密喀尔表示很是赞赏,毕竟对于这个年龄的异世界青年而言,这样的理解,已是很不易了。
“是的,加尔文先生,你理解的很是正确。“
加尔文手上的古金币舞动得更为迅速,甚至散发出了一阵嗡嗡声。而舞弄古金币的波立维家族的大少爷已经陷入了沉思。
密喀尔意犹未尽,继续说到:“我们都知道大陆通用的货币,都是出自尊敬的商人与旅行者的保护神柴尔德陛下的神殿。神殿实际上只是因大陆诸国的共同要求而制造发行货币,并同时确保真伪。在这种体制下,神殿金币已经超出了黄金本身的意义,这样的金币…“
古金币发出了“铮“的一声尖锐的响声!
密喀尔的话被这一声打断了。
他楞了一下,加尔文看着他,脸色分外的严肃。
他回味了下自己的话,初时并不觉得有什么,细细一想,猛地想到了一个关键所在,惊出了一身冷汗。
柴尔德陛下,掌控的规则,只有商人、商业、旅行者。
然而财富,金融,货币理论体系,这些已经足以构成一个庞大的规则。
而这个规则,没有一位伟大的陛下占有。
这也是因为这个世界上,经济体系与地球相比,落后太多的缘故。
如果柴尔德意识到了这个方面,因此顺水推舟做起了神殿金币。
那么会不会,有扩张自己规则的打算?
这样的行为,对其他神灵而言,是否属于严重的威胁?
或者说,面前的加尔文,他的背后,又是谁?
没有一个聪明的上位者,会没有目的地来研究经济问题。
看来自己不能太过得意忘形了。
加尔文已经站了起来,对他说:“密喀尔先生,我非常期待您在接下来的三个月里,教导我那新奇有趣的商业知识。您每个月可以获得三百金币。在教导结束后,我会再赠送您一批礼物,作为致谢。“
密喀尔平复下方才担惊受怕的心情,抚胸应道:“愿意为你效劳。“
在回去的路上,卡特纳啧啧称奇,一直在问密喀尔,怎么会想到那些东西。
密喀尔沉默了会儿,最后在他不断地追问下,说了一句:“你不觉得,我们来到世上,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获得更多的资源以供自己的欲望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