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厉喝立刻将所有人的视线勾去,枢密院门口,正有三三两两的考生从中鱼贯而出。
只是许多人都面色欠佳,显然是名落孙山,也有一些人手舞足蹈,神情激奋,也不知在谈论些什么。
众人稍微离的近了,才听到有些人嘴里嘟囔着“文试十筹”、“舞刀十筹”这类词汇,顿时神色一凛,看来是有人取得了相当优秀的成绩。
一些考生往自己的家人身边走去,因为不太熟悉,众人也没上前攀问。
随后,陈、余二老出现在了枢密院门口,众人立刻一哄而上,七嘴八舌地问起二老的成绩。
“唉,老夫今日总算明白,何为天选之子啊。”陈老摇头叹息。
“这等英才,我自愧不如。”余老也附和了一句,随后跟陈老一同离开广场。
押了陈、余二老赌注的许多人微微一愣,随后脸色唰的一下就黑了下来。
“陈老和余老竟然没能摘得魁首?真令人大呼意外!”
“有什么意外的?魁首之争本就激烈,除了二老意外还有好几匹黑马,他们并不是稳操胜券。”
“呜哇!我押了陈老五两银子!”有一个书生当街就洒下眼泪,这可是他的老婆本。
“我也押了余老三两,全赔了,接下来两个月我估计要吃烧饼度日了……”另一位青年也面色颓唐。
许多人纷纷哀叹,离开广场,仅仅是几个眨眼后,人群就走了两成有余。
剩下的人更是信心蓬勃。
“两个最大的劲敌被排除了,看来我等获胜有望!”
“也不知是谁摘得魁首,希望是项承,我可是对他寄予厚望啊!”
“我呸,肯定是韩修竹,项承比他还差些。”
“我押的于洪才肯定也有希望……”
众人争执不休,这时,有人指着门口大喊道:“别说了,郡学院的生员们出来了!”
众人双眸一亮,立刻围了上去,但还没开口询问,人群中便冲出一位黑衣少年,惊喜欲狂地喊叫着。
“哈哈哈哈!八千两,八千两啊!呃不对,现在应该是一万两了?哈哈哈!俺有创业的本钱啦!”
“喂,等等我……”
这狂笑声的主人竟然是吴峡,他一声吼叫之后,立刻撒腿就跑,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之中,后面跟着江游。
见到此景,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这位考生在发什么疯。
然后他们又看向项承,刚想张口,便被后者沉闷的言语打断。
“别问了,我输了。”项承摇头,挤开人群,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项家大宅的方向。
所有押了项承的人立刻感到大脑嗡的一阵尖鸣,好似有一盆冷水当头浇下,神色迅速萎靡下来。
其他人却是满面红光,纷纷猜测道:“项承输了?输给谁?莫非……”
他们立刻看向韩修竹。
而韩修竹迎着众人期盼的目光,却是洒然一笑,道:“明日,我当于秦淮楼大摆魁首宴,欢迎众位前来参加。”
说罢,韩修竹带着一众同窗飘然离开。
广场上立刻沸腾了。
“韩修竹要摆魁首宴?!这、这岂不是在说……”
“哈哈哈哈!中了,中了!韩修竹果然是魁首!虽然我只挣几两银子,但这说明我的眼光和运气不错。”
“嘿嘿,我接下来可有好日子过了。”
许多人押了韩修竹的人也纷纷附和,人人都神采飞扬、欢欣雀跃。
众多押了其他人的百姓后悔不迭,但还有人抱有怀疑态度。
“咦?韩修竹自己给自己摆魁首宴?这不符合他的低调性格啊……”
“嗯,去年他中案首的时候,别人为他办案首宴,他都觉得太过张扬而拒绝了,今年他怎么变卦了?”
“这有什么,人的心态总会随着年龄变化的,谁能说得准?”
“就是说,也许他在院试取得了超乎自己预料的成绩,一时兴奋也说不定。”
“也许吧,我还是有点怀疑,再问几个人试试。”
这之后,又有几位有夺魁希望的黑马出现在门口,众人立刻上前询问,但得到的答案如出一辙:这些人都没能取得魁首。
但当有人问他们究竟谁是魁首时,这些人的眼中顿时闪过一缕崇拜之色,什么都不说,只是望着先前郡学院生员离去的方向,神色感慨万千。
所有押了韩修竹一注的人更是心花怒放。
“嘿嘿,毫无疑问,修竹兄正是魁首!”
“反正赢了一笔,就拿挣的钱去置办礼物,明天的魁首宴,我佟义参加了!”
“算我一个,这说不定是和韩门攀上关系的大好机会。”
许多人怀带着这样的骐骥,纷纷散场。
先前那位押了苏仪的钱员外面色风云变幻,忽阴忽晴。
“嘿嘿,钱老二,你的一百两我们就笑纳了啊!”
“唉,钱老二啊,你看你这运气,要戒赌的人是你才对啊。”一众老乡冷嘲热讽。
钱员外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嘴硬道:“哼!韩修竹又没有直接承认他中了魁首,等明天放榜了你们再来说这种话吧!”
“是是是,等明天我们用你的一百两摆桌酒宴,你可一定要来参加啊!”
“哈哈哈哈……”一干农民捧腹大笑,钱员外气的直跺脚。
另外一个角落,几名押了苏仪的人聚在一起,言来语去。
“咦,怎么这么久还不见苏弥天出现?”
“会不会跟着前面那批人离开了,我们没发现?”
“不可能,苏弥天的脸谁不认得,我们看走眼,其他人难道还能看走眼?”
“我早上就见到有一人离开枢密院,看着挺像苏弥天的……”
“咦?他提前退考了?成绩怎么样?”
“算了吧,别在乎他的成绩了,韩修竹这般自信,摘魁首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我们赔了。”
“唉,当初就不应该对苏弥天抱有盲目的信任啊,他此前虽说奇迹连连,但总归还是一个凡人……”
这些人面色颓唐。
此时,天色已经入夜,黑纱覆天、月色清胧。
而被人们热议的苏仪,“久违”地吃过苏诗儿亲手准备的晚饭之后,令季安驾车往项门大宅赶去。
苏仪在门口撞见项承,双方视线碰撞,又立刻离开,好似陌生人那般各走一边。
门房热情地将苏仪引到项华容的偏院门前。
项华容事先已经接到苏仪来访的通知,见到后者进屋时,坐在书桌后的他朗声一笑。
“哈哈,苏贤侄,你可是送了我项门一份大礼啊!快坐快坐,我为你沏茶。”项华容热情到了极点。
“咳,项门主不必如此,我是为了自己才会在院试中全力以赴,您无需放在心上。”苏仪知道韩项两家的赌局,因此也会心一笑,在书桌对面坐了下来。
但项华容仍然为苏仪倒上一杯清茶,将茶杯推了过来。
“怎能不放在心上?从此以后,我项门每年都能得到十个‘拜将坛’的入场名额,不可谓不是一个巨大的提升,于情于理,我都应该为你预留一个入场名额,待你成为国士之后便可进入拜将坛历练;此外,我项门必要答谢你的大恩,来日会有厚礼奉上,能对你的古战场之行提供莫大的帮助。”项华容笑道。
苏仪心想着到了国士才能进入拜将坛,离他还早,因此也没放在心上,他倒是对眼前的古战场更感兴趣。
只是现在并非是谈论这个话题的时机,苏仪便将好奇心按捺下去,在谢过项华容之后,提出了自己此次上门拜访的目的。
“项门主,昨夜小生突发一梦,今日一整天都心神不宁,心中这不好的预感与韩项两家有关,希望您能侧耳倾听。”
“你说说看。”项华容点点头,神色严肃。
于是苏仪便将他在南柯一梦中见到的两家冲突说了出来,虽然他已经决意不去参加两日后的武道会,但心中总是惴惴不安,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挥之不去:即使他不参加武道会,恐怕韩项两家的小辈也会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爆发流血冲突。
最后,苏仪还不忘说上一句:“这只是小生做的一个梦,至于有没有价值,还请项门主自行定夺。”
“无需定夺,你考院试的这些天,韩家一些人的确在与武道会的主办方频繁往来,肯定是有所布局的;你的决定是正确的,我也会约束项家子弟,让他们莫要参加武道会,你大可放心。”
苏仪松了一口气。
“只是,韩松岂能见到自己的布局白白浪费?我猜,他恐怕会用尽一切手段逼你参加武道会,你最好还是做好心理准备。”项华容摇头说道。
“多谢项门主提醒,小生一定严加提防。”
“嗯,你早些回去歇息吧,务必为明日的武庙赐福养足精神,我有一个惊喜要给你。”项华容挑起一抹神秘的笑容来。
苏仪心中疑惑,但还是依言辞别项华容,走上了回家的路。
当夜,韩修竹取得院试魁首的消息在街头巷尾不胫而走,但许多消息灵通的大户人家却一致保持了沉默。
京城。
一封加急信件从南徐州离开,飞到中书令宰相府的管事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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