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被男人连拖带拽的带走,哭的快要昏死过去,挨了男人一巴掌,索性瘫坐在地上。
叶启楠没有难为他们,这幕后必定不是绑架这么简单,换而言之,要了他们的命,孩子同样不会有危险,但是他们就是去了与幕后主使的唯一线索。而孩子这件事,只有一张照片可以证明,除了雨英谁也没见过,就算见过,没做血液比对就不能证明是叶家的种,辨不清真伪,就更加不能轻举妄动。
“臭娘们,起来!”男人气急败坏:“你个被主子上了还要踹一边的下贱丫头,真当我多稀罕你啊?等我拿了钱,你再给我生个儿子,咱们两清!你有本事可以去找那少爷啊,看看能不能做上少奶奶。”
春桃哭声更甚,用嘶哑的嗓子咆哮:“那些人,你真以为他们会给你钱?把我儿子还给我,我带着他走,离你这畜生远远的。”
男人眼里带了嘲讽,讥笑道:“做你的白日梦吧,孩子回来了,叶家也不会让你带走。”
雨萌从外面回来,扔了手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去餐桌上的找水果吃。雨萌在去年剪了短发,果真有了姑娘家的样子,大太太反对,三太太嘲笑,只有叶启楠不置可否,千依百顺,惹得大太太怨言。
家里很静,静的可怕,雨萌冲楼上喊:“爹,娘,大哥,二哥,三哥,三娘,五……”
张妈从后厨出来,蹒跚着小脚跑过来阻止:“四小姐,叫魂一样的!”
“人呢?”雨萌从手袋里翻出两只蝴蝶发卡,翅膀是用弹簧连接的,轻轻一碰就会上下颤动,像蝴蝶忽闪着翅膀。
“小姐啊,”张妈嘘的一声,“小点声,家里出了大乱子。”
男人将春桃拖回家,他们住在杏林路的一个小胡同里,推开院门,两人惊得往后退了两步,男人微怒:“你们怎么进来的!”
里面的人传出来的声音,中文很拗口:“罗先生,别站在外面,请进来说吧。”
院门被关闭,三分钟过后,里面响起两声沉闷的惨叫。
大门重新被打开,七八个男人走出来,清一色的黑色风衣,为首的戴墨镜,头发油光,用发胶抹在脑后。
叶琨从巷角侧身,见他们走远,谨慎的打量四周,潜进院门大敞的旧院子。
春桃和她男人死相很惨,面色惊慌,两眼瞪得滚圆,手指曲起来扣紧地里,小腹上一个血洞,血液还是新鲜的,汩汩的流出来,四周泥土被染成红黑色。叶琨伸手试探他们的动脉,又觉得多此一举,刀口穿透了整个腹腔,活着的几率只怕接近负数。
叶琨反复观察着尸体,满心疑惑。一刀将人穿透,必是利器所伤,但伤口破烂,又不似利器造成的伤口平整。叶琨回忆方才出去的人,他们身披宽大过膝的长风衣,裹住身子,看不出携带了什么凶器。
叶珣经此大变,迷糊如梦游一样,两眼直勾勾的,看不出想些什么。
雨英后悔自己的自作主张,却想想,当初总不能看着春桃溺死在水里,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该来的总得找来。
“珣儿,你别吓姐姐。”雨英按按叶珣的肩膀,没有反应:“是姐姐不好,姐姐的错,你说句话啊。”
“怎么回事?”叶启楠推门进来,见他那半死不活的样子来气:“又不是姑娘家,这么点事至于这样?!”
叶珣似乎听不进去,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雨英见父亲又要发作,起来阻拦,将父亲按在沙发上做了:“怪我怪我,我该和爹商量的,当时把孩子引了,就没这烦心事了。为难珣儿,自己还是个孩子呢。”
叶珣猛地抬头,声音犯冲,冷不防将二人吓一跳:“引产引产,你们还知道别的么?”
叶珣拿了照片拍在床上:“就一张照片,我可以找法国朋友明天就做一百张给你们,这能证明什么!”
“是啊是啊,”雨英依顺着他,“没做血液比对,不能证明什么。”
叶珣无处撒火,更加心烦,烦躁的捂住脑袋,使劲揉着头发,而后将脸埋在手心里。
叶启楠看了会,倏地站起身来,拎着叶珣的脖领:“你给我站起来,什么规矩,起来!”
叶珣委屈,含泪撇了父亲一眼,顺势站起来。
雨英想要劝阻,被父亲下了逐客令,投叶珣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离开了他的房间。
叶启楠将叶珣扔在床上,三两把剥下他的西裤,秋裤,底裤,露出一段臀腿,白皙的皮肤上刻了两三道浅黄色的疤痕,是上次离家出走回来挨得打,几鞭子重叠,留下了印记。
“放开我!”叶珣低吼,不同于一贯撒娇耍赖的语气,而是真的生了气。
叶启楠一愣,随即肝火上涌,一巴掌抽过去,声音响的吓人。本想跟他闹着玩,分分心,别总想着天上掉儿子的事,谁想这小子这么不识趣,发起脾气来翻脸不认人。
“能不能别这样,”叶珣突然挣扎起来,“我是人,不是畜生,更不是给你传宗接代下崽子的牲口。”
叶启楠愣了,随即火气上来,扬起巴掌狠狠的打了几记:“混蛋!是我逼你的啊?”
“是谁……是谁,你心里清楚,我也清楚!”叶珣挣扎两下想挣脱父亲反剪着他双臂的手,稍一使劲,卸掉一样的疼:“你要维护家庭的和睦,何苦要把我接回来,我不存在,再和睦不过!”
叶启楠放开手,叶珣揉着自己发酸的肩膀起来,本以为父亲会发火骂他,想不到这样安静,叶珣倒有种脚踩棉花的感觉,顿时没了脾气。
叶启楠冷笑一声,整整被叶珣挣乱的衣服,到床边坐了。
叶珣将衣裤一层层穿好,父亲依旧是一言不发,却一直面无表情的盯着他。
想想刚才的话,叶珣心里有些发毛,不自觉想往后退,犹豫一下,又往前蹭蹭:“爹,我心里难受,爱说胡话……您让我静一静。”
叶启楠笑了,将他拉到身边,到两腿中间:“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十九岁得子不稀奇,但你若是不乐意,爹可以帮你养,或者过继给云洁和你大哥,何况现在真假未明,你这半死不活的样子,足见轻浮!”
小可在外面敲门,隔门禀报:“老爷,二少回来了,有急事找您。”
叶启楠应了,招呼叶珣一起下去。
叶琨在客厅里,慢慢的来回走动,思考着事发的蹊跷。
“怎么样?”叶启楠带着叶珣从楼梯上下来,走得很快,少有的心急。
“父亲,”叶琨迎上去:“春桃死了。”
叶启楠似乎早有料到,只是沉吟一会:“看清楚什么人了?”
“不是特别清楚,”叶琨回忆着:“只看到侧面和背影,黑色风衣,戴了墨镜,约有八个,我担心节外生枝,没敢跟上。”
叶启楠轻轻“嗯”了一声表示赞同,刚要说话,见叶琨目光一闪,似乎想到了什么。
“父亲,”叶琨支吾着,目光空洞,“他们的中文很涩口,似乎不是中国人。还有,两个人的死相都很难看,伤口也很狰狞,不像利器,但穿透了身体。”
叶启楠似乎也明白了,穿透身体的利器,留下破烂不平的伤口,日本武士用刀的习惯,刺(和谐)进去,再反转手腕,刀一横,鲜血绽涌,死相很痛苦,刀口则血肉模糊。
叶珣懵懂,无暇也不想替他们默哀,只是预感不祥,非常强烈。
叶启楠从口袋里掏出那张地址,吩咐叶琨:“明天叫人带着钱去看看,你不用去,派人去。”
叶琨应了。窗外的天已经暗下来,苦了叶珣,上午刚刚回来,就遇上这么多事。
叶珣心里上下翻腾,他总算了解了两年来怪梦的源头,原来他一直感受着这个孩子的存在。或许他在别人家受了苦,或许他的养父会虐待他,或许他没有他父亲的幸运,有温柔睿智的母亲,有肖叔叔“死皮赖脸”的照顾,有沈司令的教导。如今下落不明,死了倒好,卷进一场阴谋的核心,他该怎么生活。
叶珣使劲甩了甩头,恨自己婆婆妈妈想得太多。大乱过后,家里依旧会恢复宁静,三太太在给叶琨织下一年的毛衣围巾,五太太在餐厅帮忙,父亲在书房埋头批阅文件,叶琨去了军部,今晚也许回不来,叶珣觉得他应该上楼帮帮父亲,但现在恍恍惚惚的脑子唯恐办砸了事,又惹大家心烦。
席先生好久没来叶家了,在司令部见到,也只是打个招呼,客客气气,冷冷淡淡。这种情况是从叶琨诈死离家回来开始的,他气叶琨不忠不孝,连叶珣也趁势不听管教,叶珣只觉得他气性太大,两年都生不完的气。
雨萌从楼上冲下来,穿着睡衣,大厅的门敞着,夜里春寒,立马打了几个冷战。
三太太掩口讥笑:“都是大姑娘了,有狼追似的。”
叶珣正意外雨萌没有反唇相讥,就见她径直冲到三太太面前质问:“我娘呢?!”
“她……我……”三太太没了笑脸,支吾着,又索性将球踢回给叶启楠:“我怎么知道,问你爹去。”
雨萌又瑟缩着跑上楼。
叶珣放下海报,也问三太太:“大太太呢。”
“去上海了,”三太太直爽,避了雨萌不敢说,却实话告诉叶珣:“好像身子不舒坦,让老爷子送去疗养院了。”
叶珣恍悟,蹙了蹙眉,什么送去疗养,治病才是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佛祖保佑发上去,阿门~~╮(╯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