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是二十世纪最伟大的发明,趴在酒吧的柜台上,我发自内心的这样想着。
这是工作之后我参加的第一个高中同学聚会,聚会的发起者将地点定在这家酒吧。我不喜欢酒吧这种地方,也不喜欢参加所谓的聚会,可是花猫却很热衷,次次都不落下。
花猫是我的发小,她真名叫花真真,她眼睛大大的,圆圆的,有点像猫的眼睛,所以得了这个外号。我们的父母是好朋友,我两的家只隔了一条街,小学、初中以及高中我们都在同一所学校,同一个班。我跟她天生好像就是要绑在一起的,今天晚上,她又拼死拼活把我绑来了这里。
“再去跟他们喝杯酒?”
“不想喝。”
“那我们去跳个舞吧?”
“不会跳。”
“你真无趣得很,扫兴得很。”
“所以你叫我来是个错误。”
有过上面这段对话之后,花猫已经彻底忘记了我的存在,她像一只翩翩蝴蝶在人群中穿梭流连,完全融入那觥筹交错、高谈阔论的老同学聚会的气氛中了,而我却不住的用手机登QQ,玩游戏,努力将自己从一种尴尬的,无所适从的状态中解救出来。
“嘿!萧一诺。”
正当敌方的“車”吃掉了我仅剩下的一只“相”,将了我的军的时候,一只手轻轻搭在了我的肩膀上,我不得已将眼睛从手机屏幕上移开,抬头去看那人,幽暗的灯光下,化着很浓的妆,却又透着熟悉的一张脸,那张脸在冲我笑。我当然知道是我的同学,可是一时之间却想不起名字来。
“许月容,你别告诉我你不认识我了啊。”
她的语气里分明透着不满,我恍然之下,立即报以歉意的笑容:“许月容嘛!记得,当然记得!只是好多年没见了,你变化很大,我一时都不敢确定了。”
“是很多年没见了,高中毕业后再没见过你了,不过啊,你倒是一点儿也没变,一眼就认得出来。”她似乎原谅了我,一屁股在我旁边坐下来,饶有兴趣的问:“我变化很大吗?”
我看着她描得细细的眉毛,涂得像血一样红的嘴巴,点了点头,她却不依不饶:“那你说说,我变得怎样了?”
她充满期待的眼神让人看了不忍,我憋了半天,违心的道:“变漂亮了。”
“哈哈,老同学真会讲话。”她发出一阵大笑,然后举起手中的酒杯:“就算为了这句话,我们也得喝一杯。”
“我不怎么会喝酒的。”
“哎!我说你这些年怎么混的啊,怎么说孩子话了,不会喝是吧?成!”她伸手要了一瓶啤酒,然后递给我:“那喝饮料。”
我没有办法,拿起瓶子跟她碰了下,一股冰凉苦涩的液体顺着我的喉咙滑下去,我忍不住皱眉,随即放下。
“你现在在哪儿高就呢?”
“D城。”
“那不就是在隔壁市吗?那里还没我们这好呢,你干嘛不呆在家这边?父母亲人啊,朋友同学啊大多在这,多好。”
我干脆抿紧了嘴,她喝了一口酒,继续问我之前已回答过别人不下于十次的问题:“你现在做的是什么工作?”
“考了个小公务员。”
“公务员?公务员好啊,旱涝保收的。”
我笑了笑:“饿不死而已。”
“也是,这种工作,如果不能够爬到一定的位置,也只是拿那么点死工资罢了,当然,各种福利还是比别人好一点。”
许月容一边说,一边用包里掏出一包烟来,先递给我,我摇头,她便摸了一根放进嘴里,老练的拿出火机“啪”的一声点上,吸了一口,然后缓缓的吐出一口蓝色的烟雾来。
“我大学没读完就辍学了,后来跟老公在本市开酒店,现在陆陆续续也有五六家分店了,有空来找我玩,让你尝尝我们店里的招牌菜。”
“嗯,我有听花猫讲过。”我转过头,在人群里搜寻花猫的身影,却见她跟一个男同学面对面,正在舞池里扭动跳跃,看样子很高兴很嗨。
“花猫那家伙,活跃得很,很对我胃口,可惜她总是一心要往大城市走,不肯与我们这些人为伍。对了一诺,你电话号码是多少啊?我们自己弄的同学通讯本上好像没你名字啊。”
她掏出手机,作势要记号码,我只得报出了一串数字,她将我号码记了,又拨通了我的电话,抬起头来笑道:“这是我的号码。”我点点头,心里忽然莫名的烦躁起来,只想她离开,让我一个人呆着。她却又道:“你现在跟暖晴还有联系吗?”
这个突然蹦出来的名字,如同一根细小得看不见的针,在我心上猛的扎了一下,我戒备的望着她,不知道她接下来还要说什么。
“梁暖晴啊,这么看着我干嘛?我平时跟她最常见面,我老公跟她老公认识,算是生意场上的朋友。”
我摆弄着酒瓶,试着让自己放松:“很久没联系过了。”
“这样就对了。我问她要过你的电话号码,她说不知道,两年前她的婚礼,我们很多同学去了,可是你和花猫没去。”她将烟头掐灭,眼神玩味的看着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三个人当年可是最要好的。”
“那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出了学校,大家各奔前程,联系自然没那么勤了,没那个时间,也没那个精力。但是情谊还是在的啊,她结婚时我走不开,就随了礼了。”
我尽量说得轻描淡写,许月容的八卦之心刚一燃起,又被我这番话给冷却下来,竟然点了点头:“也是。”
“我想起来要找花猫说个事,你这呆着,我先走开一下。”
我怕她再跟我问东问西,一把抓起手机,急急起身,却听许月容在后面喊:“哎!说完事过来找我啊,暖晴马上就过来了,这么久没见,我们寝室里几个等下单独聚聚嘛!”
什么?我觉得自己像是被一道雷电劈中,立即回过头去,却见许月容手端着酒杯,笑着冲我举了举,我回过神来,三步并作两步冲向舞池。
“一诺,你干什么?我跳舞呢!”
我不理会花猫的挣扎,抓着她肩上的衣服,不由分说将她往外扯,到了一个人少点的地方,我忍不住在她耳边冲她怒吼:“你说过她今晚不会来的!”
花猫被我吼得有些发懵,然后明白过来:“你说暖晴?不会啊!我打过电话给她,她说今晚有事,不会参加的。”
“许月容刚跟我说她马上就过来了!”
“不是吧?她干嘛骗我?”
我扫了一眼周围的人群,不耐烦的道:“你在这玩吧,我先走了!”花猫赶在我面前,伸手拦住我:“你给我站住!这是同学聚会啊,她有权利来,你也有权利留下,你怕她干什么?她会吃了你?!”
我有点火了:“你闪一边,别在这胡说八道!”
“我就不闪开!萧一诺,你这胆小鬼,懦夫!当初背叛你的人是她,应该她躲着你才对,结果这些年你竟然一直躲着她,这算是怎么回事?”
我暴躁的否认:“我没有躲!”
“你是不是还爱着她?醒醒吧你,人家都结婚这么久了,她能放得下你,你为什么就放不下她,给自己留点尊严行不行?”
花猫的眼睛紧紧的盯着我,让我无所遁形,我感觉自己一瞬间血涌上脸,几乎从牙缝里吐出几个字来:“花真真,如果你不想失去我这个朋友,请你立即闭上你的嘴!”
我想我说话时的表情一定很狰狞可怕,花猫似乎被吓到了,放下手,不由自主的倒退了两步,我没再理她,转身出了酒吧。
一出门,一阵猛烈的寒风迎面向我袭来,我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下意识裹了裹身上的羽绒外套,又将领子竖起,胸口的烦闷,却无形中消散了不少。
“一诺。”
似乎有人在喊我,但是,也许是我的幻觉,我没有理会,继续走向街边停着的一辆出租车,可是,那个清脆动听的声音却再度在我身后响起,声音似乎离我更近,还带了一丝急切。
“萧一诺!”
我没有办法再装没听见,这冬夜的风实在是太过于凛冽,以至于我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身后的脚步声渐渐近了,每一下,似乎都踩在我的心上,我的胸口再度沉闷起来,让我有点喘不过气。可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我反而将我的背脊挺得更直,终于,我慢慢转过身去。
“嗨,暖晴,好久不见。”
打招呼的时候,我的声音是愉悦的,那种久别重逢的愉悦,我脸上的笑容也恰到好处的配合了我的声音,有时候连我自己都不得不承认,我实在是一个极具表演天赋的人,在某些时候,我总能将这种天赋发挥得淋漓尽致。
梁暖晴站在那里,怔怔的看着我,欲言又止,她的眸子里,似是氤氲着一层薄雾,朦朦胧胧,叫人望不进她的心里,看不清她的情绪,对望好一阵子,她掠了掠鬓边的头发,嘴角渐渐泛起一丝飘忽的笑容,幽幽叹道:“一诺,你不再叫我暖暖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这篇小说用第一人称写。
我知道很多人不喜欢看第一人称,而我也不擅长写第一人称。
不过呢,从来没写过,还是想尝试一下,算是寻求突破吧。
如果写得不好,就只有请大家见谅啦,不要谩骂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