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未之和小五在前面并肩走着,重耳在后面努了努嘴,却不好再说什么。看着前面并排的身影,心中有些酸酸的,闷闷不乐。夷吾笑盈盈的看着他,神情有些调侃。重耳紧跟在林未之身后,隐约听着他们口中闲话着家长里短,心中不是滋味。
经过姜小白屋舍之时,林未之不禁多望了几眼,不由自主的改道由姜小白屋子面前经过。但见那小白院中门可罗雀,早已人去楼空,林未之心中闪过一丝自己无法察觉的失落。
重耳那洞若观火神功何其敏感,见林未之脸上隐隐有一丝感伤,心中疑惑,问道:“师姐这处可有甚么故人?”林未之说道:“此前这处住了个少年,打过几次交道,兴许已经搬走了。”
重耳又见林未之看一处出神,顺眼望去,只见那院落中长有一株海棠。那顶部高枝上几簇红白相间的花朵不甘寂寞的争相挤出院墙,倒垂下的枝干伸出了绿枝中花红点点,此时耷拉在墙外。重耳若有所思,心想原来师姐喜欢这样的花草。
林未之见那秋海棠没了主人,那花朵失却了往日勃勃生机,那本应似霞的花瓣及淡黄的花蕊有些黯然,心中一阵失落。站了片刻,呼唤众人继续前行。
重耳和夷吾并肩走了,不经意问道:“二哥,你说师姐怎么能听信那傻小子的谗言。就因为那股傻劲,自断了一指,她就如此信任于他。如果有必要我亦可断己臂膀,也要保护师姐。可,唉,我又如何让她知晓呢?”
夷吾笑道:“三弟,怕你不仅仅只是因为担心师姐而已吧。”重耳以为夷吾不信,拍了拍胸脯道:“我心中定是这般想的!”
夷吾知他会错了意,说道:“唉,你我自小一起长大,我又岂能不知你的心意。我想说你对师姐的意思,…”
“什么意思?”
“那个意思。”夷吾笑嘻嘻道。
重耳顿时涨红了脸,嗫嚅着:“哪有的事,我真只是担心她而已。”夷吾不理会他继续说道:“三弟啊,来日方长,你我身份何等尊贵,待得你我腾达之时,这等小事又有何难?”
重耳听了更是两脸通红,浑身发热。别看他平时轻浮躁动,但真说到男女之事,那脸上烫红,不知所措。重耳不愿再说此事,嗫嚅道:“不行,我得去将那傻帽盯紧些。”说完逃一般的跟了上去。夷吾只是摇了摇头笑笑,也跟了上去。
初次见面之时,重耳本就对林未之暗生好感,加之这些天来日日相处,早已在心中对林未之产生了片片情愫,只是他浑浑噩噩毫无意识罢了。而夷吾受了林未之赠饭之情,治伤之恩,对林未之之言并不违拗。小五更不用说,一根肠子长到底,既然认了林未之,则绝无二心。
这三人中,暗自均以林未之为中心,这一路之上,林未之稍有口渴之意,必有人抢着去汲水,而她如表达疲累之意,其余三人马上找了舒软的草地供之休息,三人殷勤倒是弄得林未之有些尴尬。
众人走了一个多时辰,走到一处山崖之前。林未之记得那日与扁鹊走过这条狭道。她见两边山崖险峻,崖壁陡峭,连花草都不生一只,唯独在右侧山崖上长有几朵红花,林未之见那花长得艳丽,感叹道:“想不到这初冬渐冷,这光秃秃的崖上却有这般旖旎的花朵,看着孤独的紧。”林未之正向说这话虽开的灿烂,可感觉太过红艳,不及海棠红中有白,嫣然中有羞涩,自有一种独特的魅力。可重耳性急,打断她的话语。
原来重耳顺势看了上去,原来那是一朵生在断崖上的月季,重耳从小生于宫中,这些花花草草认识一些,哪能失却表现的机会:“那是月季,又称月月红,我大晋宫中却也有栽种,此花极是耐寒,如师姐喜欢,我去采摘一些,也不是难事。”
林未之正要推却,谁料小五并不多言,径直就往那山崖跑去。小五哪认识什么花朵,只知林未之说那花孤独,采来让姐带着不是就不孤独了吗。于是不等重耳说完,直接冲了过去。
重耳正摇头晃脑讲得入戏,哪料到小五说干就干。他惊讶的看着他奔远,片刻之间即刻明白小五所图,呆了一呆,随后也冲了上去,不甘落后。
重耳也是机智,对着小五喊道:“小五,你等等,那花有毒,我教你采摘妙法。”小五单纯,不疑有他,果然回头等着重耳。重耳见他中计,心中暗喜,果断越过小五,笑道:“我就想告诉你,你真的傻。”说完头也不回往那山崖跑去。
小五此时方知上当,按捺住心中的怒气追了上去。
重耳赢了先机,而小五在军中锤炼,擅长短途奔袭,顿时两人就像短跑冲刺,齐头往前冲去。
林未之一惊,方知两人为己采花,待想阻止,那两人却已跑远。林未之心中着急喊道:“喂,你们回来,干嘛去?”
夷吾笑盈盈在旁说:“师姐,别管他们,我们正好有个空暇休息片刻。”说完给林未之端了一块石头来坐。
林未之心中担心,见那处山崖十多丈高,两人均是莽撞,要是受伤了如何是好。这又非重要之事,怎么放着正事不干跑去采什么花啊。想到此处,由担心转为恼怒,说道:“摔死你们”。虽然如此说,还是紧盯着两人身影,眼显担忧之色。
那小五从小长于军中,秦军训练艰苦,他又通过了那铁鹰考试。那每日的负重行军训练从未间断,无论是速度、力量、爆发力那都是军营中一等一的好手。
此时小五眼露凶芒,完全不见刚才跟在林未之身边那种拘束和局促。他后发先至,率先跑到那崖边,顺着冲劲就往崖上冲跳。但那崖壁光滑陡峭,又如何能轻易爬上。
小五后退几步,再次往上冲跳,借着光壁上几个突起,借势往上,但最高也只能到达三四丈处。但铁鹰骑士执行任务从来不会放弃,他一次不行再冲第二次,两次不行再来第三次,无论摔得多么厉害,眼中却死死的盯着那朵花,心中认定那是林未之的命令!
重耳虽然从小也是混迹军林,一身武功不弱于其他一般军士,但和铁鹰骑士相比却慢了半拍。到达崖边,他看到小五冲不上去,自己试了两次,也只能跳到两三丈而已。再看小五锲而不舍,冷笑一声,眼睛咕噜一转有了计较。
重耳沿着岩壁游走,试图找到能上到那崖上之路。他转悠了一阵,发现前方一里外隐约有条山路延伸折转,不知道能否到达,只能试上一试。
小五看重耳离开,心中也是着急,急中生智,从后背掏出那把镰刀,在那簇月季正下方开始凿洞。他凿好一处小洞,就往上爬一截,如此反复,竟然顺利得爬了四五丈高。但越往上爬,那岩壁内岩层愈加坚硬,他手脚酸麻,又有新伤,只靠一股狠劲坚持。
眼看小五就要凿到那月季生长之处,他抬头仰望惊异发现重耳居然也出现在那崖顶之上。
重耳从那小路绕道数里,还真让他找到那上崖之路。虽然路远,但他一阵疾奔也到了崖顶。重耳到了崖顶往下观望,发现小五凿洞也快到那月季处,心中焦急。
他眼望那数朵月季,大约位于崖顶下方半丈多一点,一手无法捞到。重耳见这崖上盘根错节长有许多藤草树根,他心生一计,用两只脚踝勾住崖上一藤草的根部,倒挂往下接近那月季花。
此时小五也凿好最后一个洞口,两人一个往上,一个往下,四眼相对,都是死死的盯着对方的双眼。两人的手却是几乎同时伸向了其中一朵月季,几乎也是同时抓住,一人抓住那朵月季枝条上部,一个抓住根部。两人都是死死不放手,在半空中,两人一个往上拖,一个往下拉,互不相让。
这时,林未之远远看见,觉得危险,呼道:“你两赶快下来,我不要那花,危险!”
两人此时都是争红了眼,哪里肯听。两人均是拉扯,一阵你拉我扯中,那朵月季噗呲一声断成两截。
重耳由于拉扯中重心不稳,脚上拉断了那藤蔓,直接如陀螺一般滚落下来。而小五因惯性使然,手上又不愿放手,也是失了重心,倒落下来。只听扑通一声,两人同时跌落到崖下地面,摔得两人哇哇直叫无法动弹。
林未之和夷吾赶紧跑了过来,检查两人伤口。亏得那地面不坚,加上两人年轻力壮,一个脚上有些擦伤,另一个背上有处淤青,倒是都没有大碍。
看到两人均是普通外伤,林未之才舒了口气,随即骂道:“你们两个笨蛋,那么高的地方摔了下来,出了大事我又如何给先生交代。”
小五却笑得咧嘴道:“姐,花。”说着手上抓着那半截根部,递了过来。重耳也是停了呻吟,把手上紧抓的零散花瓣伸了过来,说道:“师姐,给!”
林未之气不打一处来,说道:“懒得理你们了!”说完急得跺了跺脚,转身而走。其他三人这才赶紧收拾行李跟了上去,一路上还互相嘟囔互骂。
“都怪你”
“怪你”
“都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