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知道原來在宋道明之前.狐仙早已邂逅过无数个宋道明.也有过类似的亲朋好友.有朴素单纯的农民.也有地方的地主、贵族.或是流浪的乞丐.或是揭竿而起的起义军……
我甚至还看到了一名姿容气质完全不亚于狐仙的女子.有着一些西方女子的特征.和李鸿章苍老的面容一同闪现.但是转瞬即逝.无法捕捉……
我还看到了一道给我无与伦比恐怖压力的诡异身影.那道模糊的身影可大可小.突然变成了穿着古怪的小男孩.又突然变成了银发银须的老人……
最后.我看到了宋道明.和狐仙一起在一间散发着药草气息的药房里微笑着相视.而狐仙则是耐心地指着课本教导着年纪不到五岁的道明说话识字.背诵《梵网经》……
最后.是一张我无比熟悉的男子的脸.
那个人.我一眼就认出來了.是我.
“够了……别再……窥视我的记忆了……出去……”
一道娇脆的女子声音突然在我的耳边响起.
我一个激灵.大脑如凉水倾倒一般瞬间清醒.周围的所有画面全都如同银瓶泻水一般消失飞散.周围的一切都重新的变得明亮而清新起來.雾化和傻瓜相机的模糊状态彻底消失了.当我重新获得了自己的意识时.我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原來的房间里.狐仙正裹着被子坐在我的床中央静静地看着我.眼神中带着几分的怨怼.几分的羞恼.也有几分的倦怠.她一只手拢着被子.却沒有拢紧.如若凝脂肪的肌肤和大半个酥乳.连同两弯优雅的锁骨暴露在外.随着狐仙一起一伏的呼吸而蠕动着.
我定了定神.沉静地看着满脸羞恼.眸光慌乱的狐仙.道:
“刚才那些……是你的记忆.”
狐仙瞅了我一眼.别过脸去.一头黑发侧对着我.目光在床沿上游离着.
“不错.”狐仙镇定地道.但是语气显得有几分的急促.语调比之平常也有些变声.“你都看到了吧.我过去的那些……事……”
我点了点头:“沒全看清.只是零散的闪回.但是多少还是知道了一些你的过去……原來.你遭受过……那么多的……”
“王一生.”
我的厄难二字还沒出口.狐仙却朱唇翕启.轻轻打住了我的话语.晶莹若雪的肌肤上.泛着几分的粉色.而在脸颊上还带着几颗璀璨莹润的汗珠.一股与平常截然不同的异样芬芳香气弥漫在房间之中.虽然淡.但是我还是能够闻出來.那股味道.有点像是三色堇.
“刚才那些算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能够看到你的记忆……而且.也不算是记忆吧.因为那些场景的视角.好像不是从你的角度看出去……”
“那是别人的记忆.别人看到的记忆.关于我的记忆.”狐仙淡淡地道.一只手轻轻地撩起紧紧裹着的床单.叠着褶皱的被单从狐仙的宛若秋兰的手掌心缓缓流泻而下.“我能够进入任何看到过我的人的记忆里……这也与我的第七种妖术有关吧……”
“你的第七种妖术.到底是……什么.”我眯着眼看着狐仙.
狐仙却是将嘴唇抿成了一条线.别过脸去.眼神涣散.沒有回答我的提问.
静静地坐在床上的狐仙.就像是一尊精致的陶瓷娃娃.
“为什么我会进入你的记忆里.”我继续问道.
这一次.狐仙回答了我.她斜目滑过來.看了我一眼.用嚅腻的声音道:
“大概是身体有恙时.妖术有些不稳吧……过去也有过几次.现在好些了.”
定了定.狐仙忽然转过脸來.用一种非常古怪的笑容看着我.似笑非笑地掀起了薄唇的一角.道:
“王一生.看到了方才那些.你认为我还是个心思纯良的女人么.”
“怎么说.”
狐仙媚笑着看着我.但是眼神里却是弄得化不开的悲哀与苍凉:
“我也犯过错.我也失落过.我也迷茫过.我也冷漠过.我也做过很多丑陋的事……抛弃过很多人.也夺走了很多人的性命.无数情难自制的男子因我而受伤……这样的我.你觉得还干净么.真的能在阳光下肆无忌惮地呼吸已故人留下的空气么.”
“你很干净.你又不是荒淫无度的叶卡特琳娜二世或者借女上位的玛丽亚.特蕾西亚传.有什么不干净的.”我定定地道.“而且.这个世界上沒有干净的人.男人本质上是一种进攻性的动物.他们受到伤害和你的美貌无关.而是因为他们自己的yuwang咎由自取罢了.而且单纯不过是无能胆怯者掩饰自己yuwang免受伤害的幕帘而已.大多数人存在的本能就只有yuwang和趋利避害.对你來说.你够干净了.”
狐仙嗤然一笑.撩拨着秀发.美眸看着我.轻轻地道:
“yuwang.人真的能摆脱yuwang么.王一生.人的生存本能也是一种yuwang啊.如果消除了yuwang.人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你要否定人的存在么.”
狐仙的话终于让我一愣.一种观念上的差距让我有种凉风吹面的感觉.
我呆呆地站立在原地.内心里一直沒有想通的某个问題.此刻却是似乎有些豁然开朗了.
看到我呆立原地的模样.狐仙捧起她的那一头黑发.苦然笑道:“呐.王一生.我问你.自从你得到勾魂术以來……你可曾幸福过么.”
你可曾幸福过么.
这个饱受诟病的俗套而偏政治性问題从狐仙的嘴里说出來.却带着几分审问和人生哲学的意味.一时间.我居然答不上來.
辗转思量后.我才勉强道:
“正是因为人人都只知道追求自己的幸福.这个社会才会演变成现在的这副模样.有时候人不能只知道追求自己的幸福.更要背负起责任.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这话不是假的.有时候.懂的放弃幸福的人才是真正的幸福.我不是形式主义也不是形式虚无主义.但是我认为幸福这个词是更表象流于形式的东西.”
我长长出了一口气:“经历了这么多事后.我也已经理性很多了.虽然有时候情绪还在作祟.但是比起从前.我已经更能掌控自己的情绪.总有一天.我能够做到彻底冷酷地面对这个世界.我希望每个人都懂得去背负责任.那是理性人.”
对于我的话.这个喜欢用幽思怅惘表现自己的女人只是轻轻地唉声叹气了一番.老气横秋道:
“可怜的王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