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晴见过很多船,眼前的这艘无疑是最特别的一艘。
船身两丈,通身晶莹剔透,恍如千年寒冰雕刻而成,船的周围更是水雾乍生,有如烟雨一般迷蒙。
远远看去就像是一艘游湖画舫,颇有几分诗情画意。只是整艘船通体散射出一股摄人的寒光,还未靠近身边便已隐隐生风,似是骤然之间到了凛冬腊月,身边不时吹来阵阵刺骨寒风,让人忍不住心头哆嗦。
方晴一眼便已猜到,这艘船必是出自那把通体寒光的水寒剑。
白轻尘虽然已经离开,但是水寒剑里的锋芒剑气,却完完全全留了下来。
这是一艘冰船,也是一把剑。
正锋芒毕露。
凛冽的剑气已经透过秋风渗了过来,就算只是远远打量,也足以让人心头颤动。
“看来是白轻尘留下的,他想必是怕我们没有船具过去,所以雕了这么一艘船给我们用。”徐长生已经走了过去,他当然看的出来这艘船原本是一块完整浮冰,只是被白轻尘劈成两半,随手雕刻成了两艘冰船。
“只是看着就让人心生寒意,我们还是不要坐了。”方晴眉头轻蹙。
“无妨。”徐长生轻轻一笑,说完对着冰船一口气吹了过去。
他一吹气便是冬去春来,那口气也似化作了无数春风,柔情蜜意。霎时过后,凛冽的寒意全部消失不见。整艘冰船散发的寒光也似变得不再刺眼,就连四周锋芒毕露的尖角也似变得柔和起来。
整艘船虽然没有变,却像是完全换了一种气质。
徐长生再吹一口气,冰船瞬间变得熠熠生光,似是成了剔透水晶一般。
“也不知道白轻尘那家伙是怎么做到的。”方晴看的一楞一楞,也只能大概猜测徐长生和白轻尘施展的只怕是异曲同工。
“这艘冰船是由白轻尘的剑雕刻而成,自然也带着他剑中的杀意。”
“杀意?”
“不错。”徐长生缓缓道:“他走的杀意凝剑的路子,每杀一个人,他的气便盛一分,他的气每盛一分,剑便锋芒一分。看来一段时间不见,他又杀了不少人了。他故意留下一艘船来,就是要告诉我,这就是他的剑。只要他的气达到顶点,他便会来找我。”
杀意是一种无形无相的东西,不过却是确实存在,就像久经浴血的军人与沙场新兵,明眼人一眼便能看出不同。
这世上的修炼者,修为到了高深处,便可以无形之中形成一种气场,寻常人只是见到便会心惊胆战。而这类气场里面,又以杀意威力最盛。若是练到极致,只是一个眼神便足以端倪天下,择人生死。
对于顶尖高手来说,眼神杀人也从来不是什么虚幻的故事。
方晴虽然听的不明所以,不过也能听出白轻尘的可怕,喃喃道:“那他,不是会越来越强?”
徐长生点头道:“不错,不过也有一个顶点。因为一旦超越这个顶点,施剑者本身也会受到影响。他走的化虚凝实的路子,所有的杀意完全凝练到了剑里。所以就算他的人已经离开,这艘船还是会留下他的杀意,让人一眼生寒。”
“那我们还是快点跟上去吧。”方晴眉头一皱,隐隐觉得有些不妙,“况且他和徐大哥还有第二局的比试。”
“无妨。”徐长生携着方晴径直上了冰船,对于与白轻尘的第二局更是从未放在心上,“我以前也听过我师傅同我提起过杀戮之剑,不过却从来没有见过。如今既然碰到,我也很想见见他的杀意凝剑,看看他到底会成长到什么程度。”
“杀戮之剑那是什么剑?”方晴问道。
徐长生缓缓道:“这世上有四种人,他们天生就是练剑的材料,可以说的上是天纵之剑。”
“哪四种人?”
“一曰空镜,以空镜之心执无相之剑,无欲无求,无相无我。二曰赤子,以赤子之心执无情重剑,重剑无情,可裂苍穹。三曰善恶,以善恶之心执诛邪之剑,正邪无分,是非由心。四曰智慧,以智慧之心执神鬼之剑,慧眼独具,神鬼莫测。”
方晴不知道怎么的,似是突然开了窍,道:“那白轻尘……是第三种人?”
徐长生点头道:“不错,他虽是剑下亡魂无数,却是心不染尘。他这种人也最适合修炼杀意凝剑,他师傅倒是有眼光的很。”
方晴微微一笑,想起极乐仙翁对徐长生也是另眼相看,俏皮道:“我想,徐大哥一定不是这四种人。”
“哦,为什么?”徐长生笑了笑。
“这四种人天生为剑,必定都会像白轻尘那样,给人一种锋芒毕露,一眼难忘的感觉。”方晴望了徐长生一眼,“我见过徐大哥的画,画里透着一股温柔,像徐大哥这种温柔的人,自然不会是这四种人。”
“不错,我确实不是这四种人。”徐长生微微含笑,虽不是天纵之剑,也一点也不在意,他的剑更多的是他自己。
站在船头,方晴望了望远处的烟波岭,哼哼道:“白轻尘那家伙刚才一直在这里,一定趁机偷偷看徐大哥的决战……”
“那倒不会。”徐长生笑道:“他一心凝聚杀意之剑,自然想要与我一战,也不会轻易见我。他若见我,必是杀意鼎盛之时。”
“那徐大哥不是很危险,徐大哥有几成把握……”
“所谓把握,其实是每个人根据自己的见识得出来的一种结论。”徐长生眼中突然对白轻尘多了一抹期待,白轻尘是杀戮之剑,而他是不杀之剑,“他的剑我也没有见过,所以也谈不上什么把握,不过,我倒是很想见见这四种天纵之剑。”
“这有什么好见的。”方晴眉宇之间略有忧色,白轻尘显然不是一般高手,催促道:“我们还是快跟上去吧。”
“由他去吧,他的杀戮之剑若是不能达到极致,岂不可惜的很。”徐长生心知方晴是想让白轻尘少杀几个人,这样白轻尘的剑便会弱上几分,只是他显然毫不在意。他衣袖一挥,那只冰船便似自己有了舵有了帆,风一般向湖中心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