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富人区和贫民区交界的地方,有这样一家算不得大的酒馆。
门外破旧的木质牌匾看上去也有些年头,细细去看,隐约可以看见边角有几处已经出现了裂痕。
老旧的牌匾上只孤单的写着一个“酒”字。字真的只是写上去的,而不是刻,因为常年风吹雨淋的关系,有些地方已经看不太清楚了。
可别以为这是什么大家之作,这家酒馆的老板才如此嚣张的将这个字孤零零挂在门上。这个“酒”字写得歪歪斜斜,一看便知这是一个不懂书法的人随便写上去的。
单单从这家酒馆的门面来讲,这确实不是一家怎么规范的酒馆。往往像这样的地方,里面都会三俗云集――赌博,火辣性感的吟唱女郎,黑色的地下交易。
正因为这里位置特殊――富人嫌弃这里肮脏与混乱,而本分的穷人也很少敢涉足这里。不少穷疯了不要命的家伙乐意在这里“发一点富人的小财”。而城里的治安署人员又大多不喜欢和这些亡命之徒打交道。所以这里成了城中有名的三不管地带。
按照常理,绝不会有商贩乐意在这样一个地方谋生路。因为或许你今天刚开的业,第二天就发现自己的店铺里干净的像是被饿慌的老鼠舔过的盘子。
可偏偏,这家算不上大的酒馆就开在这里,而且还有了些年头。这家酒馆的老板如果没有什么手段,那说出去也没有人信。
在这里喝醉酒的人,总会不经意的问到老板当年是怎么在这里开店立足的。
只见那个在店里忙里忙外,魁梧挺拔的人影哈哈大笑,得意的道:“开业那天,老子也就砍了几个不长眼的家伙的右腿,然后把新鲜的腿在门外挂了三四天。”
老板说的倒风轻云淡,可听话的人们却打了个哆嗦,暗暗咽下一口唾沫。
老板总是给自己的客人们说,自己是个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生意人,像这样的小买卖,也就赚一点糊口的小钱。
但从他裸露外在的胳膊,脖颈和小片胸口上纵横交错的刀疤不难看出,他说这些全是屁话。
要知道,酒馆的赌局是他开的,性感火辣的吟唱女郎是他请的,而且还在酒店的后厅包厢里开了家自由买卖的地下交易会所。还听说,他本人私下里也还亲自接手一些杀人放火的买卖。
谁要是说他是个好人,那谢天谢地,恭喜你需要去看医生了。
他敢在奇华城里这么明目张胆的做这些生意,自然有一些不为人所知的背景和手段。常听人说,他和城中大户寇家关系紧密,逢年过节总会托人捎去大箱大箱的礼物。
而且,他似乎和城主梁先生的夫人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有人说,他是城主夫人的暗中情人。也有人说,他其实是城主夫人的弟弟,也就是城主的小舅子。
反正张缮更倾向于他是城主的小舅子。因为如果真是城主夫人的黑色情人,那这位铁面无私的城主可不会顾及什么寇家的感受,早就掀翻他这家黑店把他大卸八块了,哪能让他逍遥到现在。
当然,这些也都是人们饭后的谈资,多少有些无的放矢,口说无凭的意思。但,相信有些事情绝不是空穴来风
。
此刻天色已渐暗,这个时候也是这家酒馆里最热闹的时候。
富人大体上不会来这里,生怕自己来了就要光着身子回去。而这种时候到这里的大多都是一些无所事事的酒鬼和喜欢吹牛调侃吟唱女郎的小混混、流氓。当然,说不定里面的包厢里还正在讨价还价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还有就是一些有目的的,想来打听点情报的人。
这里鱼龙混杂,所以这里也是城中小道消息流通最快的地方。只不准你侧起耳朵就能听到什么有价值的消息。当然,可别把有些小混混吹的牛皮信以为真。
这里白天的时候生意惨淡,吟唱女郎本分的现在酒馆中心的唱台上,唱着世界上传奇人物可歌可泣的故事。可到了此刻,高雅的女郎们放下了羞涩,借着这里昏暗的灯光唱着一段段令男人血脉翻腾,令女人面红耳赤的歌。
她们伴随着音乐,扭动着曼妙的身躯。还时不时的对着那些一边看着她们一边有滋有味喝酒的男人们抛出个媚眼,弄的那些男人忍不住直吹口哨。
男人们肆意的说笑着,大口大口的喝着杯中的酒。红着脸用能喷出火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女郎们丰满的胸部和臀部。他们可不敢在这里乱来,否则这里的老板会打断他们的腿,戳瞎他们的眼睛。可他们很享受这样,很享受看见这些得不到却又近在眼前的东西。
唱台一旁混乱的放着四五张赌博用的圆桌。大把的金钱随意的放置在桌上外围一圈的各个地方。桌旁围满了人,可大家都不去看自己手旁的那些自己的赌资,因为他们更有兴趣圆桌最中心放置的“锅里钱”。
其他几桌都是这样――大家叫骂着往“锅”里扔钱,不停的下注,赢钱的人哈哈大笑,而输钱的人满口骂着“真他妈邪门。”
他们,很贪婪。
只有一张赌桌出现了点状况――一个体型瘦小的赌鬼似乎输掉了自己所有的赌资,对着那个开盘的人祈求让自己再来一盘,下一盘一定可以赢会本钱并把欠下的钱还上。
开盘的那人才不相信他的鬼话,上前就把体型瘦小的赌鬼按在地上一顿拳打脚踢。他扬言,赶紧还钱,不然就剁下两根手指来抵债。
那个瘦小的赌鬼也横起来了,一把推开打他那人,起身就要往出跑,却不想,被其他敢来看热闹的观客挡住了去路。
后面的事情可想而知,那瘦小的赌鬼,在观客们的起哄声中真的就被一通毒打后生生砍下右手的食指和中指,然后别众人扔了出去。
没有人再去理他,也没有人去同情这个可怜鬼。
开盘的人,随手把那两根带着血的指头扔到了地上,丝毫不去珍惜这场赌局中他赢得的这两根“战利品”。
这里的规则就是这样,输,可以,但一定要还!!
在灯光照不到的黑暗角落里,张缮独自坐在一张只能让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对饮的桌前,眯着眼睛目睹了刚刚发生的这一切。他并没有上前阻止,只是低头喝自己杯中的酒。因为,他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也不是第一次目睹这些类似的事件。他懂这里的规则,所以只是低头喝酒。
“怎么样,现在,已经习惯了这里的一些事了吧!”
黑暗之中,一个人影靠着墙,站在张缮桌子的一旁。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有人站在这里。是个男人,他声音有些低沉,但话语里充满了戏谑。
他闭着眼睛,双臂环插在胸前,看也不看眼前的这一切。也不等张缮回答,又自顾自的说道:
“这里,充满了欲望。”
张缮也不看他,也不惊讶,似乎知道他站在这里已经很久了。只是端起酒杯,自己轻轻嘬了一小口,惬意道:
“你最开始带我来这里的目的可不是让我来习惯这些。”
“我带你来这里,难道是为了教你赚钱?”
“这么说,来这里这么久的目的真是的为了让我熟悉这些咯?”
那男子也不答话,但张缮知道这人此刻定轻扬嘴角在笑自己。自己太了解他了。
张缮的眼睛向酒馆的其他地方扫视了一圈――女郎还在唱歌,酒鬼还在喝酒,赌徒还在赌博,一切都是安静的样子,就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大海。
两人之间的气氛有点低沉,亦如最开始那样谁都不说话。
这时,一个身形魁梧,身高挺拔的汉子走了过来。他光着脑袋,赤裸着上半身,肩膀上挂着一条毛巾,双手各自拖着一个托盘。他的身上尽是些可怖的刀疤,看上去有些渗人。
托盘上放满了酒,随着他过来的步子,酒在杯中晃了又晃但却丝毫没有撒出来。
他哈哈大笑的走到张缮桌前,笑骂道:
“小无赖,多久没来老子这儿喝酒啦!”
话刚说完,又瞥了一眼张缮身旁的那个男子,接着道:
“哎呦呦,小老鼠也在!不错不错。”
说着,“咣”的把右手的托盘放在桌上,用空出来的右手重重的在那男子的肩上拍了两下。嘴上还“稀客稀客”的叫嚷着。
“你们这儿的酒,还是这么难喝。”
张缮放下了手中的杯子,向大汉看去。
“奶奶的,小孩子家家的,喝什么酒。”大汉嚷嚷着,顺手要去夺张缮面前的酒杯。
“木木大叔,你这是又要拿起我的杯子给我满上了吗?都是自己人,客气什么。”
张缮戏笑的看着他。
大汉的手停在了空中,哈哈大笑起来道:“就知道你个小无赖会耍这么无赖招儿。罢了罢了。要不是你叫老子一声‘木木大叔’,老子一定把你扔出去。”
“得了,你才舍不得扔我,不然谁来做你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买卖?”张缮笑着回应。
“里面的人走了吗?我们的事情谈不谈了?”张缮身边的男子说话了,但他的眼睛依旧没有睁开。
“不急不急,你们两个慢慢喝。等里面的事情完了,会有人来通知你们进去的。”大汉边说,边从托盘中拿下几杯酒里放在桌上。
“这几杯酒今天大叔请你们喝了,老子还有这事儿要出趟门。下次来一定陪你家喝。”
张缮看了看身旁的男子,男子点了点头。
“不会又是要去勾搭哪家小娘皮了吧,连生意都不做了?”
“别瞎说,老子可是正经人,出门谈点买卖。”
说罢,也没听他说去做什么买卖,只是给店里的伙计简单说了几句什么,就急匆匆的出门了。
而这汉子,正是这家酒馆的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