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旅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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趋利避害是所有生物的天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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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缇斯王都的发生的变故,以比暴风还快的速度辐射至整个国家。
从王都逃出来的幸存者四处流窜,逢人便说亲身遭遇的不幸,充当传递信息的听筒,将内心的恐慌混合其中,逐层放大。
这种精神上的瘟疫挨个感染玫缇斯的所有城市。有自作聪明表示不信谣传的人,也有听到消息惴惴不安收拾准备流亡的人,还有待在城中继续观察的人。随着从都城逃难的人增加,同样的消息被一遍又一遍的叙述,动摇的人也越来越多。
官道上挤满了逃难的人群。一辆挨着一辆的马车将城外的道路堵得水泄不通,有些人没有马车,甚至拖家带口,背着家当步行,向远离王都的地方逃窜。
梁小夏不认得路,在郊区拖了几天,到达桑巴城的时候,整个城市只剩下了一半居民。大街冷清,店面全部关着门,甚至城防军都撤走了。她身后跟着两个个头高大,一看就很不好惹的土元素使仆,又长着精灵的外貌,城里剩下的人都躲得她远远的。
最后,梁小夏抓了一个想要打劫她的地痞,逼着地痞弄来一份玫缇斯地图,不再继续停留。直接开赴诺蕾娜。
“帕加,从现在开始,不要单独行动,最好不要离开我身边。拿好你的弓。”
梁小夏蹲在桑巴城附近的河边,沾了沾河里的水。又补充一句,“不要吃喝任何外面的。尤其不要喝河流、山泉、湖泊、小溪里的水。”
河水被污染了,表面看依旧清澈。仔细闻会有腐臭味道,喝下去肯定会出问题。她猜测西西弗斯的瘟疫沼泽对水源也会有作用,甚至说不定比在陆地上更具有感染性。
舀一袋水浇在时俟身上。水中的腐气缠绕在弓上。不一会儿又吸入时俟中央的自然融塑晶石,黑亮的宝石透着光,时俟在她脑海里咯咯笑,不停喊“好玩好玩”。
她身上带的水也不多了,不能去遗弃之地补充水源,遗弃之地本来也缺水。梁小夏看着经过时俟净化后稍微显得干净些的水,打定主意,实在没水饮用的时候。就将时俟当净水机使。
反正时俟大爷也乐在其中。
一路经过几个小村庄,全都走得空空,沿路经常能见到倒伏在路边的尸体。被野狗争食着残缺不全。这些人中,有被四处流窜的劫匪害死的。有喝了不干净的水,吃了被污染的食物生病死亡的,还有体力不支,倒在路上的长眠不起的。
小帕加最开始看到尸骸,总会眼泪汪汪地哭一阵,长了看得心也硬了,只麻木地盯着尸骸发呆,一愣就是很久。
梁小夏身后会间歇性跟着些流民,远远地和她吊着一段距离。当她和帕加停下来吃的时候,这些流民就在后面看着,狼一样地眼光盯着她们手里的面包,又畏惧地看着高大的元素使仆。这种诡异的情况,会一直持续到一批突然出现的活尸和她打斗为止。流民们一哄而散,梁小夏在他们眼里,变成不折不扣的灾星,逃得越远越好。直到一批新的流民出现。
父亲玛塔基尼已经醒来,可还是很虚弱,全身动弹不得,只能眨眨眼睛来表示的想法。父亲的身体里有两种力量――光明和治愈的力量,以及黑暗和转化的力量――两种力量在不停消磨对抗,两种都想压过对方,在他身体里不停破坏,又不停重建。父亲的皮肤每隔几天,就会因为这种对抗出现局部出血点,有时是一片精灵特有的白色血液,有时是一片纯黑色血液。他的鼻子偶尔也会流出血,让梁小夏十分担心。
在给父亲诊察的过程中,似乎还有第三种被压制的力量,在对抗中缓慢出现,一条金色的,十分隐秘的细线。不过这种力量只被梁小夏逮到过两次就狡猾地藏起来,再不出现了。
治疗师,她迫切需要治疗师。
梁小夏压制住想要进入遗弃之地将泥球招出来的冲动。她也,以泥球的治疗水平,还不能解决如此复杂的问题。梁小夏只能暂时将它记下来,打算回西晶森林后找泥球的老师,谷雨精灵长老,说不定她会有办法。
冰山半个月来被捆得结实,一句话都没说,嘴巴闭得死死的,梁小夏问都不回答,只是有时会用很莫名地眼光观察她。冰山还因此被梁小夏起了个外号――冰雕。
半个月里,梁小夏没睡过一觉,白天拼命赶路,到晚上忍受光敏后遗症带来的虚弱,整夜警惕放哨,控制元素使仆行动,控制捆绑冰山的绳子,没有一刻放松。她的精神力在半个月里增长得飞快,镜月说这是“精神通转率过高引起的自我共振”,按梁小夏的理解,就是用得多了熟能生巧。到最后,梁小夏都感叹,她原来可以做到半个月不合眼休息,生命的潜能果然无限强大。
半个月后,梁小夏和帕加安全抵达了诺蕾娜。
站在这座港口城市大门前,她的视力还能良好地看到千里之外的玫缇斯王都,王都上遮天蔽日的黑云此刻只是她眼里的一个小黑点。瘟疫沼泽和黑暗天幕都未散去,还会有更多的人转化成活尸,她却没法阻止。
诺蕾娜港口停满了船舶,一个能够容纳几十万人的城市现今挤了将近二百万人,大街上的行人全是背着包裹,提着箱子来来回回穿梭的旅客。堵得开不动的马车,推搡来推搡去的胳膊和腿,乱七八糟的叫喊声充斥耳旁,听得梁小夏头晕。
“太阳女神号,千人双桅船。开往南岛。最后一个名额!最后一个名额!三千金币,想要的赶紧啊!”
“图腾海兽号,白帆快船。西方大陆。只剩二十个位子了!每个五百金币。”
“老板,有单间船舱吗?我们一共五个人。”
“单间?有,三人小船舱。挤五个人没问题。一间六万。只要金条,或者粮食!”
“少女号,吃水七百的大游船!顶层包厢一个,只拍卖,不开价。想竞拍的来这里买票!一票二百!”
千奇百怪的船舶名字划过梁小夏的耳朵,穿着水手服的十几个小个水手在人群中来回穿梭,直接拉人袖子,不停地见人就问。“坐船吗不跳字。“坐船吗不跳字。“来坐船吧,我的船最便宜”颇有些前世推销员的风采,几个旅客也询问了一番船票价格。却被高得令人咋舌的金币数吓得连退好几步,挣脱水手的拉扯迅速离开。
“难道没有便宜点的船吗?这么贵。我根本付不起钱。”动辄几百几千的金币,一般小市民都掏不出,甚至很多贵族听到船票费用,也捂紧了的腰包。几个扛着箱子的大汉抱怨着。
“便宜的?有,码头北边全是奴隶船,船费只一个金币。长得好了,说不定一个金币都不用。”靠在街边一个下巴尖尖的水手说到,眼里满是谐谑的光芒。
听到他的话,不少人沉默,心里默默计算身上的金币够不够凑船费,还有几个人眼睛一亮,提着行李就向北码头跑。
不管怎样,出海了还有活命的机会,留在玫缇斯,只能变成活尸,没人想留下来。
梁小夏挤在人群里,土元素使仆比正常人高几分的大个醒目无比,有眼色的水手们都对她敬而远之,自以为隐蔽地用古怪的眼神打量她。
“精灵!”
“瞧见了吗,居然是精灵!长耳朵的白精灵。”
“精灵会出现在这里?”
“没成年的精灵。”
窃窃私语的声音混乱响起,梁小夏挠挠耳朵,继续若无其事地在路上走。有时听力太好,也是种烦恼。
见到她,几个水手消失在人群里。
“夏尔,你被盯上了。”镜月声音如常,梁小夏却毛骨悚然,这种低气压的感觉,她太熟悉了。
“奴隶贩子?想卖了我?说不定,也算是个机会。貌似除了西西弗斯那个变态老头,也没人敢买我了。”
梁小夏摸着弓,猫一样眯着眼睛,嘴角弯弯,重点记住几个水手的相貌,转身进入一家旅店。
旅店一楼的大厅里睡满了人,全铺着简单的床垫一列一列摆在一起。她一进店,或站或坐的所有旅客都看向她。
梁小夏熟视无睹,从容地跨过几张地铺,手指敲敲柜台老板,住宿,给我一间单间。”
旅店老板双眼来来回回把梁小夏打量一遍,眉毛一动一动的单间没有,只有大厅有位子,一张床二十金币,不含餐。想吃找去。”
周围发出窃窃的低笑声。
“区别对待啊,我这铺盖靠窗,才五个金币。精灵要二十个金币。”
“就能炫耀咱们和精灵睡过了,嘿嘿。瞧瞧那一行,连男的都漂亮得让人心颤。皮肤白得像牛奶一样。”
“妈妈,我不要和怪物一起睡,妈妈――妈妈!我不!”
“真丑,耳朵那么长,果然是白皮妖怪。”
“精灵抱着的,是个人类小孩吧?无不少字会不会是她和人类生下的杂种?”
……
梁小夏额角抽搐,手臂鼓青筋。
冰山双眼冷寒,黑气翻涌,光绳差点被他挣断,他愤怒,旅店里的旅客将他也算进去了。
小帕加被梁小夏抱着,拳头捏得死死,恨不得冲出去打死这些说坏话的人。
镜月没吭声,可低气压已经快化成实质了。
梁小夏看了一眼父亲,眼珠在眼皮下滚动,很明显也听见这伙人了。
议论声越来越大。旅店的旅客旁若无人地不断提高嗓音,对梁小夏品头论足。老板杵在柜台后面,老神栽栽的双眼向天一翻,只表达一个意思――你爱住不住。
“喵――!”
一声尖锐的猫叫突然压住了高声议论。趴在梁小夏肩上的琥珀煽动翅膀,迅速冲入人群。前爪一挥,将一个小个子的猥琐男人挠得脸上冒血。
“怪物?!”小个男人捂着脸,向琥珀打去。手搂了个空。琥珀翅膀未好,一飞落地,凭着矫健的动作。在人群中左右窜动。
“抓住它!”
琥珀连挠了三四个人。只抓脸,不抓别的地方,迅速窜到人身上,几爪子下去,挠得人脸上横竖交,鲜血横流。
它抓的几乎都是刚刚开口议论的人,连小孩都没放过,只考虑着少挠了一爪。
梁小夏开始还担心琥珀的安全。看了一会儿,琥珀很有分寸,利用娇小的身体左右穿梭。时不时还引着两个大汉误伤友方。一小会儿功夫,就抓了十几个人。甩着尾巴得意地喵喵叫。
旅店大厅蒸开水般吵闹,老板坐不住了,脑门冒汗,急忙想从柜台后出来停止骚动,被梁小夏拦住了去路。
她手上握着一个小火球,玩味地看着旅店老板,红色瞳仁倒映出老板的身影,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单间,还有吗不跳字。
“有!有!大人随我来,随我来!您如此高贵的身份,美丽的容颜,只适合住本店最豪华的包间。一楼是下等人住的地方,只会脏了您的眼。”
老板的虚汗流个不停,唯唯诺诺弓着腰,引着梁小夏走上楼梯。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却笑得比哭还难看,脸扭着像肌肉抽筋。
梁小夏站在楼梯上突然顿住,居高临下俯视混乱打成一团的一楼,单手扶栏杆,慢悠悠地问:
“豪华包间啊,听着挺不的。我是穷人,不豪华包间一晚要多少钱?”
“宰了这小怪物!”“杀了那个精灵!”一楼的咒骂声还未停止,那小精灵却不动声色,笑眯眯,好像在欣赏乐曲。
老板的汗都滴到地板上了。他的这伙旅客是得多蠢,嫌命长吗?再骂就只能算遗言了啊!别连累他的旅店都会被精灵一把火烧掉啊!
“不要钱,不要钱。您能住进来就是本店最大的荣耀了。大人先随我上楼吧,小小贱民不值得您认真。我会叫他们把狗嘴都闭上的。”
老板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底下的人,心里又有点虚,这精灵时候才能把小怪物召啊?它已经抓了几十个人了,再折腾下去,事情闹得过大,他盖不住呀!
“琥珀,玩够了就走吧。”梁小夏招招手,琥珀立刻从一楼飞起,炫耀地扫视一遍手下败将们,喵一声乖乖钻回梁小夏身边,窝在她肩膀上舔爪子。
“别舔,脏。”
梁小夏一出口,琥珀呕呕两声,对着旅店老板的脸,吐出一个毛球。
“谢大人赏,谢大人赏。”老板被毛球弹脑门,笑得已经扭曲了,满脸青筋。
“走吧。”
梁小夏从口袋里掏出一瓶水晶紫色药剂,顺手从二楼扔了下去,在听到玻璃瓶碰撞地面咔嚓裂开的声音后,脚步停了一瞬,满意地继续上楼。
身后,是铺天盖地的紫色气体,以及淹没在其中,呕吐惨叫的人群。
做不到让大多数人喜欢她,那就让人恐惧她吧。
将梁小夏恭送入顶层的大套间,旅店老板肉疼地关上门,这间房是他专门留下来准备宰肥羊的,没想到却领了个灾神进来。满大街那么多旅店,这精灵偏偏进的店呢?
房间不。
一间会客厅,家具俱全,两间相连的双人床卧室,还有一间小餐厅。白色的房间挂着蓝色窗帘,显得很干净。
白色格子玻璃窗被擦得铮亮,推开窗,外面便是蔚蓝的大海。
水蓝色撑满了整片窗,晴朗天空下,海鸟在风中盘旋,逆风如同停滞在空中般飞翔。不远处的码头也能看见,至少几千条,也许上万条船塞满整个港湾,风帆收起,隔得老远都能听到码头的喧嚣。向下能够看到熙熙攘攘的大街。窗台上还放着几盆才结骨朵的花,散发香气。
细薄的轻纱吹起,梁小夏躺倒在圆形的软床上。吸了一口带着海风的空气,听到一个凉凉的声音。
“总队长阁下,我很敬佩您。现在也有点喜欢您的宠物了。”冰山被绑着扔在套间沙发上。冰蓝色眼睛里光芒闪烁希望您能尽快转化,和您一起向主人尽忠。”
“你意思?”梁小夏立刻警觉地从床上坐起来,拉着冰山的衣领,将他提起。
冰山还是摆着那张冻死人的脸:
“主人座下第二护卫队队长今晚就到。主人让我转告您,请您做好准备。”
麻烦又来了。
梁小夏皱眉,似乎是想到了,问冰山他不亲自来?还是说,他不能亲自来?”
冰山僵了一下。面无表情,嘴角一动,就表示笑了。
“不愧是总队长阁下。非常智慧。”
梁小夏终于确定了一件事,瘟疫沼泽和黑暗天幕。需要西西弗斯一刻不停的维持。
黑色的,能传播死亡和转化活尸的瘟疫沼泽,是西西弗斯的领地,在那个领地中,他就是不败的国王,统治者绝对顺从的人民。可他不能踏出领地,只能被圈在瘟疫沼泽中,沼泽蔓延到哪里,他才能到哪里。
这个认知,也让梁小夏松了口气,没有镜月帮助,她没信心打得赢怪老头,只能保证逃跑出来。
“你还是先不要那么快放松得好。第二护卫队队长,很强,我并不能确定你一定能打得过她。”冰山说到,看起来陷入了某种困惑。
他希望梁小夏打败第二护卫队队长,再次证明她有绝对的实力驾驭总队长的位置,向主人奉献强大的能力,证明他的眼光是正确的。却又希望她就这么败给第二队长,尽早完成转化,变成主人膝下的一份子,和他共同为主人效力。这让冰山很矛盾,不该办好。
梁小夏无法理解冰山变态的为主尽忠思想,她松了冰山的衣领,开始考虑找到斯文和母亲多兰。
诺蕾娜出现精灵,斯文若有心,肯定会顺着找上来,她只担心母亲见到父亲现在的样子,会不会难过伤心。
玛塔基尼躺在床上,对梁小夏眨眨眼,父女俩心意相通,梁小夏将父亲扶起,给他喂了一点水,又服侍父亲躺下休息。
这次的出血点,出现在父亲脖子后面,一片针状的黑色,颜色淡了很多。梁小夏的心终于松了一点,这是好转的迹象。
“夏尔,你的身体状况,比你父亲严重许多,建议你还是先考虑的问题。”
“时机不许啊!镜月你最了解我了,我可是比谁都怕死。能保住我这条小命,干事都行。可现在前有大海,后有追兵,别说养病,我只想好好休息一晚。可惜啊,今晚都没戏了。”梁小夏坐在扶手椅上抱着琥珀,挠挠飞猫下巴,一边和小帕加聊天,一边分心和镜月发牢骚。
敲门声响起,旅店老板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亲自进来,挂着极不自然的笑脸,弯腰给梁小夏行了个礼:
“不大人住在这里,有没有不满意的地方?”
“一切都好。”
“这个…”老板搓着手,低着头偷眼看梁小夏,试探着问不知大人来诺蕾娜,是不是也想出海。如果是的话,小人可以帮着大人联系船队。请大人放心,保证是最好,最安全的船。我开店几十年,这点信誉还是有的。”
帕加腾地一下跳起来,对着老板大喊你是不是想把我卖到奴隶船上去!是不是!你这个黑老板!”
“啊,不敢!不敢!这位小,您这话是从何说起啊。”旅店老板急忙用袖子抹汗,舌头都快打结了吃了火熊胆,我也不敢生出这心思,您可冤枉死我啦!”
梁小夏一个手势,帕加重新安静下来,旅店老板站在她审视的眼光中,哆哆嗦嗦双腿不停打颤。
坐在椅子上的小精灵就是个魔头,旅店老板窒息得喘不过气,摸了一下的脖子,总觉得脑袋不保险。
“出去吧。”
梁小夏淡淡一声,旅店老板如临大赦,急忙跑了出去,连门都忘了关。(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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