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章 诱惑(1)
除了诱惑,我什么都能抵抗。
――奥斯卡.王尔德=====================================================================================
在镜月的印象中,夏尔是他见过最奇怪的精灵。
也许是因为她的“秘密记忆”,夏尔身上,少见精灵刻板的高傲与不近人情,多有属于人类的热情与善良。
她的朋友圈子完全没有因为种族之间的隔阂被限定死,人类、马人、虎人、矮人、蜥蜴人、甚至暗精灵…她的朋友什么种族的都有,似乎只要是被她真正认可的,都能和她相处得很好。
她时而贪财,时而冒进,时而冲动地为了保护朋友和家人挺身而出,时而诡计多端算计敌人…这很不像一个精灵,精灵的朋友从来都只是精灵,而且只有那么两三个,精灵的性格,也从来都是单一的,不会有她那么多变化。
可她却又是最符合精灵传统的精灵。
她喜爱音乐,喜爱知识,喜爱自然风景与美丽花草…也非常爱干净,和所有精灵一样喜爱洗澡。
她喜欢随意躺在草地上晒太阳,喜欢随手摘下果子用手掌蹭一蹭就塞进嘴里吃,这些随意粗鲁的动作,被她做来却有一股放松的优雅,半点故作腔调的味道都没有。这种举手投足间自然流露出的优雅,确实是精灵才有的风格无疑。
她能认真捧着一本书,一看一整天,丝毫不觉得闷,沉静如水,也能捧着一杯茶,静静思考一两个小时,不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感到枯燥与难忍。如此对待时间的态度,不是那些毛毛躁躁,争取最大化生命每一分每一秒价值的人类可比的。
她是一个矛盾地杂糅了人类与精灵的特质,又很好将两者融合的精灵。
她像所有爱美的精灵一样关注容貌,会因为美丽而惊叹,却从未沉溺于貌美之中。
镜月没有忘记,自己第一次见到还是小不点的夏尔时,她眼中还来不及隐藏的震惊。那双绿眼睛,是他见过的最美的眼睛,里面有一种通透的干净。不是未经世事沾染的天真无邪,而是一种沉淀过后的,灵动的干净。剔透的绿色中,蕴含着生机与希望。
在她的眼睛里,镜月除了惊叹的欣赏,没有找到占有与嫉妒,奇怪的是,也没有找到他通常能够感觉到的自卑。她那双眼,就像是会说话般,用脆脆地声音告诉他,“你很美丽,我很喜欢”。
他也没忘记,防备心极强的夏尔下一刻就给了他一箭。
那一箭,甚至使镜月疑惑,他的容颜是不是早被岁月摧残得魅力不再了。
夏尔是不同的,和镜月认识的任何一个女精灵都不同。除了极少时的迷茫外,她总是很清醒,清醒得甚至有些残酷,她的性格中,有一种柔韧的坚强,就像一簇平凡的水生植物,鲜绿的叶虽然也会随水飘动,根系却深深扎入泥土,从不为流水的冲击而有所移动。
这种对目标的执着,性格的坚韧,注定夏尔是个很难被表象迷惑的精灵。
所以,她即使生活在挥金如土的人类贵族中,表现得爱财如命,却也从未真的变成一个喜爱奢华的虚伪精灵。
所以,她即使一肚子阴谋诡计,也从未将这些计谋与聪明用在自己族人身上来争权夺利。
所以,相比较镜月的好皮囊,夏尔更喜欢的是他脑袋里装的知识。她从不艳羡别人有什么,但是她会想办法给自己增加储备能量。
夏尔长得不如赫尔莎好看,在法唱术上的天赋也不如大多数精灵。镜月本以为,这两个白精灵之间最终又会演变为一场姐妹情仇,就像琉卡与琉雅一样,或者好一些分裂为陌路之人。可她亲切叫着“泥球”,几十年眼中从未出现过露骨的不满和嫉妒,后来即使她变得身份地位尊贵,对自己的朋友也从未变过。
她是一个披着复杂的外衣,揭开后却意外发现一个真诚内心的精灵。
镜月和她相处得越久,看到得越多,对她了解越多,陷得越深。
他见过各式各样的精灵,他知道那些精灵充满传奇色彩的一生,坦白说,和那些历史英雄曲折迂回又无比漫长的一生相比,夏尔还是很稚嫩。可她已经具备了一个传奇人物所应有的基本素质:超人的毅力,以及不寻常的道路选择。
他本以为自己会见证一个新的传奇人物诞生,可他没想到,自己却先一步爱上了她。
因为他见到了夏尔最秘密的一面,连朋友都见不到的一面,他看到了她不同于暗精灵狡诈多端的忠诚与守护,看到了她不同于人类的宽容与豁达…她真正不同于女耀精灵直白示爱的羞涩与柔软…他看到了那具躯体中的灵魂所独有的美丽。
……
浓雾散去,周围的吸灵怪都被收拾干净了。
梁小夏正想跟上镜月的脚步,骤然停住脚步,打了个颤。
从头皮泛起来的酥麻冰冷刺骨,梁小夏眼神一凛,眼中柔情顿时散得干净。
这是个危机十足的冷颤,她毫不犹豫地抬出手上的弓,顺着感觉来源的方向,对准老法师沃尔奥尔站立的位置就是一根利箭射出。
箭矢如同冰蓝色的冷光,飞出她手中的弓,直擦着弯腰的沃尔奥尔身体而过,惊得老法师差点抬起头自己撞上箭矢。
箭矢没有命中目标,错过沃尔奥尔后滑出一个直角弯,又追着空中看不见的身影而去。
“叽――”
刺耳的尖叫声和爆炸声同时在沃尔奥尔身边极近的地方响起,老法师吓得灵魂颜色都变了,他完全不知道,危险居然离自己那么近。
直到被箭矢命中的一刹那,梁小夏才真正看清她射中的东西,一个纯黑色的小个吸灵怪,被消灭后,在地上留下一块黑色的灵魂之石。
“卡尔纳,你怎么看见那个吸灵怪的?”
捡回一条命的沃尔奥尔向周围的黑色平原看了一圈,完全没有感觉到周围有什么东西。拖着长尾的吸灵怪完全没有颜色,透明的身体混在黑色的地面低低飞过去,无声无息地靠近他,他却半点反应都没有。
“感觉。”
梁小夏凝眉眺望远方的黑色,神色凝重,“沃尔奥尔,赶快回来。更大个的要过来了。”
她的话音才落,手中的箭矢便开始连续飞出,每一支箭都像是雨前低飞的海燕,在空荡的平原上来回穿梭,追击着看不见踪影的吸灵怪。
沃尔奥尔将眼睛瞪得极大,努力追着那些飞快掠过眼前的箭矢去寻找吸灵怪的踪影,却一个都没看见。
只有当箭矢命中吸灵怪,在刺爆声响起的瞬间,他才能隐隐约约看到一个半透明的长尾巴影子爆炸开,掉出一块黑色的石头。
一共六支箭,一箭都没有漏,几分钟不到的时间,在梁小夏操纵下的箭矢很快就将看不见的吸灵怪消灭殆尽。
他们周围的平原这下才是真正空下来了。
老法师忍不住咋舌。他以为镜月强大无匹,梁小夏跟着他以后再不会遭遇什么危险,感情他认识不久的女精灵完全不像看起来那样弱不禁风,根本不需要靠别人来保护。
能够被*纵的诡异弓箭,能凭着感觉就锁定目标的位置,在战斗中不留情、不手软、却也没有凭着勇武的狠辣与急躁的冒进…能锻炼出这种战斗风格,要么她天生就是适合战斗的天才,要么她至少对敌过百,杀敌过千,凭着一次次死里逃生锻炼出的本能,练就出这种成熟老辣的战斗技巧和直觉。
这下,沃尔奥尔才彻底相信梁小夏说的,她杀过人,杀过很多人。
弯腰捡起地上黑色的灵魂之石,沃尔奥尔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冒出对新事物的研究心思。他被更奇怪的问题困惑住了心神。
沃尔奥尔怎么想都想不通,这样的一个机智、美丽、善于战斗与躲避危险的精灵,为何会殒命。阴谋诡计?敌人围攻?暗杀陷害?在沃尔奥尔遍经历练的眼光中,这些通常能够致人死地的原因,在对面的耀精灵身上,都有些适应不通。
老法师将灵魂石集中好,看都没看就递给了梁小夏,反复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出了口:“卡尔纳,我能问问,你是怎么死的吗?”
梁小夏还未回答,就被一双有力的臂膀圈住了腰。她扭头,正撞见镜月目光灼灼盯着自己看的双眼,战斗中的冷静坚强顿时散去,重新柔软而闲适地靠在镜月怀里,修长的脖颈贴在他的胸口,无意识地任由美丽的线条在镜月眼下舒展。
“怎么死又有什么关系呢?重要的是现在,不是过去。”
梁小夏从没怪过镜月,也没为自己的选择后悔过,她反倒为自己的选择而愧疚。当初那个时候,选择死亡的一个,才是真正逃避,不敢面对痛苦的一个。
镜月听着她的回答,心中感动,忍不住更加贴近她,将下巴搁在梁小夏的头顶,轻轻蹭着冰凉的长发,环抱着她纤细柔软,一点重量都没有的身体,只觉得心里的空洞被填得很满。
战斗中的她,身体绷直,直直盯着目标不放手的她,耀眼得让他移不开视线。这种发自灵魂的强韧美丽,不是能够被所有男性所接收的,可真正懂得欣赏的人,都会明白有这种本质的夏尔,是多么美丽稀有的一块宝石。
一块无瑕无杂的坚硬祖母绿,散发着柔软而不刺眼的光辉,令人沉迷。
镜月很高兴,这块宝石是他的了,可他又担心,她的美丽迟早会被别人发现,引来觊觎的目光。
“轰轰――”
天空中传来闷闷的响声,雷暴又要降临了。
梁小夏没敢回头看镜月瞳孔中的颜色,急急忙忙拍拍他的胳膊,挣脱出来后拿出一柄铲子准备随地挖出个深渠躲藏,镜月却一把拿过她手中的铲子。手掌一张,一个巨大无比的白色球体丢出去,碰到黑色地面,猛炸出一个圆形深坑。
镜月的动作依然优雅,衣衫没有被溅上半点土泻,他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面前巨大的坑洞,很满意地又随手丢出一个白色球体,在这个深坑旁边炸出另外一个较小的洞。
沃尔奥尔明白,这时候还是别惹人嫌比较好,于是很自觉地和镜月道谢,进入那个较小的深坑中躲藏。
“镜月,你手上的光球也是精神力吗,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量?”
梁小夏摸了摸被炸出来的光滑洞壁,回想起那声比打雷还响的爆炸,有些疑惑。这块黑色平原和他有仇吗,至于用那么大的力量?
“是,我的精神力在吸收安奈米克的意识后,又增长了许多。”
雷暴准时响起,轰隆隆的声音使得镜月的解释模糊不清,却没盖住极寒之地他的体温。
他贴得很近,气息环绕在梁小夏身边,手掌轻轻扣在梁小夏即使穿着手套也显得纤细的手臂上,她散发着冰冷气息的身体透过法蓝,透过他的衣衫,一点点浸透镜月的躯体,可他却被这股柔软的冰冷点得全身燥热,蠢蠢欲动。
夏尔已经长大了,可她不知道,她在无意识间,全身都在散发致命的诱惑味道。
无法抗拒,不想抗拒。
在白天,对什么都不动情是很容易的,但在夜晚,在黑暗中,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贴得近了,夏尔对他的吸引也和她手中的箭一样,直直地穿过他的灵魂,戳得他全身血液涌动,让他真的很想…
想让她变得和自己一样热。
梁小夏的灵魂僵硬了,镜月的鼻尖埋在她随风飘扬的淡金色长发之间,深深地吸着气,唇瓣擦过细滑的发丝,滚烫的呼吸间全是压抑忍耐的味道。他的手指像是被丢到火中烧过的烫石,拂过侧脸时烧得梁小夏些微的麻痹与刺痛,肩膀与臂膀的肌肉一样紧绷,将梁小夏圈在其中。
她细长的耳廓被镜月温热的唇轻轻磨着,他唇瓣轻轻含着梁小夏脆弱的耳尖,齿间轻咬着,声音黯哑含混,低低地在她耳边萦绕,扫得梁小夏忍不住瑟缩脖颈。
“怎么办,夏尔,即使现在你不看我,即使你背对着我,我也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