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腊月,白雪皑皑,寒风夹杂着冷冽的湿气席卷苏州城,晶莹的雪花随风起舞,飘散了一天一夜,今年的冬天仿佛特别寒冷。
城东俞府此时灯火通明,在这片极致的白色上勾勒出一抹浓重的艳红,一丝俏皮的灵动。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的俞府,门前更是人头攒动,人来人往好不热闹,为这个寒冷的冬天带来一丝暖意。
宾客络绎不绝的携礼前来,俞府总管秦叔马不停蹄的指引客人,微胖的脸颊渗出细细的汗珠,不甚在意的用手抹掉,又是一脸笑意的迎上新来的客人。
忙里偷闲的时候还要盯着新雇佣的几个短工,务求把事情做到最好。斜眉看向旁边忙里偷闲的短工,秦叔刚想上前指责,却看到缓缓走过来一大一小的身影,额头青筋忍不住跳了跳――又来了。
俞长歌一身湖绿色广袖罗裙,嫩绿丝线绣制的藤蔓极具生命力似的丝丝缠绕在袖口宽边上,绽放着大团大团的花朵,细致又不失典雅。上身穿一袭兔毛立领多层滚边的雪白坎肩,更是衬的小脸越发的肤若凝脂。黑色的长发如上好的锦缎,柔顺而光泽。明亮的双眸宛若星辰,一颦一笑具是扣人心弦,眉目间一股书卷的清气,更是让人心旷神怡。
纵使秦叔这种老人也忍不住要看呆了,只是想到她头疼的个性,秦叔恨不得自己双目刹那的失明,可以假装看不见她。
俞长歌一手撑伞,一手牵着弟弟白胖的小手缓缓的穿过长廊走到俞府大门口,秦叔带领仆人伙计点头哈腰的跟他们请安,俞长歌趾高气扬的从俞府门前忙碌的人群中穿过,丝毫没有回应的意思,将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的态度表现的一览无余。
俞小陌早就习惯了姐姐的态度,屁颠屁颠的跟在长歌身后欢快的蹦跳,配着他一身绯色新衣,仿佛一团红色的火焰在雪地中跳跃,给寒冷的冬天平添了一丝暖意。
雪还在细细的飘着,安安静静的落下,覆盖着路人都过的脚印,似乎要将世间的污垢与丑陋一并隐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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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什么是笄礼?”小陌拽拽长歌的手,疑惑的抬头望她。早晨爹爹就来吩咐过了,叮嘱他俩今天要乖一点,今天是二姐的笄礼,会有好多人来祝贺。果然,下午的时候他就看到了好多陌生人。
俞长歌握了握弟弟柔软的小手,温柔的对他解释着,“女子十五岁生辰的时候就是笄礼,代表着长大成人了。”
“十五岁啊――”小陌伸出空闲的手掌,一个个数着,忽然又抬头问道,“姐姐的笄礼为什么小陌没有参加。”声音里透着一丝丝委屈。
好笑的看着小陌嘟着的小嘴,长歌小心翼翼的牵着他走过地上被雪覆盖的石头,继而柔声说道,“姐姐自己也没有参加过呢。”
“咦?为什么呢?”
见小陌大有打破沙锅问到底的趋势,长歌连忙转移话题,视线看向前方,葱白的手指指着前面高悬在二楼的金字招牌,“小陌看,你看吃的烤鸭就在前面哦。”
单纯无邪的视线随着她的手指望去,小陌在看到那个金漆招牌展颜一笑。
苏州城商铺林立,五花八门的店铺在苏州有名的上街上争奇斗艳,其中吃饭的地方更是比比皆是,不计其数。但随手拉过一个苏州人,问到哪里的东西最好吃,不管是老人小孩,回答你的都会是――醉香楼。
传闻醉香楼是前朝灭亡之前落魄的太史公儿媳一手操办起来,又有前御膳太监为厨,生意蒸蒸日上,远近驰名。而醉香楼每天限量出售十只的一鸭四吃更是吸引了不少饕餮吃客慕名而来。 即使像今天这种大雪天气,醉香楼依然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店小二远远的看见雪地里缓缓走来的两团亮丽颜色,待看清来人是俞长歌,连忙拿起油纸伞向她们跑去。
一路阿谀奉承,将她姐弟二人引入二楼早就定好的雅阁,俞长歌打赏了他几串铜钱,店小二才心满意足的出了房间。
阵阵鸭子的幽香伴随着炭炉烧出的热气一丝丝传入长歌的鼻腔,面对美食她却难得的没了胃口,将片好的鸭子放在薄饼上加入调料包好,递给身边的幼弟,她靠着栏杆出神的望着人声沸腾的一楼大厅。
说书先生站在台前卖力的讲解故事,时不时有喝彩声传来。沸沸扬扬的声音越发吵的她头晕脑胀,故意不参加俞月华笄礼,就是想出来静一静,谁知道外面还要炒,俞长歌刚想站起来发挥她小霸王的本质,谁知道被底下的一声吆喝声打断。
――先生给咱讲讲京城前几天死的那个右扶风吧。
――听说和三年前冯俊一样,都是被人在家里砍了头呢。
――胡说,怎么能和冯俊一样呢,那个通敌叛国的小人,还害死了前任宰相。
――就是就是。
......
又死了一个吗?这是三年来的第三个了,到底是谁做的。不过不管是谁,她都该好好谢谢他不是吗。
若不是三年前冯俊被杀,通敌叛国的罪名还是自己的外公在承担。若不是那人将冯俊的头颅与卖国求荣的证据丢在了皇宫,自己到现在还是个没名没分的庶女。若不是冯俊的罪证被抄成数百份撒在京都大街,自己又怎么会被内疚的皇帝封为县主,如此的作威作福。
可是到底是谁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出入皇宫,又是谁在替外公平反而今右扶风被杀,难道也是与外公被冤枉通敌卖国有关吗?
夜凉如水,俞长歌带着满腹狐疑回到了俞府,没有心情再做别的事情,于是草草的洗漱完毕就上床睡了。
月上中天,漆黑的夜安静的可怕。
紧闭的房门一脚被踹开,飘忽不定的烛光折射着微弱的光,眼前有双深邃冷漠却又透满j□j的双眸,渐渐逼近的霸道气息压的她喘不过气。身上男子规律的抽动像是一*无止境的j□j,每动一次她的眉头就紧缩一分,咬着嘴唇的牙齿也加深一分。她瞳眸紧闭,泪水渐渐像断线的珠子顺着眼角滑到被褥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个霸道的男子转身离去,转瞬出现了几个壮硕的男人,淫邪的笑意毫不掩饰的出现在他们的脸上,猥琐的小声一声声的侵蚀着她的心。
“啊!”再也控制不住,她放声哀嚎,用尽了所有力气。
“小姐,又做噩梦了吗”燃起一柱安神香,丫鬟小芙拿过旁边的丝帕为床上冷汗涔涔的长歌擦拭。
月白色的亵衣因主人骤然起身而导致香肩半露,瘦削的腰身不盈一握,半裸的肌肤在月下呈玉色闪耀,黑亮柔顺的发此时被汗水浸湿,有几缕贴在脸颊,一滴冷汗顺着发间滴落。
还好是个梦。还好这一切都过去了。长歌紧握的拳头松开,伸手抚了抚心口,三年了,从重生之后到现在,每晚还是会被前世发生的事情惊醒。俞长歌啊俞长歌,你已经今非昔比了,怎么还会被前世的噩梦吓成这样呢。
起身披上一件厚实的外套走到床边,推开雕花木窗,一股寒风扑鼻而来,凉飕飕的让人混沌的心思瞬间清醒。三年了,转眼就过了这么久。还记得她委曲求全,逆来顺受,甚至不惜违背亡母的遗愿委身做妾,为的不过是小陌的安然成长,可是偏偏有人连这小小的愿望都不肯满足她,连一个五岁的小孩子都不肯放过。
就因为她娘是妾,就因为她是庶女,就因为小陌是个不被承认的孩子。
因为是妾生子女,所以在俞府她和弟弟要叫父亲为老爷,叫大娘为夫人。
因为是妾生子女,所以她和弟弟如下人一般待在这个家中,连吃顿饱饭都变成了一种奢侈的希望。
是了,庶女永远低人一等。
是了,妾,永远低人一等。
纵使是书香门第,纵使外公是朝廷命官,纵使爹娘最初是两情相悦,娘也还是永远摆脱不了妾室的命运,永远上不了俞府宗谱,永永远远的在大娘之下,受尽屈辱。直至含恨而终也未见到爹的最后一面,只因娘是妾室,只因大娘的一句不同意。
娘致死都没怨过爹薄情,也没怨过大娘刻薄,只怨当初一意孤行的自己,与情郎私奔的自己。
原本相爱的两个人,一个是书香门第,一个是武林世家,双方父母俱是不赞同,何况爹当时还有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妻--大娘。唯一能让两人在一起的方法就只有私奔,自古以来聘则为妻奔是妾,即使知道自己一生永远是个妾,娘也义无反顾的随爹出走,甚至不惜与外公断绝关系,而爹也离开俞府谐美走天涯。
两岁之前她活的无忧无虑,父母待她如珠如宝,然而好景不长,随着家境一天天变差,父亲的脾气也一天天变坏,对她和娘亲也一日冷过一日,直到三岁的时候,落魄的父亲带着她和娘亲回到了俞府,坐上的祖母垂泪拉着父亲,继而厉声教训母亲,骇的年幼的她瑟瑟发抖,躲在角落不敢出声,那之后他们就在俞府住下了。再然后爹娶了大娘,退出了江湖,开了好多商铺,渐渐的将俞府生意越做越大,而她和娘的地位也是一天不如一天,直至妹妹俞月华出生,她总算明白了自己在俞府的位置,属于她的爹爹已经成为别人的父亲了。
她被爹像礼物一样送人为妾,她不怨。
她在地上跪了一夜,只因为正房不喝她敬的茶进不了门,她也不怨。
他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害死小陌。
她毁了那个女人的脸,他毁了她一生。
依然记得那凉薄的嘴唇吐出的最残忍的字,她最亲近的相公,用最动听的语调吐出最残酷的话,将她赏给了手下的家丁。
五个男人,她想死都死不成。
恨意渐渐加深,她放在窗台的手指不自觉的握紧,竟然生生在木窗上抓了几条微弱的划痕。
三年了,是时候了。如果没记错的话,俞月华笄礼之后不多久,自己就要嫁人了。部署了这么久,也该按照命定的情节来走了。只是这一世,她不在是唯唯诺诺的庶女,她要逆天改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