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公主难得出一次皇宫,当然像放飞的风筝一样四处看、四处瞅,一刻都不得安宁。江玉康在后面连追带跑,弄得气喘吁吁,终于无可奈何地追上去道:“公主,你能不能慢点?”
安宁公主回过头,嘴中还叼着一颗红彤彤的糖葫芦,诧异道:“咦?你怎么还跟着我,你不是要带着薛神医去看病吗,咱们各玩各的,等我玩够了,自然就会回宫的。还有,在外面不要叫我公主,唔...就叫我安宁吧。”
“这可不行,公...安宁你既然出宫,我便有责任把你安全送回宫中,还请公...安宁跟着我,不要走丢了。”江玉康皱着眉,神色严肃,在无形之中还带上了一丝命令的口吻。
安宁公主歪了歪头,觉得江玉康还真是有些意思。想了想说道:“也好,但是小康,你之后要带我到附近玩玩,否则我就自己一个人去。”
“好...那还是请安宁先随我到寒舍小坐,我的家人还等着薛神医看病。”好在江玉康哄人的功力不小,所以虽然被安宁公主急得烦躁,但还是保持着良好的风度,这也多亏了陆珍宝多年来的训导。
~~~~~~~江府~~~~~~
虽然是这样,江玉康回到家的时候,怀中还是捧着高高的礼盒,险些就要连路都看不见。
“小康,你动作快一点嘛...”安宁在前面大呼小叫,惹得江玉康恨不能翻个白眼给她,为了安慰自己,江玉康只好在心中默念,古人诚不欺我,唯小人和女子难养也。当然,她自己却全然忘记了自己也是一个女子。
江玉康把东西通通交给府里的下人,然后领着薛神医到了宋晚晴的庭院,安宁公主也跟了过来。
到了门口,江玉康叩门道:“表妹,我可以进来吗?”
江玉康没有听到回音,但很快门便被打了开来,江玉康呆了一下,诧异道:“宝儿,你怎么又来了?”
陆珍宝看到江玉康,自然很开心,却因为江玉康这句话而皱紧眉头,不满道:“你什么意思,你不希望我来这里吗?”
江玉康自知失言,忙不迭道:“没有没有...”江玉康当然不会说出自己其实在吃味,她并不希望陆珍宝经常来她家,只是为了照顾看望宋晚晴。
“他们是?”好在陆珍宝没有揪住这个话题不放,又瞧着两个陌生人显出诧异之色。
薛神医没有说话,倒是站在后面的安宁公主推开薛神医,瞅了瞅陆珍宝,说道:“我叫安宁,看你的样子,一定不是病人吧。”扭头又看到江玉康把门拴好,不由叫道:“小康,你干什么把门关上,这里好热呀!”
宋晚晴自然没睡,她见门口虽然传来声音,但这么久还没有人进来,于是开口道:“陆姐姐,是什么人来了吗?”
安宁公主听到宋晚晴的声音不由怔了怔,她善舞,自然和舞曲乐声朝夕相伴,而宋晚晴的声音就似吴侬软语,明明只是说话,却仿若歌声一般暖人四肢,又犹如莺声婉啭。
陆珍宝很生气,她瞪着江玉康,虽然没有说话,但眼中分明让江玉康解释一下为什么这个小学徒亲昵地叫你小康。
江玉康别开脸,假装没有接收到陆珍宝的视线,一边走进屋内,一边说道:“表妹,是我,今日我入宫,得皇上体恤,薛神医愿意为你诊治病情。”
“咳咳...”宋晚晴支起身子,声音带上了一丝激动,道:“薛神医来了?”
“薛神医”这时候看见半躺在床上的宋晚晴,也带上了惊喜,笑道:“原来是晴儿,这趟出诊倒是和我心意。”
薛神医走向宋晚晴的床边,而安宁公主也伸着脑袋,就要跟过去,江玉康挡在安宁的面前,说道:“安宁,我们还是别打扰薛神医诊治。”
安宁点点头,倒也没有反驳,只是忍不住还是想瞧床上的那名柔弱女子,她终究有些好奇,有着那样好听声音的女子,相貌必然也是超凡脱俗的。
“宝儿,你也和我们一起走吧。”
陆珍宝刚想答应,又回头看见宋晚晴略微黯淡的眼神,心底不由一软,她的心向来善良,知道宋晚晴对她爱恋近十年的时间,又是因为她的缘故又触发旧疾,心中本就内疚,在这个时候,又怎么会扔下宋晚晴自己一个人去玩乐。于是陆珍宝有些失落地摇摇头,道:“玉哥哥,我就不去了,晚晴还需要人照顾。”
“你要留在这里陪她?”江玉康有些诧异,她知道陆珍宝昨天呆到黄昏时分才离开,今天又来到这里。虽然江玉康知道陆珍宝的秉性纯良,虽然脾气骄纵了些,但心里其实柔软得不像话,对身边的人都是付出百分之百的真心。可是...江玉康还是有些吃味,毕竟,陆珍宝哪一回见到自己不是缠着她,让自己带她去玩的。
“嗯...”陆珍宝还是点点头,倒又舍不得就此和江玉康分开,于是说道:“玉哥哥,要不然你和我一起留在这里吧。”
江玉康刚想答应,那一旁的安宁公主却叫了起来。“那可不行,我难得出...出来一趟,小康,你留下来可以,我可就不奉陪了。”
“你要走就走,玉哥哥干嘛要陪你呀。”陆珍宝听得出来这个叫安宁的声音明显是个女子,再加上她左口一个小康,右口一个小康的,亲昵的不得了,当下有些生气地挡到两人之间。
“哦?”安宁公主不退反进,一张俏丽的笑脸放大在陆珍宝的眼前,倒让陆珍宝退后了一步。“你倒是可以瞧瞧你的玉哥哥,我的小康,是陪你还是陪我?”
安宁公主说完,也不等江玉康回答,自己就出门去了。江玉康暗叹一声,只好快速地在陆珍宝耳边说道:“宝儿,她是公主,我必须要把她安全送回皇宫。”江玉康停了停,从自己的袖中拿出一纸红笺交到陆珍宝的手中就匆匆去追安宁公主了。
陆珍宝看着江玉康的背影,不由有些愤愤然,但还是没有追出去,她捏了捏手中的那纸红笺,那上面明显有字迹在上,她没有细看,只是又好好地把门关上。
宋晚晴看到陆珍宝没有和江玉康离开,心中就好像喝了蜜一般甜,整个人眉眼俱笑,减少了一些病容。
“薛神医,这次霜姨怎么没有和您一同来?”
霜儿怔了一下,终究顾念着陆珍宝在场,免得多生事端,还是学着自己师父的腔调道:“霜儿那丫头哪里肯乖乖地陪在老夫身边,要老夫说,晴儿你的资质不差,不如跟在老夫身边,保准你不出三年,你的旧疾必能治愈,还能学会老夫这一身妙手回春的本领。”
“薛神医当时的不吝赐教已经让晚晴受益匪浅。”宋晚晴不疑有他,怎么会想到霜儿会易容成自己的师父。
“其实你这体弱寒症的毛病只要按照老夫当年的吩咐,少思少虑,莫动真情,保持心态的平和才是最为重要的。”
“按你这么说,那晚晴做人哪里还有快乐,看来你这个神医也不外如是。”陆珍宝在旁边听了,颇为不以为然,倒是道起不平来。
宋晚晴叹气道:“薛神医,我陆姐姐心直口快,请你不要介意,想来您老过去也是这般劝解我,只是人活一世,又怎能真的做到清心寡欲...若是连爱一个人都不能随心所欲,那...”宋晚晴忍不住偷偷瞧了眼陆珍宝,那张活泼明媚的笑颜正是她的毕生所求。
剩下的话宋晚晴没有说,霜儿却也能够明白,她倒甚是习惯地摸了摸自己的胡须,摇头道:“的确如此,老夫倒是个不懂情爱之人。”霜儿自嘲道,她腹诽自己的师父,一把老骨头整日叫别人清心寡欲,倒不如让他人出家做和尚来得快捷许多。“晴儿也不须要过多担心,老夫这些年来对你的病症也有了新的诊疗方法,虽然效用慢了些,至少你那些情情爱爱的事情也是半分影响你不了了。”
“那可太好了!”陆珍宝第一个叫道,那副开心的样子仿若得到灵丹妙药的是自己一般。
宋晚晴眼神柔和地看着陆珍宝,她心上的人关心她的身体,宋晚晴头一次感觉到幸福离自己是如此之近。
霜儿就着屋内的纸笔将药方写了,陆珍宝主动地接过药方,薛神医道:“这药方之中有几味珍贵的药材,不过以你们的家世,想必不是什么难题。”
陆珍宝从来都没有为钱操过心,直接拿着药方就要出去为宋晚晴抓药。“晚晴,薛神医,我这就去抓药。”
陆珍宝很快地拿着药方出门,霜儿讶然道:“这丫头干嘛这么着急?”
这时候,宋晚晴却有些失落地叹息道:“陆姐姐,想必是去找表哥了吧。”
霜儿因为自己也是恋慕着女子,所以一看宋晚晴的神色,便大略能够猜出一二,心中暗暗吃惊,她知道这样一种感情并不容易,更无法大白于世俗,更何况,陆珍宝满心里、满眼中那般明显地爱恋着江玉康,霜儿叹了口气,只怕宋晚晴已经注定了逃不开情伤这两个字。
“晴儿,情之为物,苦不堪言。七情郁结导致的疾病,比什么剧毒都可怖,比任何疑难杂症都难以根除。老夫即使能治得了你的表征,却无法治愈你的内心。”霜儿并不想宋晚晴和她一样在一段没有结果的感情中白白错过了她值得的幸福。
宋晚晴苦笑了一下,她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只是情之一字,就似千千心网让她无法抽离,又像盛满了毒药的美酒,让人甘之如饴。
宋晚晴的神色忧伤却又宁静,她道:“薛神医,我爱她,但我也清楚自己不可能得到她。我只愿,时光静好,与君语;细水流年,与君同;繁华落尽,与君老。”
霜儿感觉心口震了一下,她没有想到小小年纪的宋晚晴竟然有这样的感悟,而她自己,她离开皇后的原因就是因为她不能接受皇后嫁给了他人,而她即使明知道皇后心中仍旧有着自己,她仍然悄声离去,若不是这次得知皇后病重,她也许和皇后老死不复相见。
霜儿叹气道:“世间多少痴儿女,爱到深处无怨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