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乾坤袋=空间?
乐湮出了营门,这其实是个很轻而易举的事情,霍去病并未限制她的人身自由,因为荒郊野地里没吃的,她饿了这么久也跑不远,他应该放心得很。但是事实上,霍去病的原话是:“那鬼丫头看着老实,其实心里狡诈着呢,你们偷偷跟着她就行了。”
于是,乐湮毫不知情身后早已跟了一个“尾巴”。
匆匆钻入夏木丛林里,顺着几根尖细且长的荒蔓,黑魆魆的一片林子,穿过它便见幽然的星光闪烁,一轮清光无尘的弦月勾人遐思,潺湲水声清澈悦耳,如五弦上快指拨弹的《阳春》《白雪》。
但是,乐湮没有留意这些,她是个粗人,粗人的意思就是,除了吃得饱、穿得好,其他的全都是累赘。欣赏湖光山色么,下辈子吧。乡里人听不懂这些,也看不出自小生活的山沟沟里有什么名胜。
她留意到的,是溪边烤着兔子肉的一人一鸟。
“呜呜……雪糕!”小姑娘一直很坚强,终于在见到姬君漓的时候,她决意不再那么坚强了,她“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姬君漓微微侧目,萧疏叶林子里立着个婷婷美人,抱歉眼瞎了,是个衣冠不太整的黄毛丫头。他皱着眉,不悦的冷哼道:“怎么弄成了这幅德行?”
乐湮心里委屈啊,她废了这么大的力气才见到了姬君漓,谁知道甫一见面他就对她不冷不热的,撅着小嘴儿,哼哼唧唧道:“臭雪糕,难道人家失踪了那么久,你就一点儿都不担心?”
她说着一步步向着姬君漓踱了过去。待再走近几步,姬君漓起了身拂落了身上的一片冉冉绿叶,某个鬼丫头猛地直冲过来,对着他架在木桩上已经熟透了泛着香的烤兔子便是一通口水直流。目放精光如狼似虎的小姑娘明显是没注意到某人已经开始发青的脸色。
趁着兔子肉已经输了,乐湮拿起插兔子的木棍猛地就是一口!
“呜——烫死了烫死了!”又辣又烫,乐湮咬了一口嘴里就直哈气。
身后传来一道咬牙切齿的声音:“我觉得你可能没弄清楚这只兔子是谁的。”
乐湮在烤得红彤彤、外焦里嫩、油汁横溢的兔子肉上吹了吹,照着她们吃饭的习俗,先用舌头在兔子肉上舔了一圈,再是一圈,又是一圈,最后舔无可舔,她方才想起要回答姬君漓的话来着。
想了想,乐湮挥手道:“这个不算什么啦,你的不就我的?”
姬君漓的唇角抽了抽。
溯时立刻打蛇随棍上:主人,我又错鸟,其实论起不要脸来你只能屈居第二,这丫头远在你和宋玉之上呢。
姬君漓的脸色更黑了,某始作俑者正啃兔子肉啃得笑嘻嘻的,他冷哼了一声,乐湮小心肝一颤,一回头,他眸光沉沉地紧盯着自己,小丫头缩了缩脖子,十分害怕那眼刀会一不留神儿劈到自己身上。
“吃完了吗?”
乐湮瞅了眼还肉质肥美的兔子,眼泪巴巴地直往肚里咽,“吃……吃完了。”
姬君漓冷笑地扯了扯嘴角,自溯时的翅膀上揪下一片青蓝的羽毛来,溯时疼得喳喳直叫唤,某无良主子将那羽毛往乐湮的发髻上一插,不容反驳地生硬说道:“不许摘下来。”
乐湮被他弄得有些惊骇。
这时候,某只又回到主人肩膀上的鸟儿心道:主子,你保证,这是你最后一次拔我的毛了哦!
乐湮听到这个奇怪的声音,再呆呆地望了眼这奇怪的主仆,透着婴儿肥的小脸上缀着的那对招子黑如墨迹,瞪得圆圆的,她不可置信地指着溯时,问姬君漓:“刚才,是它在说话?”
快回答不是啊,快回答这是幻觉啊,不然我会晕的哦,我真的真的会晕的哦。
残酷的现实是,“恩。”
“……”
乐湮没有晕,但也骇得手足俱僵,她愣愣的望着这两怪物,再一次询问:“不可能吧,溯时是只鸟儿啊。”
姬君漓横了她一眼,眼波淡淡的,如深秋里的一潭碧泓,“溯时的羽毛带在身上,便可与它心意相通,它不会说话,但是是有灵性的。”
主人夸我唉,主人他终于夸我了唉,他说我有灵性唉。溯时心里美美的,更加傲然地对乐湮挺起了毛茸茸的胸脯。
姬君漓可能是觉得自己这个话说得不大明白,于是又补了一句,“简而言之,溯时它其实是只有灵性的杂毛。”
溯时的笑容僵住。啥?为毛还是杂毛?为毛为毛……主子,你又揭我的短!
乐湮听着溯时丰富的心理活动,觉得新奇又好玩,她试着伸手杵了杵她的脑袋。果然,“杂毛”气得直跳脚:不许动我,拿走你的脏手,走开!哦*,上帝,你可真要命!
“谢特?”乐湮咀嚼着笑道,“你说我啊,我不叫谢特呢。”
……史前人种,它表示无法交流!
一人一鸟交流了老半天,姬君漓吩咐溯时,“行了,把东西拿出来吧。”
溯时苦逼的扁嘴:主人,为什么老找我,东西明明在你的乾坤袋里啊。
“也是,你的空间一点长进都没有。”姬君漓十分淡然地打击了一下爱禽,在乐湮困惑的小眼神里,他毫无压力的自虚空中掏出一本厚重的书来。牛皮纸的,看着古朴典雅,散着一点木樨的清香。
然后,姬君漓将这厚重的书往乐湮怀里一扔,乐湮接着,小胳膊差点没给它压垮了,她嘟囔着嘴来,封皮上工整地题着几个大字——
她一个也不认识。
但是,乐湮是绝对不会承认她不识字的!当下她喜滋滋地将书往怀里一收,“哎呀,你从哪里弄出来的?这个戏法变得可真神奇!”
“惊喜吗?”
乐湮用力地点头。
“这是我送给你的见面礼,上次忘了给。”
乐湮继续用力地点头。她自小长在乡里,只有逢年过节才会有村邻们拿着一点干肉来敲个门,对于她来说,收礼物是件多么令人惊喜的事!
虽然,这个礼除了沉了点,其余一概入不得乐湮的眼。
姬君漓皱着眉看着丫头拿着那本《中华上下五千年》直往衣襟里塞,奈何书太大塞不进去,他瞅着后,便信手再自虚空里抓出了一个小袋子,递给她,“这是给你的,把它套进去。”
“哦。”乐湮觉得这样确实容易携带一些,但是将书装进袋子里之后,它“咻”地一声,没了!
就这么自手心里凭空消失了!乐湮急得一下汪汪地哭:“你耍我,你把它又变不见了!”
溯时看准时机插了一刀:土包子!
某人十分温柔地捏了捏她的鬓发,一指指为她捋顺,细心细致地哄骗道:“我方才把那个戏法传授给你了,只要你想要,随时都可以取出来。”
啊?乐湮怔怔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修习了这么厉害的戏法,听着这个男人说完以后,她开心地大叫起来:“哇,雪糕你真好!”跳够了,她停下来,十万分认真地瞅着他,“我以后不叫你雪糕了。”
“叫什么?”某人十分淡定的引诱道。
乐湮巧笑嫣然地看着他,一双眼睛圆滚滚的,乌溜溜的,明灿灿的,“冰激凌,好不好?”
自打耳光的姬君漓揉了揉发痛的眉心,无奈地承认了这个事实:狭路相逢,无赖胜。
小姑娘见他不高兴了,还嘀嘀咕咕的,“谁让你不告诉我你的名字来着。”
这时候军营里传来了宵柝之音,姬君漓决定要十分和颜悦色地赶人。
乐湮上下乱窜,“不可以,我再也不要回到霍去病的身边了!”
揉着眉心的姬君漓右眼皮轻轻一跳,“为什么?”他这声音沉沉的,透着丝疲惫。
乐湮心虚地捂着嘴不说话了。她要说什么?倘使她说霍去病对她不好还饿她饭,那么为了赶她走,姬君漓一定会说:“哦,这样,那我以后给你五日一顿饭。”是的,权衡之下,她决定不说。
溯时心道:臭不要脸的丫头片子,哼哼。
乐湮横了它一眼,姬君漓却将揉眉心的手放了下来,他淡然道:“丫头,这次,不是与你闹着玩的,霍去病的身上有一件很重要的东西我要取来。所以,你必须回去,替我探探他的虚实。”
很重要的东西?不就是我么?乐湮自作多情地嘀咕了一声。但是,她受了姬君漓的恩情,不可能不报的,虽然她其实是……好吧,她决意:“好!我回去,但是你不许扔下我!”
姬君漓笑意清浅,眸底点点星光无垠,素色的衣衫拂过一道木樨的清香,落了满肩明月,满树烟光,初夏的花蕾在此处萌动,枝头翩翩纷然的红雪缀成了绵亘瀑布,不远处压得低低的一枝花苞也“啪——”地一声裂了,她心底的苞也裂了,绽出青春华年里最娇嫩纯美的一朵花来。
少年眼底笑盈盈的,双眸深邃,水波浮动间只映着自己。分明是极冷寒的一个人,可是他竟然笑了唉,笑得真好看。
乐湮突然觉得,她好像喝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