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待二人到了一处安静之地,周琼英将红枪一收,爽朗笑道:“想必道友方才也听到那妖猿言语,我乃太和宗玉坤洞门下周琼英,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她见姬璇真神姿高彻,气质出尘,心下便存了结交之念;而周琼英这种雷厉风行、直白不掩的性格也令姬璇真甚为欣赏,便也不作那些客套之语,道:“大衍宗清微岛,姬璇真。”
此言一出,周琼英面露讶色:“原来道友便是姬璇真,不瞒你说,我在宗内早已听过道友的大名了!”
她这话并非恭维,完全是出自本心,姬璇真未足百年而结婴,在离云天宫中又曾有以一敌三的战绩,不光在玄门一派三宗之中,就连魔道也传扬其名,早已不是当年结丹时明珠藏于匣中的状态了,如今道出她的名讳,就连上一辈的许多大能也要说一句“后生可畏”,丝毫不敢小觑于她。
姬璇真娥眉轻舒,道:“些许薄名,不足挂齿。我观道友的枪法已登堂入室,且法相雏形也已衍化,料想要不了多久便可破丹成婴,未来成就更是不可限量。”
这二人互相夸赞了一番,说完心中都生出一点好笑的情绪来,周琼英笑道:“我们俩可别这样互相吹捧了,我与道友一见如故,如此称呼实在生疏,不知可否直接唤你‘璇真’?”
姬璇真道:“自无不可。琼英英姿飒然,我亦多有倾慕,此言甚合我心意。”
大衍宗这一代的亲传里,女修本就稀少,余下的澹台楚一流,固然可以对之多有照拂,却难以交心,今日所见的周琼英,脾性作风都格外果断,本人亦是疏朗明阔的人物,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都称得上一句英才高质。
二人又闲谈了几句,对彼此的性格更熟悉了几分,周琼英问道:“不知璇真去往何处?”
姬璇真道:“我正要去积雷渊处理些许事宜,琼英所去又是何地?”
周琼英道:“巧了!我也是往积雷渊去,寻一件材料炼制法宝,不如你我同行?”
她说话间,神采飞扬,显然对此颇为期待,姬璇真对此自然无有异议,二人便作一道,向西往积雷渊而去。
她过去出宗时,除却攻伐云汐泽水府和离云天宫这两次,其他都是一人独行,少有与人结伴的时候,这次和周琼英一起,一路之中,亦添了许多趣味。
途中周琼英曾提及离云天宫之时,她因闭关之故错过了那一次盛会,言谈之中颇为失落,遗憾错失了那次见识道魔双方年轻一辈精英的机会,不过她本性阔朗,很快便将这一点抛诸脑后,谈起了自己数次游历时的见闻。
她与姬璇真不同,姬璇真虽也游历过几次,见识了一些世间景象,然而道途突破却仍以闭关为主,倘若以种花来喻,她本身的道基是埋在土壤中的种子,游历所见则是养料中的一小部分,其根系依然是正统的通玄道法之路;而周琼英则以对世间百态的见闻感悟为主,常在战斗中突破,可谓剑走偏锋,与姬璇真的道路虽然大相径庭,却也不乏可取之处。
她所衍化出的法相雏形,便是在见证过数百场凡间战役,甚至化身亲历后心有所感,从而孕育出一点灵识,由此以法力构建了一支气势雄浑、沛莫可御的威武大军。
二人互相印证各自道途,并从中吸取了有益于自己道路的部分,收获也是不小,等到将将要到达积雷渊时,周琼英已一只脚跨入了元婴境界,只要再突破那一层薄薄的壁障,便可顺利结婴;姬璇真也借此把《太虚还真妙录》的《洞玄》一章又向后推了一个小境。
积雷渊金波洞。
添香公主玉手握在栏杆之上,正观赏着不远处的姹紫嫣红,因她独爱茶花之故,这片花园之中种了数十种茶花,包括了宝珠茶、正宫粉、石榴茶、一捻红、照殿红和晚山茶等品种,涵盖半重瓣、重瓣、曲瓣和五星瓣等等瓣型,一眼望去,便给人眼花缭乱、满目盛放之感,添香公主望着这些心爱之物,娇美的面容上不自觉露出一丝笑容来。
她是金波洞主钟天华的女儿,其母为珑心狐部族中狐主的一名庶女,数年以前与钟太行结为道侣,后生下了钟添香,二人只有这一个子嗣,自然如珠如宝的爱护,连一句重话也舍不得说,事事顺着这宝贝女儿的意思。
钟添香年岁渐长之后,逐渐显露出一副花容月貌来,再加上她对自己的容颜十分爱惜,每每精心妆扮,更是美丽非凡,引得积雷渊众多年轻子弟追逐不休。
在积雷渊九洞十七岛中,金波洞的势力首屈一指,又兼与珑心狐一部牵连不断,众人便将钟添香美誉为“添香公主”,时日长久之后,这一称呼反而比她的本名更为人所知,这却是始料未及之事了。
但凡美貌而又有身份的女子,往往眼界极高,看不上寻常男子,添香公主自然也是如此,她对待积雷渊里的一众追求者,向来不假辞色,少有和悦之时,如此反倒更激起男性的征服欲;而这位高傲的美女,在遇到心仪之人后,瞬间便从冰冻之池化作一汪春水,说不出的柔肠百结,更时不时流露出小儿女的情态。
她正赏花时,一名身着翠绿衣衫的侍女分花拂柳而来,福身道:“公主,歧关岛孟郎君来访。”
添香公主眉头一皱,刚想拒而不见,一名华服青年已摇着折扇,出现在了她视线之中。
这青年长相英俊,只是气质略显浮夸,摇扇之举也有附庸风雅之嫌,此人名为孟德昭,乃是九洞十七岛中歧关岛主的弟子,向来自命风流,从一次宴会中见到添香公主之后,就对这位美女穷追不舍,并屡屡做出威胁其他追求者的事情,令添香公主颇为反感。
但歧关岛在积雷渊同样势力不小,金波洞虽有钟天华和其道侣,却也不好轻易得罪歧关岛,故而添香公主虽然对此人十分厌烦,却也不好彻底撕破脸面,以免令两家结仇。孟德昭因此有恃无恐,行事也越来越唐突,颇有得寸进尺之感。
然而近来情况又有变化,添香公主偶然结识了一名男子,相见几面之后,对其颇为倾心,对待孟德昭时自然就不假辞色,免得让心上人误会,因此这几个月以来,她已数次对孟德昭避而不见,改变了原先虚以委蛇的做法。
孟德昭对此并不甘心,他早已将添香公主视为自己的所有物,又如何能容忍别人横插一脚,对那夺走佳人芳心之人自是嫉恨无比,他不甘之下,便屡屡以势相逼,要添香公主做出表态来。
孟德昭向前一步,虚虚拱手,嬉笑道:“公主,别来无恙否?”
他眼神轻佻,肆意在添香公主身体上逡巡,神态直白露骨,添香公主对此人厌恶之极,一见他上前,登时后退,俏脸含霜,冷冷道:“孟郎君还请自重!”
孟德昭嗤笑一声,眼梢吊高,流露出一丝凶光来:“我有什么不自重的?想必公主心里放了你那情郎,再看别人便全都不是了!”
话说到这个地步,添香公主反而不再维持那虚假的颜面,一双杏眼狠狠瞪向孟德昭:“你既然知道我已有心仪之人,又何必再做这些举动,不过徒惹人厌烦罢了!”
孟德昭冷笑道:“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身份?旁人抬举你,唤你一句公主,你还真当自己是天上仙女不成?不过是个人狐混种,若是原来我看你貌美,还可赏你正妻之位,如今却与人有了首尾,可见果然脱不了狐狸□□的性子,就是给我当侍妾还嫌污了眼睛!!”
他这话说得轻蔑之极,句句都戳在添香公主的心窝上,她气得浑身发抖,胸脯剧烈起伏,好半天无法平复情绪,孟德昭见此更加得意,得寸进尺道:“无话可说了罢?若是你现在求我,还可勉为其难将你纳入后院・・・・・・”
他话未说完,添香公主骤然出声道:“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德行!我就是再落魄也不会嫁给你,秦郎无论人品资质,都胜过你千倍万倍,若是你离了歧关岛,怕是连秦郎一根指头都比不上!”
孟德昭无赖笑道:“可惜我永远是歧关岛子弟,而你的秦郎胆敢背师叛宗,必当死无葬身之地,你跟了他也要守活寡,还不如早些放弃,还能尝尝鱼水之欢・・・・・・”
他越说越下流,听得添香公主面红耳赤,又羞又恼,却不知拿什么话来反驳,就在这时,花园之中响起了另一道男声:“哦?孟道友可否给在下演示一番,什么叫死无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