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满是心酸和无奈,语气却异常的坚定:“都别说了,种子名额我是一定不会让出来的,我心意已决。”
姚象一直背对着众人方没有人发现他那已经咬的快碎裂的一口牙齿。
一头黄发的姚扁挑了挑眉头,撸起了袖子,大踏步走过去,一边走一边骂道:“死老头你有点不识相啊,好声好气的跟你讲你不听,非要揍你一顿你才开眼是么?”
姚扁手掌直接抓向了姚陌的衣领,想将他从病床上提起来。
“姚扁!你给我滚回……”
姚钦的话还没说完,砰的一声重响回荡着,姚扁的身子狠狠被抵在一旁的墙壁上,一只铁钳般的手掌紧紧抓着他的脖子,额头、喉咙青筋根根暴起的姚象死死盯着他,暴怒无比,手掌狠狠攥紧,姚扁的面色瞬间由青转紫再转得通红,拼命的挣扎这却丝毫挣脱不了那只手掌。
“姚象!你要干什么!”
姚钦、姚馨等人急了,连忙怒吼道。
愤怒即将冲昏姚象的理智,就在他准备捏断姚扁脖子的时候,姚陌怒喝道:“姚象!放开他!”
随着父亲的怒喝响起,一丝清明浮现在姚象眼中,他手掌下意识的松开,如同一滩烂泥般的姚扁靠着墙壁滑落,面色雪白,捂着五个血红手爪印的脖子咳嗽不停,眼中满是恐惧之色,他连忙手脚并用的爬向远处,惊恐无比。
姚象胸膛重重的的起伏,深呼吸一口气,他那满是血丝的目光望着周围的那些族人,从他们脸上一个个扫过去,不知为何,凡是被姚象那双眼睛盯住的姚氏族人皆是下意识的游离开目光,不敢与之对视。
姚象目光最后停在那骄傲的如同白天鹅的美丽蓝裙少女脸上,后者正扶着自己的弟弟,满脸怒容的盯着姚象,银牙咬的嘎吱作响。
“姚馨,你想要我的种子名额?”
姚象的声音重新平静下来,变得无比淡漠,彷佛是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他早已学会收敛自己的情绪,他已经成熟的不像这个年龄的人了。
姚馨美眸狠狠瞪着姚象,娇喝道:“没错!就你这个废物,要这么珍贵的种子名额有什么用?”
姚象笑了一声,笑的极其平淡,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在笑什么。
姚象盯着姚馨,轻声道:“二年前,你炼骨四重需要的那株灵药被姚若龙抢了去,你哭哭啼啼的求到了谁的身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诉苦,是谁冲进了姚若龙家里,硬生生抢回那株灵药回来给你,却被家族执法队杖刑二十?”
姚馨俏脸一滞,旋即恨恨的咬了咬银牙,低喝道:“那是以前!不是现在!姚象,你要是真的为我好,就应该把种子名额给我!”
姚象再度笑了一声,笑她的骄傲,笑她的自恋,缓缓道:“别误会,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人啊活着,总归得有一点知恩图报。”
姚馨俏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恼羞成怒,道:“你算什么东西,也能教训我?”
姚象目光从她身上移开,停在了姚钦身上,他连一点客套话都没有,一个尊称也无,直呼其名,轻声道:“姚钦,爹一直跟我说,他这辈子记得最牢的就是小时候你们二个迷路在了山里,躲在山庙里面,下着鹅毛大雪的天气,你把身上的衣服给了爹,最后的窝窝头也分给了他,他念念不忘,直到如今。”
姚象哈哈大笑,笑的凄凉,猛的大吼道:“所以他这大半辈子,从修炼的资源、到参加各种族内盛会的名额,甚至连喜欢的女孩,全都让给了你,全都!所有!一切!一点都没留下!”
姚钦一下子怔住了,他嘴唇微微颤动,似乎想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半躺在病床上的姚陌低喝了一声:“好了!”
姚象缓缓后退一步,冰冷目光扫视这周围的族人,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碧绿色的戒指狠狠拍在桌子上,那是种子名额的身份戒指。
姚馨的美眸顿时直勾勾的盯着那个碧绿色戒指,眼中尽是涌动的激动之色。
姚象盯着姚钦,面无表情,声音漠然:“种子名额就在这里,你尽管来拿!”
姚钦手掌微微颤抖着,他有点不敢去看那个病床上的姚陌,也不敢去看姚象,他脚步僵硬,如同灌了铅一般,他艰难的迈出一步,身子微颤,内心的良知剧烈的挣扎着。
“爹!”
姚馨焦急的望着姚钦,娇喝道,为什么他还不肯去拿名额戒指?那是她梦寐以求的东西,是能决定她一生的东西。
姚馨望着那还在犹豫的姚钦,恨恨的咬了咬银牙,旋即修长的玉腿迈动,直接走向了桌子,洁白如玉的玉手抓向桌子上的碧绿色戒指。
“嗤……”
一柄短刃插在了戒指前面,吓得姚馨连忙缩了缩手,美眸恼怒的瞪着姚象,怒喝道:“姚象!你别给脸不要脸!”
姚象此刻的面色可怕无比,让姚馨都不由自主倒退二步,他握着短刃的手掌都因愤怒而颤抖着,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今天这里除了姚钦,谁敢来拿这名额试试!”
姚馨被姚象那可怕的眼神盯着连连后退,俏脸微微有些发白,回到了姚钦身后。
“爹!你还在犹豫什么?难不成女儿的一辈子还不如他们重要?”
姚馨的目光望向了姚钦,声音凄凉道,听着女儿的声音,姚钦长叹一声,低着头,嘴唇蠕动,对着那个病床上的中年男子,对那清秀少年,颤抖低声道:“对……对不起。”
他知道,他们二家本就已经满是裂痕的感情,在这最后拿走戒指的一刻,会彻底崩碎而开。
躺在病床上的姚陌捏着床榻的干枯手指发白,他望着姚钦一步步走到木桌前,手掌抓向那戒指,身子一滚,翻到了地上,他跪在地上,嘴唇剧烈的颤抖着:“姚钦,算是我求你了,大哥这辈子什么也没有问你要过,就这一次,别拿走名额,象儿只有靠着名额去了大宗门才有一线希望啊。”
姚象急忙转身,想要扶起自己的父亲,后者不知从哪而来的巨大力气,甩开了他,对着姚钦重重的磕了一个头。
姚象重重倒在一旁的地上,双眼通红,声音嘶哑无比,痛苦低吼道:“爹!我们不要了,不要那个名额了,你起来啊!”
姚钦放在木桌上抓着戒指的手掌颤抖着,他低着头,看不清表情,沉默了一下后,他猛地收回拿起戒指,一言不发,迅速的对着门外而去,手臂甩到的桌上破旧茶杯也是掉落在地,碎的四分五裂,就如他和姚陌那几十年的兄弟情,天际掠过一道惊雷,天空暗沉,银蛇一瞬而落,照亮的周围亮如白昼,也照亮了那面色雪白,双眼暗淡倒在地上的姚陌,在他眼角,有一滴晶莹的液体掉落在地,摔得粉碎。
所有人急急忙忙冒雨而去。
人心刻薄,凉如寒冬。
姚象抱起心如死灰的姚陌,将他重新放回床上,替他盖好被子,脚步沉重,一步步往外而去,他站在门口,关上了身后的破旧木门,坐在台阶上,豆大的雨滴倾盆而落,瞬间打湿了他的衣衫,冰冷彻骨。
在姚钦跪下磕头的那一刻,他对于这个家族,对于姚钦他们,最后的一点情分也无了。
一道惊雷划破天际,照亮世界,雷声轰鸣。
姚象微微抬起头,死寂一片的双眸望着那不远处被照亮的雨幕中站着的一袭丰满黑衣,这是一个长得极为美丽的清冷女孩,如果说姚馨是满分一百分中的七十分,那这黑衣女孩就是九十分。
三千青丝随意散落在身后垂至娇臀,一袭黑裙包裹着那玲珑有致的修长丰满娇躯,肤若凝脂,酥胸高挺,完美的弧度蔓延到腰部的时候则是狠狠一缩,纤腰不堪一握,她修长的玉臂弯曲,玉手举着黑伞,皓腕边的袖管镶着黑色蕾丝花边,精致的小脸美得让人微微有些窒息,
黑衣女孩撑着一把黑伞,缓缓走了过来,笔直圆润的雪白玉腿停在姚象面前,一对剪水秋眸静静的望着面前的少年。
姚象声音沙哑,没有丝毫情绪波动:“方清,你如果也是来看我笑话的,那你来迟了。”
族长义女,方清,宗族内年轻一代前三甲的天之骄。
无论是姚象平凡的时候,还是实力辉煌之时,亦或者是如今落魄之日,方清都只是平静的在一旁静静看着,她就如一朵冰山上的雪莲,不染人间尘埃,不知是多少血气方刚的年少族人心中的女神。
方清红唇轻启,声音平静,淡淡道:“正巧路过这里,也目睹了这场闹剧。”
姚象望了她一眼,面无表情,暴雨倾盆而落,每一滴都砸的人生疼。
方清的确是碰巧路过这里,她本欲抽身离开,却在姚象抽出匕首钉在木桌上的那一刹那停下了脚步,那个时候的姚象,神色可怕,凶狠如一头走投无路的孤狼。
方清重新打量着面前这个如同暴发户一般逍遥了一段时间又被打回原形的清秀少年,欺辱和各色的风言风语改变了他,磨去了他的棱角。
姚象无意之间展露出来的,触动她心底深处的一点异样,她沉默了一会,从芊芊玉指上脱下了一个碧绿色戒指,蹲下身将戒指放在姚象面前,她美眸望着面前近在咫尺的冷漠脸庞,在他那毫无情绪波动的双眸中停留了一下。
姚象望着方清精致无比的俏脸,一股如兰香气扑入他鼻中,他声音沙哑的如同石头在玻璃上划过:“你是在怜悯我么?”
“没有什么怜不怜悯的,我只是觉得以你如今的地步,该受到一点帮助。”
方清微微摇头,俏脸清冷,她缓缓起身,黑伞望姚象那边倾斜点,帮他挡住了疯狂下落的暴雨。
“一个种子名额的帮助……”
姚象嘴角似乎扯了扯,想笑,但是却笑不出来,他抬头望着上方,黑伞撑在他头顶,挡住了一切风雨。
他嘴中的一切话语,心中一切杂乱的思绪,在这黑伞挡在他头顶的时候,悄无声息的消散了。
姚象沉默了片刻,嘴唇颤抖着蠕动,声音中终于多了一抹波动:“谢……谢谢……你。”
一个谢谢和一个谢谢你,虽然只多了一个字,却截然不同。
他那冷寂了二年,伤痕累累的心,多了一丝淡淡的温度。
方清大大方方伸出了她那羊脂玉一般的雪白玉手,精致的小脸平静,缓缓道:“你已经经历过了最长的噩梦,度过了最猛地暴风雨,能不能醒来见到彩虹,就看你自己了。”
姚象怔怔的望着面前那只雪白玉手,他手掌微颤,微微抬起,还没完全举起,望着那满是烂泥、脏乱的的手掌,下意识的想要缩回手掌,然而那只玉手却是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掌,将他从台阶上拉了起来。
方清的凝脂柔荑很软,如同一块上好的软玉。
“祝你成功。”
方清拉起姚象后便松开了手,俏脸平静,暴雨已经停了,她收起黑伞,转身往后离去,姚象一直目送着她那离去的背影,手上紧紧握着那个碧绿色戒指,他这一辈子,都会记住这个美丽的背影,这个已经烙在他心底深处的背影。
这不仅只只是一个珍贵的种子名额,更是一份鼓励,一份支持,方清不仅拉起了姚象的身子,更拉起了他那藏在心底最深处的血性,骄傲和最后一丝支离破碎的尊严。
这是个很善良的姑娘。
困难时候的援手情比天高,雪中的碳,值万金。
在尽头转角处,方清突然停下莲步,似有所感,微微抬起玉首,望向了天上那一抹五颜六色,
方清回头,清冷美眸望了一眼那也是在此刻抬起头望着天空的姚象,抿嘴嫣然一笑,美得倾国倾城。
她看到他看到了。
那横跨天际,美轮美奂的美丽彩虹。
如冰冷绝望中盛开的美好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