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诚是被枪声惊醒的。
说是惊醒也不恰当,枪声实际上是把时诚已经神游到外太空的意识重新拽回到了地球上而已。
枪明显也不是打在时诚身上的,否则此刻他应该是被疼痛刺激的瞬间清明起来,而非像现在这样努力克服着挥之不散的疲乏和眩晕企图睁开眼睛。
之前怎么就没发现过眼皮居然这么重呢。
悉悉索索的声音响个不停,好像有人在搬运什么重物。
当时诚终于费力的支起了半边眼皮的时候,映入眼睛的情形实在有些让他不得不怀疑自己睁眼的方式是不是错了。
没记错的话,自己应该躺在药店里面。
对,是个药柜被打翻了不少的药店。
但是眼前又是怎么样的景象呢?
风化干裂的灰暗墙壁不住的往下面掉着灰,东歪西倒的朽木架子上面七零八落的摆放着不少积着厚灰的可疑物品。地上也肮脏荒废的像是人迹罕至之地一样。
眼中如此可疑的景象让时诚开始疑心难道自己遇上传说中的穿越或者重生了?
“啊,你终于醒了啊,”听起来音调有些上扬,挺好听的年轻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心情挺不错的样子,“我还想着是不是天塌了都吵不醒你呢。”
时诚转动着还有些浑噩的脑子仔细想了一会,发现来者的声音在自己记忆里面和任何一个人都对不上号。
反正他认识相熟的人也是少的可怜,经常说话对对方声音熟悉的就更是屈指可数了。
大脑下达了来者应该是不认识的人的判断,时诚挣扎着费劲撑起上半身想朝说话声音的方向望去。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这里躺了多久,连双手撑地这样简单的动作做起来都处处感到不适。
好不容易撑起身子半坐着,往话音来的那个方向一看,看到的结果却让时诚瞳孔极具收缩,惊骇之下一时间竟然脑子里面全是空白。
青年手里提着个软绵绵的人形物体,看到时诚极度震惊的样子不由得把手里拽着的东西随手往门外一甩,几个大步走了过来,担忧的看着他,问道:“你没事吧?是受惊过度了吗?”
时诚不说话,只是死死的盯着被青年随手甩出去的人形物体,摔在卷帘门地基上,上半身磕到门外去了,下半身还留在门内,被这么一磕绊,整个身子呈现出扭曲的凄惨模样。
那个人时诚是认得的,正是时诚拼了命都挽留不下她性命的,曲芸莎。
曲芸莎的尸体打消了时诚疑心自己穿越了的怪诞想法,虽然和之前看到的样子大相径庭,但仔细看就会发现那些朽木架子摆放的地方,正是之前药房里面药柜林立的位置。
药房竟然已经朽烂成了这副模样……这得是过了多久了?几十年?一百年?
青年看着时诚只是死死的盯着女人的尸体抿着嘴巴不说话,感觉有些恍然了,于是出声安慰道:“那个是你的同伴?我进来的时候她已经彻底失去生命迹象了。我看她身上有不少像是被丧尸抓咬过的伤痕,担心她感染X病毒变成丧尸袭击昏迷中的你,就擅自把她扔出去了。”
时诚心里也明白对方是出于好心才这么做,否则直接会仍由昏迷的他和死掉后可能尸变的女子躺在一起,碰上些心思歹毒的说不定还连昏迷的自己都不会放过直接起了杀人越货的念头。但看着女子死后还被这么对待,时诚依然免不了气愤异常。
若是放在以前,对于看不顺眼的人时诚大会一走了之,甚至为了泄愤而对对方冷嘲热讽。但经历过女子死亡的事情之后时诚再也不敢糟践漠视他人的善意,哪怕自己并不需要。
明知道此时自己多少应该表示下感谢,却怎么也迈不过心中的坎儿,酝酿良久也不过勉强憋出了两个字。
“谢谢。”
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触怒了时诚的青年看到他终于肯开口,而不再是一直盯着门外的尸体神游也松了一口气,朝着时诚摆手说道,“没关系,我也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举手之劳这个词又勾起了女子软趴趴的被青年拽在手里的画面,也不知道是触动了时诚哪根敏感的神经,心头一阵无名火妄起,恼怒得不再想和对方多说一句话。
霍的一下站了起来,时诚漠然的直视着面前这个比自己高出了快一个头的青年,英俊端正的脸上沾染了不少的尘土,稍显狼狈的脸色却掩不住清明正直的眼神,整个人看起来就是一身正气,也难免会做出之前那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了。
时诚带着些狠厉的眼神直看得青年都紧张起来了,心念着对方不过是好心办坏事的时诚不愿和对方冲突,硬邦邦的扔下了一句话。
“哦,那还是谢谢。再见。”
说完时诚就绕过有些尴尬的青年,直直的走到了药店门口,慎重的把女子的尸身摆正,又拆下隔壁的一张窗帘盖在女子的身上。
简陋的安葬了女子后,时诚开始打量起周围的环境。入目的是有些眼熟的商业街,应该就是之前进入药店前的那条商业街没错,再抬头看到挂在脑袋上的‘桐君阁大药房’蓝色大牌匾。
意识到自己的确是在药店中醒来的时诚心一沉,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不知道昏迷前的药店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仿佛过了几十年一样的也就只有药店内部而已,这诡异的时间差对比让时诚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能力暴走了才导致药店内部时间流速极度加快。
但躺在地上的自己和女子的尸身好像并没有受到影响?而且之前的那摊碎肉也莫名消失了……
搞不清楚的问题一个接一个的冒出来,闹的时诚头疼不已,但他还是没有忘记女子临终前的托付。既然已经确定了这里就是药店没错,那么名叫然然的小男孩应该也还在里面吧。
心头猛然一跳,之前那种有些惴惴的不安感又一闪而过。时诚默默祈祷着男孩千万不要有事,又重新跨进了弥漫着腐朽气息的药店。
之前和时诚打过招呼的青年依然还在药店里,正小心翼翼的在朽木架子上翻找着有没有可用的药品。看到时诚去而复返顿时眼前一亮,那副完全不怎么掩盖雀跃心情的样子让时诚莫名的想起了被主人抛弃的小狗。
不漏声色的打探了对方几眼,又想起对方对自己不加掩饰的示好和明晃晃的好感度,时诚不免有些头疼起来。
作为一个被梁斌包养了不少年的情人,时诚虽然没有涉足同|性恋的圈子,但基本的一些常识和认识还是有的。看到青年如此明显的态度,就是傻瓜也能看得出他对时诚有意思了。
时诚想着事情的同时也在已经变成朽木了的柜台上找着男孩的踪影,眼见对方没准备搭理自己的青年瞅着时诚想再找什么东西的行为,正好借此主动找时诚搭话。
“请问需要帮忙吗?”
闻言浑身一震,时诚转过身来,神色复杂。
同样的药店里,同样的一句问话,援助者和被援助者的位置在已经颠倒。
女子所带来的伤痛与警醒言犹在耳,相似却又不同的情形再次勾起了有关女子的沉痛记忆。
只是不知道,这次的援助者是否动机不纯,这次的被援助者又是否像女子那般的善心。
闭着眼深呼出一口气,时诚把之前对青年的不满压回了心底,不再带着观测的目的,而是认真的正视着青年。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