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海岸,北中土文明地,十日岛中的一个小镇。
镇外小山,一片片棕褐色的谷子驻扎在这小巧的山上,呈斜坡态一路从山顶铺到山底,微风轻掠,仿若一湾褐色海洋,充斥着朴实安稳的美意。
在谷子周边的一棵粗壮大树上,一名大面润唇红的小男孩静静地趴在一支成人大腿粗细的树枝上,看起来约莫十岁左右的年纪,身上穿着一身粗糙的短袍式麻衣,两只大大的充满朝气的眼睛紧紧的盯着树下的那片谷海,可爱的鼻子一皱一皱的,或许是有些痒,但他双手死死的抓着树枝不放,没有丝毫去挠痒的意思。
“咕咕咕!”
过了一会儿,原本只有成片谷子的田中,突然冒出一个火红色的鸡冠,几声鸡鸣,一只浑身红彤彤的公鸡跳了出来。
这红色公鸡跳出来后,先是略带警惕的看了看周边,确定安全后才抖了抖身上的碎谷子,垂下鸡头开始摘食爪下的谷子。
树上的小男孩在这只公鸡出现后就绷紧了身体,俏脸浮上一片兴奋的神色,大眼睛眨了一下,双手渐渐松开,慢慢的退着往下爬。
“咕咕。”
这红公鸡显然没有意识到将要到来的危险,依然惬意的啄着地上的谷子。
小男孩爬下树,猫着腰从红公鸡的后面绕过去,脚尖踮起,双手在前拨开谷子,尽量不发出让它警觉的声音。
一步,两步……
小男孩距离公鸡越来越近,不一会儿,便走到离公鸡不到一丈的地方。而这时,这贪吃的公鸡尚未察觉到来自后面的危险,还在撅着屁股吃东西。
小男孩胡乱的在衣服上擦了把手心里的汗,随后猛的往前一迈,趁着这股惯性朝着红公鸡扑了过去!
“咕~咕咕!”
其实公鸡在男孩往前迈的时候就已经有所发觉了,可在它想跳起来逃的那一瞬间,刚好被猛扑过来的小男孩在它离地的时候压住。
这组动作看起来虽然很容易,但实际上并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从刚开始的静守,然后悄无声息的接近它,再到最后这决定性的一扑,整个过程做的行云流水,简直就是天生的猎手。
“哼,坏小红,看你这次怎么跑!”
男孩一只手抓着公鸡脖子后面的鸡毛,恶狠狠地瞪着大眼睛对着它骂了句。
“嘿嘿,终于帮张大娘把这只大公鸡找回来了。”小男孩灵活的转着眼球,里面流露出掩饰不住的高兴。
突然,男孩脸色一变,用另一只手狠狠的揉了揉鼻子,“痒死我了!”
刚才为了不惊动公鸡,一直忍着没挠,这会儿终于可以舒服舒服了。
小男孩美滋滋的看着着手中的小红,歪着头开心的笑了。
“嗯……待会又可以吃到大娘做的酥油饼了。”
小男孩欢快的抱着这只五六斤重的大公鸡向不远处的镇子跑去。一边跑一边在谷田中留下一道弯曲的“长龙”
指不定明天又是谁家庄稼汉在抱怨顽皮的小孩不懂事糟蹋谷子。
小镇。
君不见抱着大公鸡小红跑回来,见到熟人就满脸兴奋的打招呼。
“刘大婶,你看,我把张大娘家昨天丢的小红捉回来了!”
刘大婶怪异的看着他:“哦,哦哦,是吗?”
“李爷爷,我找到张大娘的小红了!”
“小屁孩,不学好。”一身白色长衫的李爷爷没好气的说道。
“王叔叔,我……”
王叔叔打断他的话,微笑道:“快把它还给张大姐吧,不然她该急坏了,你这孩子……”
说完他便摇摇头走了。
小镇上的人并没有像他想象中那样把他当做找回小红的“英雄”,反而平常对他很友好的邻里长辈都以一副怪异的神色看着他。
“君不见!臭小子,终于让我抓住你了,赶紧把我家的公鸡还回来!”
就在君不见一脸迷糊的往张大娘家走的时,一名满脸凶恶的少年迎面向他奔来。
少年大约十四五岁的年龄,身体颇为强壮,穿着一件青色劲装,脚上是一双自家做的长筒布鞋,干净利落。
“大飞哥,你怎么了?”
君不见依然没明白大家这是怎么了,连平时对他比较好的大飞哥也对他这么凶。
“怎么了?你说怎么了!”大飞大步上前抓住君不见的衣领,几欲将他提起来。吼道:“我娘一直待你如亲子,你竟偷走了她如生命般珍贵的火公鸡!”
“你可知我娘每日都需服用这只火公鸡的鲜血,才能抵抗身上的寒病!”
“就因为你偷走这只公鸡,她老人家现在还在床上躺着!”
君不见愣住了,张了张嘴巴却不知道说什么,他很想解释,很想大声的说他没有偷,可他突然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在他的心头蔓延,手中的公鸡被大飞一把抓过去,瞪了他一眼转身往家里飞奔而去。
他仿佛看到那只火红鸡嘲笑般的表情。
“张大娘病了?”
他身体猛的一震,也跟随大飞跑去。
他生下来就没有父母,从小跟着爷爷长大,爷爷是这镇子上唯一的猎人,虽然在这个世界上猎人的地位非常高,但需要经常外出打猎,甚至一去便是三四日,这个时候君不见就会被送到隔壁张大娘那儿待几天。
张大娘从来没有嫌弃过他这个小累赘,甚至对他比对大飞都要好,经常说他就像是自己的小儿子。
所以,听闻张大娘卧床不起,他便不管不顾的冲向大飞家。
刚进门,便看到正在给火公鸡放血的大飞。
大飞冷漠的看了他一眼,“谁让你进来的,出去!”
“大飞哥,你听我说,小红真的不是我偷的,它……”
“出去!”
大飞端着一碗鲜红的鸡血,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往屋子里走去。
君不见咬了咬嘴唇,也跟着走进去。
刚进屋,他便看到了躺在床上裹着厚被子的张大娘。
“张……”
君不见眼眶突然有些湿润,喉咙滚动了一下。
“不见来了呐,吃饭了没有?锅里还有昨天剩下的粥,让你大飞哥去给你热热。”
张大娘见到君不见进来,慈祥的说道。
“娘,不用管这个白眼狼,您快喝了这药。”
大飞没去看君不见,给张大娘喂了一口血药。
“飞儿,不见还是个孩子。”张大娘推开正在喂她的大飞,正色地说道。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先喝完这药咱再说。”
君不见见状,双手摆弄着衣角,突然觉得自己呆在这里有些……多余。
“大娘,我,我先走了。”
说完,也不管张大娘说什么,转身飞快的跑出去。
从张大娘家里出来,他低落的朝家里走去,爷爷今天应该没在家。
“吱嘎。”
推开院子里的木门,低着头无精打采的迈了进去,
突然他愣住了,一道佝偻的身影出现在眼前,这是位瘦瘦的老人,身着一件陈旧的猎袍,看起来应该与君不见身上的麻衣是一种料子,脸上留着稀疏的胡子,细长的眼睛看起来有些无神。
“爷爷!”
君不见惊喜的喊道:“您怎么回来了?”
“跪下。”
老猎人无神的眼瞳盯着他,沙哑的说道。
君不见怔住了。
“爷爷……”
“我不想说第二遍。”
君不见皱着眉头咬了咬牙,使劲的跪了下去。
扑通!
“跪一个时辰,然后吃饭。”
说毕,老猎人毫不犹豫的转身走进屋子。
君不见看着关上的屋门,无力的松开了握紧的拳头。
――
入夜,君不见躺在木床上,氤氲的月光透着床子照进来,映在他的脸上,也映在他睁着的大眼睛里面。
翻了个身,依然没有丝毫睡意。
半响,他起身穿上衣服,来到一张简陋的桌子边,抽出蒙了灰尘的纸笔,就着月光刷刷的写了几个字,然后小心的往老猎人的屋子那儿看了眼,轻轻的从窗户中爬出了出去。
等他走后,老猎人从屋里走出来,拿起他留在桌子上的纸。
“爷爷,我睡不着觉,想去山上看星星,明日清晨便回来,放心,不进深山。”
老猎人望着君不见离去的方向,眼中神光流动,良久,才放下手中的纸张,沙哑的低吟道:“也好。”
夜,起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