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辈子加起来第一次,四爷石化了。
身体不动,他将全部的精神都用来思考。
的确上辈子他有不妥当的地方,但是那些事情他见多了,兄弟们都这样。当身边人都如此的时候,他当然也不会以为自己有多出格。
不过,他们兄弟中也有意外,比如大哥和八弟。但两人一个被圈禁,一个被皇阿玛批评“素受制于妻”。
今天福晋的话给他一个提醒,如果放在福晋的位置上,定是喜欢八福晋那样的日子吧?
再往深处,他只觉一阵烦躁,却是完全想象不下去了。
“爷可还有事,一路车马劳顿,您且先歇会吧。”
笑怡看着面前的人,这位爷就那么坐着,脸上变幻莫测。似乎被她打扰到,他身体一震,眼中重新有了焦距。
“好。”
就这一个字?笑怡环顾四周,这房间是阿玛额娘为她准备的,一切都按照乌拉那拉府的摆设而来。呆在这里,她就有一种回到闺阁的感觉。
所以打心底里,她不想让四爷住在这。她的私人空间,并不想沾染上这位爷的味道。
“爷可还有事务要处理?”
这么明显的拒绝,四爷当然听出来了。面上一阵苦涩,福晋就这么不想见到他?
突然他疯狂的思念起前世,尤其是弘晖在的时候,福晋对他关怀备至,隔三差五往书房送一些汤水,一门心思的拢着他。
可是那些汤,似乎都进了苏培盛的肚子?想到这他眼中更加黯然,扫一眼房内,摆设虽比不上皇家的贵重,但细节处可以看出是用了心思的。
罢了,不难为她了。
“爷先回自己的庄子,福晋……”
“好好养着身子,弘晖不要吵到你额娘,瑶儿好好看着弟弟。等抽空,阿玛再给你们念书听。”
弘晖抬起头,非常不服气,他才不会吵着额娘。但阿玛要走了,他还是很开心,所以他扬起大大的笑脸点头。
而瑶儿则是有些忧心,唤丫鬟拿来大氅:“额娘,我替你送送阿玛。”
笑怡顿了顿,晖儿她并不是很担心,只要他好学上进,总能有出息。但瑶儿不同,跟她阿玛打好关系,以后的日子才能顺遂。
“去吧,穿暖和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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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院不大,多年习惯,瑶儿和阿玛并肩走着。
侧脸看着一言不发的阿玛,今天的他似乎有些颓废。刚才阿玛的话她听到了,其实他也有些后悔吧?
想起阿玛对她的好,瑶儿态度软了下来。轻挪过去,勾起他的手指。
“阿玛,你不要怪额娘。”
温暖柔软的触感传来,四爷扭头,就看到那张跟福晋一模一样的脸。
贴心的女儿,总算让他好受了些。想起女儿是福晋一手教出来的,他的愧疚又加了一块。
弯腰,他将女儿抱了起来。九岁的瑶儿身量并不重,常年练习骑射,他抱起来并不困难。
“阿玛没有怪额娘。”
瑶儿像小时候一样,环着阿玛的脖子。眼珠子一转,现在不正是好时候?
“阿玛,其实额娘也很辛苦的。女儿每天看着,她早起为我们准备早膳,您上朝之后她要看账册,然后管着府里的所有事。
她还要抽空参加各种聚会,并不是每个人都像三伯母和五叔母那么好说话。有好多人说的话,瑶儿都不喜欢听。
还有……”
瑶儿喋喋不休的说着,一直到别院门口,她才停了下来。
“其实阿玛也很辛苦。但是嬷嬷偷偷说过,天下的女孩子,都希望自己的夫君能疼宠她一个。然后她告诉瑶儿,阿玛厉害了会为我撑腰的。”
四爷内心并不平静,他并反对女儿知道这些事。而且在女儿的话中,他看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福晋。
她也同他一样,每日不得闲。他一直知道内宅事物繁琐,其程度少不亚于前朝。但是从没有一个人,这么详细的同他讲过。
“阿玛知道了,瑶儿快回去吧,记得看着你弟弟。你额娘怀着身子,太闹腾了不好。”
临走时,四爷终于忍不住,给儿子下绊子。想到那小子被姐姐拉着,不许靠近福晋的场景,他心中涌起一股快意。
这混小子,毕竟是他儿子。他总不会将他养成庸才,只能这么给自己出口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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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身上马,四爷去了自己的庄子。小汤山就这么大地片,很快他就到了。
看着干净整洁的庄子,下人们井井有条,他心中很满意。想起这些都是福晋管着的,他再次体会到了福晋的辛苦。
躺在正房里,望着藏青色的帐顶,他陷入了深思。
而别院内,笑怡将一双儿女抱在怀里。娘仨坐在床上,继续看着《世说新语》。
“弟弟,别趴在额娘肚子上,小心伤着小娃娃。”
姐姐的话弘晖还是听的,虽然万般不愿,但他还是坐直了。
“我给额娘和弟弟念书听,姐姐听我有没有读错。”
母子三人的这一幕,没多久就传到了四爷所在的别院内。深呼吸一口气,多么和谐的母子三人啊。
那幸福的模样,但是想象就让他羡慕不已。两辈子的记忆,他从未曾享受过如此温馨的一刻,即使李氏也不过是把孩子哄好了,让他问两句话罢了。
羡慕之后,是无穷的失落。因为那三人,连带福晋肚子里的孩子,形成了一个严密的圈子,他根本就无从插足。
“怎么会这样呢?”
空气中静悄悄的,丫鬟们早已下去,没有人听到,也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
可他也用不着回答,事实摆在那,血粼粼的再清楚不过,这一切都是他搞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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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爷向来是个行动派,上辈子他舍得一身骂,也要把贪官污吏拉下马。
由此可以看出,当他决定做一件事的时候,就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如今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他当然想要改正。
“苏培盛,你说福晋都喜欢什么?”
临时赶来的苏培盛,身上还带着泥土的气息。屏住呼吸把那口气压下去,他苦着一张脸。
福晋喜欢什么,爷这个枕边人都不知道,他做奴才的怎么可能知道?
“恩?”
天下的太监那么多,能做到一个郡王最器重的贴身太监,苏培盛可是相当聪明的。
小心翼翼的,他给出了最妥帖的回答:“大格格和大阿哥喜欢看书,福晋平日应该也比较喜欢。”
四爷没有说话,或者他干脆没指望苏培盛的回答。连他都不知道,苏培盛怎么可能会了解?
不过书,这倒是个好法子。福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她喜欢研究膳食,喜欢各种精致的东西。记得这庄子上,他就放过基本特别的书。
一个鲤鱼打挺,他疾步向外走去。越过头三排的经史子集,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了一本西域传来的医术。
随意翻开一看:南方海中有妖芙蓉,与人参枸杞等补身之物混用,长久可致人虚弱。
双手一松,线装书掉在地上。这是前世弘晖的死因,也是福晋最大的心结。经历过死亡,他明白那对一个人来说有多难受。
天,他该怎么弥补?
捂着头顶,他足足沉默了一盏茶时间。
虽然不知道怎么做合适,但不作为肯定不行。拿出剩下的几本书,都是些孤本棋谱。福晋身子重不方便动,躺在床上打打棋谱,也可以打消磨些时间。
至于这妖芙蓉,他突然想到了钮钴禄氏。听说她最是关心家中一母所出的弟弟,而在弘历继位后,那国舅爷也跋扈起来。
甚至于,仗着钮钴禄氏在宫中的地位,那小子丝毫不把乌拉那拉家放在眼里。那孩子,现在应该三四岁吧。这么一个比弘历还祸害的人,留着也是旗人的蛀虫。
“苏培盛,找点这个,送给咱们在钮钴禄府的人。就说,适合三四岁的孩子用。”
有了任务,苏培盛愉快的退下了。这东西就是难找到天边去,也比承受爷的低气压好太多。尤其是今天,四爷往他嘴上扫的那一眼,似乎他偷吃了什么违禁的御膳。
至于四爷,命人找来一个锦盒,将书包好放进去。
“什么时辰了?”
“回爷的话,申时了。”
这时候,福晋午睡也该醒了。他过去,正好可以把这个亲自送到她手中。
想到这,四爷眼中也有了些温度。的确他还在顾念着皇子王爷的脸面,但他要面子更要妻儿。
他知道自己错的离谱,但这辈子他身体养得很好,他有足够的时日,可以再次赢得福晋的心。
既然他已经动了情,没道理福晋还能隔岸观火。要沉沦,就两个人一起吧。
骑上马,他绷紧嘴唇如此想着。
扬起马鞭加快速度,他想快点见到福晋。多一点时间,他就多一份希望。
可人生不如意事十之j□j,转过弯视线中出现别院时,他迎上了另外一队人马。领头的不是别人,正是费扬古。
“给雍郡王请安。”
四爷忙下马,没等他弯腰就扶住。这位岳父老泰山,在福晋心里地位多高,他可多少有数。得罪了他,事情怕是会更加棘手。
“岳父这是要去何处?”
四爷知道费扬古有庄子。本想着,他这么一问,他多少也顾忌着,不去福晋那边瞎掺和。
可很快他就发现自己错了。
“当不得雍郡王如此,老臣要去别院看望四福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