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霍家小公子的约定让刘询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在回去的路上,许平珺抱怨着刘询不应该那么草率的答应对方的约战。刘询笑而不语,只是从背包里拿起纸和笔,边走边练习着道文。
“本来糊弄一下就过去的,询哥哥你非要答应那个小白脸的请求。”许平珺一路上绕着刘询转圈,嘟啷着小嘴平息不下来。“如果询哥哥你真的输了,那还得给那个小伪娘下跪啊。”
“赌约是一回事,但是敢不敢又是另一回事。怕,就一辈子都是输。”刘询看着身旁的生着闷气的许平珺,轻声叹了口气。说实话,他其实对自己也没多大信心,但是就如同他所说的那样,畏惧,只会让自己输一辈子,何不痛快的战上一场,不去理会输赢胜败。
直到走到了家门口,许平珺都没再理会他,等到快进门的时候,这个小丫头才冲着他做了个加油的动作,俏皮的溜进了院子。
刘询推陈旧的木门,合着木门嘎吱的响声,走进了客厅。
在客厅的座椅上,身着淡青色的妇女正忙碌在织布机前,侧面俏丽的面孔看不出她已经是个十七岁孩子的母亲。她含着针线,双手灵活的穿梭在织布机上,伴随着织布机哐当的声音,将一根根晶莹的丝线连成片。
如果论机械的发展,汉家并不缺乏各种高端的器械,但是这种以朱蚕丝为料的布匹却需要老旧的织布机加上人工亲手而成,往往能做出这种布匹的都是技艺高超的匠师,这种匠师却是极其稀有的。
以朱蚕丝为料的衣物,大多数为名门大派的服饰,这种尘土不染,水火不侵的布料深受各派学家弟子们的喜爱,在黑市上交易价格都极其高。
“母亲,忙碌了一天也累了吧。”刘询端着茶走到自家母亲的身边,将其放在桌上,双手捏着她的肩膀。
刘母姓史,名何刘询并不知道,他也没多问,只是偶尔听许平珺和他说,当年就他还是个婴儿的时候刘母抱着他在许家门口度过了一夜风雪,许家可怜他们母子,便收留了他们。
还好刘母心灵手巧,不久就自己谋了一份工作,在许家隔壁定居了下来。两家关系也因为有这件事显得极为融洽,刘询每次去许家时,许母都笑眯眯的抚摸他的头,和看自己亲生儿子一般。按照许母的话,刘询这小子,就是她看着长大的,不是亲儿子甚是亲儿子。
刘母放下手里的活,轻轻擦拭了额头上的汗水,她回过头握着刘询的手背,温笑着说道:“母亲不累,这不是还想着给我的询儿备一份老婆本吗。不然将来哪有女孩子喜欢你,到时候打光棍多不好。”
“就您想的远,我这么帅,怎么可能找不到媳妇。”重重的捏了母亲的肩膀,刘询自夸着说。
刘母听了是开心的笑了,原本光洁的面容也泛起一丝皱纹,如果不是细心查看,或许都不会注意。
刘询看着那丝皱纹,有些发愣。在他的印象里,母亲永远是那副年轻的面孔,很多看过他们的都笑他们是一对姐弟,如今看来,母亲是老了。
是啊,人总有会老的时候,不破先天总归属于凡人之列。刘询有些鼻酸的吸了口气,按摩的动作也变得柔和起来,“母亲,以后您就少忙点吧,平时多注意休息,您看您经常不是腰酸就是背疼的,连人也老了不少。”
刘母听着刘询那句人也老了,双眼看向窗外。那庭院里的银树,原本盛夏碧绿的生机此刻变枯黄,落叶伴随着秋风而过,揭示了人生本质的意义。生老病死,这世间几人逃得过呢。
“是啊,母亲也老喽。”不知是感叹自己还是感叹时间,刘母站起身,抖落身上的线条,走向厨房。“询儿今天要吃什么?”
“就糖醋烧灵鸡,很久没吃到了。”
“询儿就是爱吃,今天学习怎么样了。”厨房传来叮当的声音,没过一会水气带着清香便从厨房飘来。刘询留着口水的嗅了嗅,坐在桌边练习起道文。
“没什么,还是那样,虽然我都认识。”
“不要急,道文这种母亲年轻时也学过不少,如果有什么不会可以教教你。”
刘询停下手中的笔,好奇的望着厨房,说道:“母亲,您也学过道文?我怎么不知道?”
刘母从厨房出来,将湿淋淋的手擦干净,走到他的身边看着竹叶纸上的道文,笑道:“你母亲学道文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后来因为发生了很多事,就没学了。不过教教你这种还是可以的,看你的道文的韵,一点都没凸显出来,这样怎么能写好道文呢。”
刘询看着自己笔下的道文,不由的出了口气。他知道母亲说的没错,他对于道文的理解总是浮层于表面,就如同他现在所写的文字,他理解为文字之类的含义。
圣人说读书百遍,其义自见。他连字都写了万遍,却不见义的出现。
见刘询这么丧气,刘母也是很难过。她知道刘询对于这些道文天生有着隔层,如果可能她也不想自家儿子整天练到三更,清晨鸡鸣就起床继续练习。
但是,在这个世界,不去学习道文就意味着永远接触不到往上去的通道,永远接触不到道书的存在,也就失去的修炼的机会。往后最多修行一些外域功法,强身健体,碌碌无为泯然众人。
见母亲显得难过,刘询慌忙的站起来安慰她。那张本来充满沮丧表情的脸转变的坚毅,“母亲别难过,俗话说,天行健君子当自强不息。如果只是因为这样就放弃,那么又怎么能算得上是自强不息呢。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会学的比其他人都好!”
母子之间,温存着些许话语,待到晚饭之后,刘询帮忙着收拾了餐具便上了楼。
他打开道藏,深深吸了口气,为了十天后的比赛他必须要比平时更加努力。
深夜虫鸣,小街附近的灯火一个接一个熄灭,唯有刘询的房间依旧在漆黑中明亮,他埋头于书桌上,手中的笔在纸上行走,不时翻照着书籍将犯下的错误一一改正。
在他房间的对面,一个少女趴在桌子上看着他俯身在桌前的模样,眼睛里满是心疼。
“询哥哥,加油啊。珺儿相信你能行的,你是珺儿心中最棒的。”
清晨,天色微亮,金乌未出天际线,只是露出一点淡白。
灵鸡声响起,呼唤醒沉睡于梦乡的人们。
刘询认真的将道文的最后一字写好,随后伸了个懒腰。再去看时间,发现已经清晨了。
原本想去睡会的他看看窗外,便驱散了睡意。穿上宽松的武服,下了楼。刘母此时已经起床烧水,她看着一身武服的刘询有些好奇。没多问,只是嘱咐他早点回来吃早餐,转身忙碌自己的事情。
已经很久没起的这么早了,深深的吸了口气,湿润的空气涌入鼻腔,感受着一天初的生机,刘询热热身子开始跑起来。汉家习武之风遍布无数世界,哪怕是他们这个小地方,依旧可以看到很多练着拳脚的人们,这些人就算失去了接触道书的机会,也坚持的修习着异世的锻炼之法。
回到家时,许平珺已经站在门口等待着他,她亭亭玉立,身穿着净白的曲裾袍,如同一朵白荷嫣然于秋色中。
“早啊。”刘旭笑着打了声招呼,虽是十一二岁的少年们,却发育良好。他瞅了瞅许平珺的衣服,感觉和平时不一样,不由得夸了句“珺儿今天穿的格外好看。”
“是吗?”许平珺笑意嫣然的转了圈自己的衣裳,迎着微风展开,像盛开的莲花。“那询哥哥喜欢吗?”
“喜欢。”刘询丢下一句话模糊的话就钻进了家门,许平珺抿嘴一笑,眼眸里满是开心。她就是这样一个敢说敢做的女生,什么情绪都摆在脸上,让人一眼就能看明白。
等到刘询换好衣物和她赶去学校时,教室里已经坐满了学生,他们摇头晃脑的背诵着一些贤者的书文,一副沉迷于其中的样子。
刘询拿出道藏,坐下来准备温习一遍昨天的道文时,面带微笑的李乐站在他的桌前。
“刘询,听说昨天霍成骏那小子找你提起了赌约?”或许是不怀好意,李乐的声音里带着一股幸灾乐祸的味道。“我和你说,霍成骏听说是兰林书阁的前一二名,你和他比道文怕是胜算不大吧。要不你干脆认输算了呗,私下偷偷喊个爷爷,我想一切都过去了。不然到时候输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你好意思不。”
刘询闻言,手中的笔停了下来。他抬起头看着李乐,那双好看的眼睛里满是坚定。“我知道我或许比不过他,但是这不是我认输的理由,只要还没决出胜负,我就不会放弃。”
“哎哟,你小子有志气啊,也难怪,学了四五年的道文至今还是一窍不通,能坚持也是你的美德,到时候我就对你的表现拭目以待了。”李乐冷笑一声,从他桌前拂衣而过,对于比赛的结果似乎已经了然于胸。
刘询低头看着纸上的道文,心里顿时化作一团乱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