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德温上了一架白金马车,人高马大的神殿骑士往拢一围,李奥就被挤到街角去了。
“别跑!”李奥变成一只鸟,飞到白金马车的顶上。
他不甘心,一直跟着鲍德温,跟到天黑。
繁华落尽,街头最后一点灯火也熄灭了,已是深夜。
卧室里,鲍德温宽衣解带,那系在法袍下摆的月牙小坠,和它的主人暂时分离了。
终于等到这一刻!
李奥情绪高涨,他变成虎斑伊蚊,正要从窗缝里钻进去。
就见屋内,鲍德温把月牙小坠解了下来,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一串动作行云流水,做的无比娴熟。
李奥看的郁闷不已,当时头就大了一圈,差点被窗缝给卡住。
这家伙简直了,明明能戴脖子上的东西,为什么要放到外边炫耀?睡觉前把东西挂脖子上,睡醒了还要放回去,想想都累。
李奥气过之后,冷静下来,得到一个大胆的猜想。
鲍德温也许是故意的。
藏在暗处的月牙小坠,将让一次必杀的行刺,无功而返,但若是放在明处,却能让好几波刺客知难而退。
真是奇怪了。李奥觉得鲍德温这个人,简直匪夷所思。
李奥自己成天披着神隐法衣,是为了遮蔽神祗的视线。
而鲍德温作为月神殿的主祭,地位崇高,谁敢对他不利?他日日夜夜的佩戴月牙小坠,又是为了什么?
反正肯定不是防范我。李奥想到,要不是任务要求,他才不会主动招惹神殿这种庞然大物。
而鲍德温睡前将月牙小坠从衣角解下,再挂在胸前,更像是一种日积月累的习惯。
鲍德温摸了摸月牙小坠,感受着胸口金属贴肉的凉意,上了床,没一会儿,便鼾声如雷。
卧室里,却始终保持明亮,由魔力驱动的吊顶灯,没有关闭,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李奥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懂了,形势扑朔迷离。
在大床的四角,涂有金漆的床柱,折射着柔和的光芒。绣满图案的地毯上,一根床柱投下的长条形阴影,忽然悄无声息的膨胀了一下。
李奥揉了揉眼睛,刚才发生了什么?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令李奥毛骨悚然。
床柱的影子,像卵一样的裂开,从里面钻出一团黑雾。
那怪雾的色彩,让李奥重新认识到什么是黑。
黑的深不可测,黑的吞噬一切,就像一副色彩缤纷的油画上,突然出现一个破洞。
黑雾不断变换着形状,在房间里越升越高,飘至鲍德温的头顶,在那儿悬停了一阵子。
它似乎有着人类难以理解的智慧,和李奥一样,它看出了月牙小坠的奥妙,又从窗户里飘出去。
李奥与之擦肩而过,那东西自有一股冻彻心扉的阴寒。
黑雾紧贴李奥飘过,在近在咫尺的时候,即使是神隐法衣,也无法给李奥带来安全感。
这是什么鬼东西?每晚都会出现?李奥望着远去的黑雾,完全兴不起一探究竟的念头。
他忽然能够理解鲍德温的怪癖了,那不是多此一举,而是为了在诡异的黑雾下保住性命。
一声凄厉的猫叫,李奥亲眼目睹,一只沿着房梁攀走如飞的灵活黑猫,瞬间被黑雾逮住、紧紧缠绕、最后包裹。
一阵无用的挣扎,不过数秒,黑雾就完成了消化,它吐出残渣,像吃饱的人一样,晃晃悠悠的飘走了。
整个案发现场,只有李奥一个目击者。
黑雾离开了,消失在夜幕之中,李奥确定自己安全了,才靠过去。
他看到留在房梁上的黑色残渣,没敢直接触摸,谨慎的捡了根枯枝,将残渣碾的更加细小,观察内部结构。
残渣外表是黑的,内部还是黑的,不过只是正常的黑色,不像黑雾那样恐怖。
李奥收集了一些,前往城主府,要求鉴定。
结果比利男爵手下的炼金术士说:“这些是碳,非常、非常纯净的单质碳。”
有那么瞬间,李奥生出一种回到初中化学课堂的感觉,这个世界的炼金术,确实与化学有那么一点重合的地方。
“这些是从试验室里拿出来的吗?你也在研究炼金术?”比利男爵问。
碳在自然界分布很广,但单质碳却不常见,就算用魔法火焰,反复焚烧干燥的枯枝,留下的灰烬,多少也会混有微量杂质。
“不是。”李奥表情凝重,“这是某个东西的消化物。”
“你在说笑话吗?”一把年纪的炼金术士,忍不住大呼小叫,“只有实验室里的反应炉,和火系禁咒的极端高温,才能将碳元素单独剥离出来。你说的那东西,胃里装的是反应炉,还是禁咒?”
“我也希望那东西不存在。”李奥面沉如水。
比利男爵见气氛沉闷,连忙打圆场:“何必为了几粒灰尘大伤脑筋呢?来看看我们政治运动的最新成果吧。”
他亲自来到门边,一下将门打开:“瞧!魔导士阁下,我为你找来了一个强力盟友。”
从门外走入的,是女神官温迪。
圣洁的法袍,配上她惹火的身材,宛如魔鬼与天使的结合,别具一格。
“闻名不如见面,李奥先生……”忽然,温迪脸上的笑容,消失的一干二净。
她指着盛放残渣的简陋容器,颤声道:“这是哪来的?”
“昨天深夜,我在街头巧遇……”李奥隐去了跟踪鲍德温主祭的内容,稍作修改,“……黑雾捕食了一只猫,这些是它的食物残渣。”
温迪神官花容失色:“黑雾?那不是黑雾!那是阴影生物!”
“什么?”炼金术士惊叫,“你说的,可是那个号称生命天敌,连恶魔都要胆寒的……”
温迪顾不上淑女风范了,不仅抢话,而且还无礼的抓着李奥的双肩:“你在哪里遇到它的?”
李奥毫不在意,相反,被柔若无骨的小手搭在肩头,感觉其实不赖。
“不好意思,我太激动了。”温迪俏脸
微红,但很快就恢复正色,“李奥先生,这个问题非常重要,关乎许多人的性命,请你一定要想起来。”
居然这么重要?李奥如实道:“没记错的话,那团黑雾,是从辉煌区教主街四号飘出来的。”
温迪一脸的不可置信:“那是鲍德温大人的住所,这、这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主祭到底是好是坏,我想你比我更清楚。”
神官小姐神色复杂:“这与好坏无关,你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