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经入夜,众人又刚入小城,还未休整,郑王便恭送大家回去休憩,等第二日再商议细节。
此时他们落脚的是小城中的最大最好的园子。园子是最初的主人是从滕国王姬,嫁给了郑国公子。因郑公子心疼夫人思念家乡,便在这郑滕交界的小城里修了别院,每当滕夫人省亲返程的时候,郑公子便在这个别院中等她。因此园子并不豪奢,却修的曲径通幽,很是精致。
园子里遍植花草疏木,此时已是初春,郑国比魏宋都要偏南,气候也温暖一些,不仅早春的树木都已抽出嫩绿的新芽,桃花和杏花也都一一开放。
侍者领着昭姬等人通过一片桃林,就看到宋玹站在一棵桃树下,显然是在等她。
夜空云疏星稀,一轮圆月高悬,照的地下彷如白昼,宋玹还是一贯温和的表情,皎白的肤色在月光下散发出莹润的光泽。
昭姬停住道,“宋王?”
宋玹兴致很好,“今夜月色怡人,不知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能邀请殿下与我赏月?”
昭姬有些诧异,宋玹找自己肯定不是为了赏月,“既然宋王有如此的雅兴,韶音自然相陪。”
少时,侍者便在桃林的亭子中铺上地衣,摆上凭几,布上小食和美酒。
因未央未艾都在收拾昭姬的行礼,秦蕴便一直跟着昭姬,结果翟景却一把拉住秦蕴道,“回去休息吧,这里有侍女侍候便可以了。”
秦蕴反手挣开了翟景,疑惑道,“怎么?”
翟景道,“复梦,你没看到宋王和殿下相处融洽么?”
秦蕴道,“如何?”
翟景摇摇头,“复梦,你怎么如此不解风情呢?”
秦蕴皱起眉,看着远处说话的两人,“你说宋王……”
翟景笑道,“宋国与我国是盟约之国,宋王是宋国的君主,年过弱冠,品貌上佳,又尚未立后,宋王和殿下很相配啊。”
秦蕴挑起一边的长眉,艳丽的为官在月光下更有一种妖娆的美感,可是她说出来的话却字字逼人,“宋王登基只六年,就将宋国整治成如今的样子,此人的城府深不可测。而殿下如今才十五岁,他们真的相配么?翟景,以魏王对殿下的宠爱,我不认为他知道你今天的想法和做法会表示欣喜。”
翟景想起对昭姬几乎事事顺从的魏王,摸了摸鼻子,笑了,“复梦,你与殿下相处了这么长时间,觉得殿下就会这么简单的被宋王哄住了么?”
秦蕴不知想起了什么,神色一暗道,“这种事情和智力有什么关系?”说完扭头走了。
翟景望着她匆匆而去的背影,轻轻的叹了口气。
宋玹给昭姬斟了一觯酒道,“殿下,此乃梨花春,是今年最新酿造的,虽然比不上魏国碧香的醇美,但品味柔和绵甜,倒也算是郑国的特色了。”
昭姬浅酌了一口,她对酒没有什么研究,但觉得这梨花春虽然品位清香,可是质地却粗糙了一些,昭姬从小喝的都是琼浆,初次品位这样的酒,却也颇有一番趣味,“确实回味清香。”
宋玹笑道,“殿下尝尝便可,不必勉强,这酒算是廉价酒了,口感不免粗糙。”
昭姬放下觯道,“宋王以前来过郑国么?对郑国仿佛很了解?”
宋玹偏头微笑,月光下,浅棕色的眼睛有一种惑人的质感,“是的,我小时候曾经游历过很多地方。”
昭姬隐约记起宋国之前的太子另有其人,而宋玹在登基之前几乎是无人知晓,而等他登基之初,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看宋国怎么崩分离析,而宋玹却在很短的时间里稳定了朝堂,又在这些年中让宋国一步一步从几乎崩溃的泥潭中走了出来。使当时都等着看好戏的众人都跌掉了下巴。
“我以前最喜欢看的是《穆天子传》,可惜我小时候只能待在阳樊,最远也只去过王兄的猎场。直到去年我才第一次离开阳樊。”昭姬笑道,“游历的途中一定有许多很有意思的经历吧?”
宋玹道,“是的,许多美景,若是亲眼所见,总以为是虚幻。许多美食美酒风土人情,也要亲身去体味才能得到其中的妙处。我十岁的时候开始游历,不止几乎走遍了宋国,去过很多国家,还去过魏国。”
昭姬睁大了眼睛,“真的?宋王来过阳樊么?”
宋玹摇摇头,脸上却流露出一丝伤感,“没有,还没有到阳樊,我便回国了。”
昭姬看到宋玹的表情变化,有些惊讶,便笑道,“若是它日宋王想来阳樊,我为东道主。”
“有机会自然要去的,殿下有没有想到宋国来游览一番呢?”宋玹道,“宋国虽然不及上国富庶,但疆域辽阔,景观多样,却是有很多可有游览的地方。”
“若是有机缘……”昭姬道,“我从小便艳羡穆天子可以游猎四方。”
“机缘总是会有的。” 宋玹微微一笑,“等天气再暖一些,就要给魏国送去第一批战马了。等郑国的事情结束,殿下不如和我一起去宋国,殿下的坐骑是绝品,不想给它找个伴侣,生个小马驹么?”
昭姬低头笑了笑,“不敢,王兄要是知道我没有按照计划,到处乱跑,会生气的。”
宋玹听罢笑道,“也是我唐突了。不然等殿下回国之后,我邀请殿下出使宋国吧。如今申卫联合,行事如同一国,魏宋也应加强联系才好。”
昭姬道,“自然是要如此,那韶音就等候宋王的邀请了。”
宋玹与昭姬又饮了几觯酒,宋玹话题一转,直奔主题道,“殿下是决计不参与郑国的国事了?”
昭姬不想宋玹会突然如此直白的说出他的目的,不禁一怔,她看着宋王一贯温柔的表情道,“韶音年幼,既不了解郑国的情况,也不善于国政,何不让郑王自己决定呢,郑王是郑国的君主,自然会选择最好的办法。”
“殿下何必如此搪塞我呢?” 宋玹不待昭姬解释又接着说,“郑王和周大夫不外是想借你我之力铲除三君,将权利收回到自己的手中,可是即使他收回了,就有这个能力将权力抓在手中么?”
昭姬皱起眉,“郑王集中王权之后要做怎么做,这是需要我考虑的问题么?”
宋玹道,“自然,殿下是魏国的领军,如果我们帮助郑王将三君铲除,必然会发动战争,那么损失的是我们的军队。”
昭姬看着宋玹,想说,你的目的不是这个吧?
宋玹看着昭姬黑白分明的杏眼,笑道,“最主要的目的不是如此,但是我任然是希望用最小的代价来达到最有利的结果。”
昭姬垂下眼睑想了想,抬眼看着宋王道,“宋王并不是想要帮助郑王,然后获得郑王这个盟友,而只是想不让郑王那么容易的被申卫控制是么?”倘若宋玹是想让郑国倒向宋国,那么就不会坐视郑国的王权被分散,王权越分散,因为各项势力集团的不停争斗,就越不可能成为谁的坚定的盟友。
宋王笑了,果然即使魏昭姬被魏王养的娇弱,也毕竟是魏国的公主,“是如此,郑国本来就是一个中立之国,常年与多国联姻,保持着复杂的暧昧关系。这样一个有以中庸之道治国传统的国家,殿下认为它因为这样的一个帮助,就变成你我坚定的盟友么?”
昭姬摇头,“人心是最难揣测的。可是若是一开始就在心中划定了界限,认为对方不可能成为自己的盟友,那么他们就永远没有变成盟友的可能了。郑王和周大夫一心想要收回王权,就是对郑国的现状不满,若是郑王将王权掌握在手中,必然会有新的举措,宋王又怎么知道郑王不会有一番作为呢?”
宋玹看着昭姬清澈的眼睛,一时被蛊惑了,这是一双美丽的眼睛,从中仿佛能看到自己的倒影,那个永远表情温和,被世人称赞为仁义之主的男人,却只是一副虚假的面具。这种人甚至曾经是让年少时的自己痛恨和唯恐避之不及的人。
宋玹在昭姬的眼神下,甚至有一种狼狈感,多么天真的、纯真的,竟然生长于王室。宋玹初次抛开魏国王姬、熙陵君,而对昭姬本人产生了兴趣,以一种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复杂情绪。
虽然宋玹心中千回百转,表面上却仍是微微一笑,“殿下确实是心中坦荡,我自愧不如。”
昭姬却不好意思道,“不是,王兄总是说我天真,任性而为,其实宋王你说的对,是我的想法太理想化。”
宋玹道,“不会。申国现在联合卫国吞并了梁国,正是气势最盛的时候,所以我希望能将郑国拉过来。不过郑王却并没有展现出让我完全信任他的能力。”
作者有话要说:oopoo君画的昭姬人设,美腻死了,抱住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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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晚上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