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王子也在看着他的弟弟,他眼里没有嘲笑,没有得意,没有愉悦,有的是一种怎么也说不清的落寞与苍凉。
十王子、九公主、七公主也在看着他,他们脸上的表情,不知不觉间也变得复杂起来。
莉莉丝没有去看八王子,她在默默地看着希恩,只要有他在,她的眸光总会变得温柔,那如水波一样温柔的眸光,也总会萦绕在他身上。
八王子的眼睛,似是突然多了层可怕而又充满了悲壮的光泽,他缓慢地道:“既然他们肯跟随我,也早就预料到,某一天可能会出现这样的结果。”
八王子笑容里若隐若现的疯狂之色,好像变得更为清晰,道:“您当然不会放过他们。”
他的眼里忽地露出一种奇异的神色,接着道:“即使您真的肯放过他们,他们心里也一定不会这么想的。”
国王没有说话,他仍在沉默着,但沉默有时候也是一种认同。
八王子眼里的奇异之色,也渐渐变为一丝丝掩不住的疯狂,道:“所以,就算我要死,也一定会有很多人陪葬。”
他的话里,也似透着某种疯狂而奇异的意味。
希恩静静地看着八王子,他那双明亮的眼睛,却忽然又再生起了那种讥诮的表情。
他冰冷的脸容上,好像也多了一丝莫可名状的怜悯。
国王的眼神变得威严而凌厉起来,他看着他的儿子,语气却显得十分奇异,沉缓地道:“你就算是死,也要这里的学员陪你?”
八王子点了点头,他只是点了点,他没有说话。
国王看着他的儿子,就像是看着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语声忽地变得淡漠起来。缓缓道:“你还要一错再错?”
八王子疯狂地大笑起来,他笑着喘气道:“成王败寇,我的确败了。”
他眼里忽然现出了怨毒与狠戾的神色,道:“但就算是我败了。您也只能惨胜!”
惨胜与惨败,有时候同是那样的悲壮与惨烈,那结果同是那样的痛苦万分,叫人难以接受。
国王慢慢地点了点头,道:“很好。”
八王子仍在笑,但他看似疯狂的笑容,细看起来却显得很悲壮,也很萧索与苍凉。
他只是一个失败者。
无论他曾经多么努力,无论他付出多大的代价,无论他背弃了多少情感与道义。他始终仍是那个失败者。
他周详而完满的计划落下了破绽,他本应唾手可得的成功,现在也已遥不可及。
他所做的一切,霍然变得毫无意义。
他不甘,也不服。但他现在已无能为力了。
他在大笑,可他的心却似在流着泪,他也在大声地嘶喊,他用尽全力似地喊道:“动手!”
号令已经发出,可依旧没有人动手。
八王子带来的人,好像突然都变成了木头,他们仿佛完全没有听到八王子的话。
绝没有人动手。甚至连根指头都没有动。
八王子的号令,对于他们来说,就像是空气一样。
八王子没有再发出号令,他也似突然明白了,只是他的笑声,却变得更大。显得更为疯狂。
国王依然在看着他的儿子,他本应威严而凌厉的目光,此刻仿佛多了几分难以形容的惋惜与痛心、伤感与悲哀。
他眼角的那几道皱纹,此时也似变得更为明显了。
但他的语气,仍旧充盈着刚刚那种奇异的气息。道:“既然我的人里面,也有你的人;既然你的近身侍卫,也可能忽然背叛了你。”
国王微微顿了顿,接着道:“所以你的人,为什么就不能是我的人?”
八王子没有回答,他也不必回答,他只是在笑。
他既在笑着别人,但更多的可能是在笑着自己,他的确可笑。
他疯狂的大笑,就似在自嘲自讽。
国王慢慢地举起了他的手。
刚刚还像木头一样,动都没有动的人,却似枯木逢春一般,突然勃发起生机来。
刚刚视八王子号令如空气的人,好像收到了他们必须遵从的命令,俱都快捷、利索、有效地行动起来。
面无表情,临时倒戈的那一半皇城精锐守卫,忽然用手摸上了自己的脸,手往上一掀之际,已露出一副副陌生的面孔。
另一边的皇城精锐卫士,俱吃惊不已地看着他们的“同伴”,他们怎么也料不到,一直伴在他们身边的人,竟不是他们往日的同伴。
他们非但没有发现他们的同伴已被调了包,而且竟连丝毫的破绽亦看不出来。
看来这些人,早已将他们伙伴的动作、神态、习惯,都摸得一清二楚,否则又怎能模仿得如此相似。
之前还用武器抵着皇家卫士的部分近身侍卫,也忽地垂下了他们的武器,手往脸上一揭,竟也齐齐脱下了副精巧细致的面具。
刚刚上前做撑扶状的学员,此时也与他们的导师一样,忽然之间好像完全没有了力气,要靠后面一个同学扶着才不至于跌倒。
但下一刻,他们的身子已然僵硬,就像他们的导师刚才那样僵硬。
他们不敢动,连轻微地动一下都不敢动。
他们已感觉到身后的锋利,那种锋利的寒意,好像侵入到了他们背后的血肉里。
他们背脊的凉意更盛,冷汗也已涔涔而下。
寒意涌上了他们的心头,他们心中也一片冰冷。
他们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会出现眼前这种状况。
他们的计划周密而有序,详细而精确,绝不会有一点差错。
但现在的事实,已明确地告诉了他们,他们的计划已被人识破,他们本是完满无缺的计划,也出现了重大的错漏缺失。
直到他们晕过去的时候,他们依然想不明白。
他们心里当然也有愤怒、憋屈,因为他们也猜不出,究竟是谁出卖了他们。
他们晕过去的样子,也与他们的导师没有什么区别。
可是,让他们晕过去的方式,自然没有他们导师那样的舒服。
他们是被人切在后劲动脉,而彻底晕过去的。
倘若尝试过这种手段的人,自然知道那绝不是一种好受的方式。
事后等你转醒过来,你的脖子起码要痛上好几天。
前一批学员的手段不可谓不高,行动不可谓不迅速有效,但后一批学员,却好像早已料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之下,似乎更胜一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