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无圣也已习惯如此,于是打算给众人再讲一个小故事,道:“很久前有一位禅师一人隐居山野,半夜他正在打坐,有一名小偷造访,小偷在禅师寮房内翻了个遍却没有找到任何值钱东西,于是准备离去。刚刚出门,碰到禅师矗立门前,于是惊慌失措。
禅师微笑道:你半夜造访我,我也没有什么值钱东西送你。说着就把身上的袈裟解下披在小偷身上。嘱咐道:夜里山风烈别着凉了。小偷顿觉脸似火烧,羞愧的离去。
望着小偷离去的背影,禅师喃喃自语:希望我能送你一轮明月。次日,禅师清晨醒来,发觉寮房板凳上放着已经叠好的袈裟。禅师高兴的喃喃自语:我终于送了你一轮明月。”
数万百姓闻言,顿时脸上挂着激动,心中均已明了,恶人并不一定恶,要看你怎么对待他。当你用善良去回敬恶人时,你已经在自身布下铜墙铁壁,从此无懈可击。
蛰庚双眼闪烁着目视宗无圣,郑重的跪拜下去,连连念诵法号――阿弥陀佛!继而继续讲法:“众生都是同样的容器,你为什么非要装毒药呢?同样的心里,你为什么要充满着烦恼呢?得不到的东西,众生会一直以为他是美好的,那是因为你对他了解太少,没有时间与他相处在一起。当有一天,众生深入了解后你会发现原不是你想像中的那么美好。”
话到此处,蛰庚略微停顿,将目光看向人群中一名哭的最伤心的妇人,顿时看穿她为什么哭泣。
她的丈夫刚刚死去,她觉得天要塌了,于是心中悲愤老天不公,为何要让她身遭如此痛苦。
蛰庚用手指着妇人道:“你活着一天,就是有福气,就该珍惜。当你哭泣你没有鞋子穿的时候,你会发现有人却没有脚。”
妇人闻听此言,目光四处扫视,恰巧在他身边,有一位七八岁的少年,他双脚在前几年皆被冥宗黑甲武士砍去。妇人静静注目看着少年,少年此时也抬起头,与妇人对视。
少年眼中竟然没有悲伤,而是充满对人生的憧憬。妇人很不解,正要发问,少年却主动开口,道:“我从生下来就被父母抛弃,好在朗州百姓善良,让我得以吃百家饭长大。为了那么多关心我的人,我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将来有机会报答那些好心人。”
闻言,妇人瞬间释然了,虔诚的叩了三个头,口中念诵“阿弥陀佛――”
数万百姓齐声念诵,“阿弥陀佛。”
就在这一刻,数万道金色气流从在场众人头顶冒出,在天空中凝聚成两尊金色佛陀。金色佛陀带着磅礴的信仰之力分别飘到蛰庚与宗无圣头顶,倏忽钻进二人头顶百汇。
信仰之力入体,宗无圣顿觉丹田与灵台同时发出震动,心道,我这是要突破了。宗无圣不理会众人,径自在地上盘膝坐了下来,运转“画天诀”开始调动体内四处乱撞的信仰之力,将它们引入丹田位置,缓缓输送进丹田,将信仰之力转化为魂力,再送往灵台。
……
就在寺庙前蛰庚开始讲法的时候,一大一小两位衣衫褴褛的人走进朗州城门,弱小的身躯搀扶着有些弯腰驼背且走路缓慢的人,缓缓向前行去。
“爹爹。我们终于到朗州了,很快就能找到我娘了。”
闻言,男人吃力的抬起头,看着空荡荡的大街,双眼中闪现着希望之火,“宗玉,我们快些走,一定要找到你娘。”
二人正是千里迢迢从丹州来到朗州寻找姚氏的宗庆恒与宗玉。由于宗庆恒身体不便,二人足足走了半个月才来到朗州城。
宗玉很是听话的扶着爹爹加快了步伐,宗庆恒此时似乎病况好转不少,步伐开始变得轻松。
朗州民户区,一幢简朴的宅院内,房间里床榻上躺着两个人,正是从冥宗离开后,准备找个民家隐居,安然做逍遥夫妻的柳真卿与姚氏。
半个月了,柳真卿与姚氏都发生了巨大变化。柳真卿原本肥胖的体型竟然瘦下来,双眼如熊猫一般,挂着紫黑色眼圈,泛白的嘴唇上布满道道裂痕,微微泛出血色。
姚氏也同柳真卿一般,看起来如行尸走肉。这就是移魂草过量的体现。二人从冥宗出来之后,随身带了不少移魂草,躲到一处没有人居住的民宅内,天天靠移魂草来满足永不休止的欲望。
“咚咚咚。”
轻微敲门声响起,姚氏微闭的双眼陡然睁开,空洞的看着房顶道:“是不是庆恒与孩儿找来了?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姚氏无力的喃喃自语,身体却是没有力气动弹分毫。
柳真卿有气无力道:“我们即将解脱了,那时候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再不问世间纷争,再没有喜怒哀乐……”
“咚咚咚。”又是一阵敲门声,伴随一个稚嫩且沙哑声音,“有人吗?能不能给碗水喝?”
姚氏这次听明白了,的的确确有人。她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一下从床上弹起,那瘦的同骷髅没有两样的身体,再不复往日那般丰、乳、肥、臀,让人神魂颠倒。
原本那胸前饱满的双峰,此时干瘪下去,如两只小布袋挂在胸前,大腿之上两侧,独剩两根胯骨被皱褶的皮囊包裹。
“我还能做些什么呢,今生对不起孩儿和他爹,临死前为羸弱的过路人尽一点微薄之力也好。”姚氏喃喃自语的吃力穿着衣服,穿好后蹒跚走出屋门,对着门外吃力回应,“莫急,来了。”
“爹爹,终于有人了,我们喝点水再继续找。”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三人六只眼睛瞬间碰撞到一起,再也无法分开。
宗庆恒与宗玉看着眼前这个面目可怕之人,惊骇的长大了嘴巴。尽管姚氏被移魂草侵蚀的人不人鬼不鬼,但是丈夫跟孩儿依旧一眼就能认出。
姚氏看着门外二人,眼泪泫然流下,她想要快点把门关上,不要让她最对不起的两个人看到她如此样貌。可是,双手怎么也使不出一点力气。
“娘。”宗玉看着眼前骷髅一般的女人,一把扑到她怀中,大哭起来,“娘你这是怎么了?你为什么要抛弃我们?你快说给宗玉听啊――”
宗玉泣不成声,抱着姚氏羸弱躯体使劲摇晃,几欲将其晃倒。宗庆恒却是目视妻子久久说不出话来。无声的眼泪扑簌簌落下,宗庆恒心疼的看着曾经那么美丽的妻子,心中怎么也生不出一丝责怪妻子之心,唯有万般心疼她会变成如此模样。
“莲花,外边是谁在哭啊?”柳真卿的声音从里屋传出,喊着姚氏的乳名。
宗庆恒闻听声音,脸色骤变,眼睛直直看向院中那扇半遮掩的房门,手指着门问道:“那……是谁……在喊你?他是……谁?”
姚氏终于按捺不住,一把推开怀中宗玉,快速把门关上,“你们快走吧,我不是你们要找的人,快点走啊――”
“娘,娘,你为什么不认我们?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你快说给孩儿听啊――”
宗玉哭喊着拍打木门,姚氏坐在地上倚在木门上哽咽着不知该如何回答。她没有脸解释什么,她背叛了家庭,背叛了丈夫,背叛了孩儿,背叛了所有人。
她怎么还有脸面解释?
姚氏想到了死,只有死才能解脱现实痛苦。她使劲用拳头敲打自己的太阳穴,却是使不出足以打死自己的力气。
柳真卿此时从里屋风中残烛一般走出来,看着倚在院门哭泣着敲打自己头的姚氏,来到其身边,将她一双手紧紧箍住,“莲花,你这是为什么?快点住手。”
宗玉在门外听到里面男人声,大声嘶吼道:“你是谁,你为什么要破坏我们家庭?我要杀死你!”
木门被宗玉砸的轰轰作响,倚在木门上的姚氏被震得身体连连晃动,她依旧没有起身再打开门。
猝然,木门不再震动,只听门外“哇”的一声,宗玉惊慌大喊起来:“爹,爹你怎么了,你不要吓孩儿啊――娘不要我们了,你可不能也不要孩儿了啊――”
“玉儿……原谅你……娘……答,答应……我……”
“爹――”
宗玉撕心裂肺的哭喊,使劲摇晃着怀中的宗庆恒,刚才一口鲜血吐完,宗庆恒就这么撒手人寰了。
姚氏在里面听到不对,从地上站起来,要打开门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柳真卿一把按住木门,“莲花,你不能出去,我们都说好了要一起去极乐世界做神仙伴侣的。”
门外的宗玉哭了一会,突然停止哭泣,抹掉眼泪喃喃道:“爹爹,她既然如此绝情,孩儿也没有必要再为她伤心。孩儿答应你会原谅她,等我把你葬好后,便把所有都还给她,一切与她再无关系!”
宗玉瘦小身躯毅然走向旁边一辆独辕车,将独辕车拉到爹爹旁边,用尽吃奶力气才将爹爹的尸体搬到木车上。拉着爹的尸体向着来时路走去。
那孤独弱小的背影,让人看之心酸落泪。
姚氏终于将门打开,看着已经远去的宗玉背影,疯狂哭喊着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