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石正源精神还不错的样子,简墨总算松了一口气。他考虑要不要让简要安排一些人到学校来保护这几个人,在彻底解决到这个大毒瘤之前,简墨不想看到任何人因为自己的事情受到损伤。
石正源看见简墨等人也很高兴,问起他们最近做了些什么,最后重点放到了简墨即将参加的魂笔制作大赛上。
“过几天我就出院了,到时候把你的设计图拿来我看看。”石正源很重视这次比赛,毕竟他的这个学生还有什么公开的作品面世。为丁一卓定制的魂笔也只有一次,毕竟是因为造交流赛的特殊规定。可比赛已过,丁一卓还会找一个大一的学生来做魂笔吗。这次魂笔制作大赛对于简要来说是一场及时雨。石正源相信自己这个学生一定会在这个次比赛中一炮打响。
对于石正源的叮嘱,简要点头答应,又闲聊了几句学校的事情便告辞离开。
如今B市的十二联席是一个叫做丁之重的造纸师。简墨已经早就从简要那里得到了他与丁家的微妙关系,与连蔚当年的龃龉以及与神笔关联的可能性――这也是他选择十二联席参观的目的之一。
只是接待简墨的肯定不会是十二联席中的任何一位,一个造设系的大一学生,纵然已经有些名气,却也不是那些顶尖级别的造纸师会纡尊一见的。
比之东一区造纸研究所和东亚纸源劳务派遣公司,简墨觉得十二联席的东一区总部更像是一个小型的造纸师联盟,或者说是高级造纸师的造纸师联盟――一个以席位造纸师为核心的聚集起来的利益组织。作为这个席位的造纸师,除了拥有能够服众的造纸能力外,还必须具备经营与之相关的资源和人脉的能力,或者他/她的身边必须具备一个为之经营这些事务的人,甚至团队。
十二联席除了席位造纸师带来的力量外,也拥有其本身的资源,这份资源掌握在十二联席的长老会手中。长老会是一个很神秘的组织,虽然人人都知道他们,但大概出了席位造纸师,没有几个人知道怎么联系他们。一般情况下,长老会不会干涉席位造纸师的事务,除非他的行为导致十二联席整个组织的利益受到重大损害,这时长老会将发起十二席位公投,将此人开除出十二联席。
然而从多年前丁之重挑战连蔚的席位时,连英自杀导致连蔚颓然退出,长老会却什么态度都没有表示的事实,说明了长老会对席位造纸师漠不关心的态度。如果丁之重真的与连英之死脱不了关系,与神笔托不了关系,他到底要做到哪一步才能让长老会出面提出公投呢。
好吧,首先他至少要知道怎么找到长老会吧。简墨想。
中午简墨和其他三名参观同学被安排在接待所餐厅用餐。这里是参观中唯一一家工作餐以自助餐的形式进行的单位,让简墨感叹这里的福利真是不俗。
简墨没有注意到一个中年男子和一位老者走了进来。但中年男子在目光不经意掠过简墨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老者敏感地注意到他的异样:“怎么了?”
中年男子微微摇头,笑道:“没什么,只是好像看见一个故人的学生了。”
老者扫了那边一眼,简墨等人穿着校服在餐厅里很是显眼。
“不过去打个招呼。”
中年男子低头,垂眼下眼皮掩去目光,仿佛在掩饰自己的尴尬一样:“是连蔚的学生。”
老者显然是知道当年的争端,眼中的光微微波动一下,却没有说什么,只是拿着夹子对着自己面前的培根下手。
中年男子也专心夹菜。
两人一起走到几个学生旁边旁边的位置,开始用餐。
却听见旁边的一个学生问简墨:“谢首,听说你以前发生过魂力暴动?是真的吗?”
简墨把一只虾塞进自己嘴了,嚼吧嚼吧再把虾皮吐出来,才“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那学生唏嘘了一下:“那你以前天赋定然不错,真是可惜了。你那个时候一定很难过吧。”
简墨又夹了一只虾,蘸了蘸酱油:“有一点。”
“怎么会只有一点,能发生魂力暴动的人天赋不会低于特级。”那学生说,“这是事实数据。”
简墨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当时是被人劫持,是要丢命的事。能够活下来就该知足了,哪里还想得到其他?”
老者对中年男人说:“他的学生?连造纸天赋都没了?”
中年男人恩了一声,点点头。
老者看着盘子,哼笑了一声:“他也真是够倒霉的,好不容易看中一个好苗子,结果还给废了。”
中年男人颇为赞同:“不过一年就在魂笔圈子里展露头角了,做了丁一卓的专属定制师。这份心性若是能够配上一份足够的天赋,数年之后必然又是一名席位造纸师――可惜造化弄人。”
与其他人想的不一样,他很清楚简墨神秘的身世背景是伪装的,只是他认为这都是连蔚拿出来给他垫底的东西。一个失去了天赋的学生,其他方面如果没有厚实的砥柱,想要在造纸这个圈子里站住脚,是绝对不可能。
那个叫做简要的管家,说不定就是连蔚写出来的一个特级纸人。只一个特级纸人就为他学生挣出这么大一份家业,丁之重内心还是十分佩服连蔚的。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都想写出能够为自己捞金揽财,建立权势的纸人。这绝对不是上了四年工商管理或者市场营销,又或者知道几百个经典商业案例,背上几本谈判技巧就能够达成的,因为商界是人性斗争对厉害的一个圈子,最顶级的商业型人才的第一要素,懂人性。
可什么样的纸人最难写?能把握人性、通晓人性并运用人性来达到自己目的同时在把人性至于指掌翻覆中却不迷失自身本性的纸人最难写。谁敢说自己懂人性。就算你懂人性,这个东西你怎么把它通过原文表达出来,这又是几人能够做到的。
丁之重想到这里,看了一下腕表,皱了下眉头:“苏塘怎么还不来?”向门口张望了一会,便望见自己才在抱怨的人匆匆跑过来。
苏塘人还没有走进就满口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刚刚有个试验数据才出来,耽误了一会。真是对不起,廖老先生,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廖老先生看了苏塘一样,淡淡地笑了笑道了声:“没事”,看起来很是和蔼好说话,但苏塘从他眼睛里分明看出了冷漠和无所谓。
这时简墨已经吃完,他起身准备离开,一转身,目光随意地落在自己背后的桌子上。面对自己的位置上,坐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子。
简墨心头一凌。
捣毁神笔秘密总部的现场简墨并没有去,可简要有带回的记录了全过程的录像。第一个跑出大楼的,并且炸掉了总部的那个人,被差点挖去眼睛的孩子指正出来的那个造纸师,正是这个穿着白大褂的男子。
那么他旁边那个男人,简墨的目光移到只能看见小半个侧脸的中年男子――这个人会不会是丁之重?
或许是简墨的目光太过于□,苏塘立刻就发现对面有一个少年正在打量他们这一桌。他眼皮一抬,只一秒钟后就想起来这个少年是谁?
靠,连蔚的学生,怎么到这里来了?
苏塘下意思扫了一眼丁之重。
丁之重心下澄亮:连蔚果然给这个少年看过他和他周围的人的照片,不然怎么一眼就认出他们来了?
一点都没有往神笔身上联想的两人并没有露出紧张慌乱的神态。就算报出当年写造纸人取代连英的人是苏塘,那也最多就是影响了人家的前途,自杀是连英自己的选择,又没有旁人逼他。这个世界上多得是同行相竞的,难道只要一自杀,竞争对手就要负责的?自己心里素质差,看不开又能怪谁?
抱着这种心态,丁之重根本没有回避的意思,干脆起身,拿着红酒转向简墨:“对这里的菜色还满意吗,要不要一起来饮一杯?你,嗯……应该已经成年了吧?”
简墨望了他掌中晶莹剔透的杯子一眼:“喝着别人的血,肥着自己的肠,你不怕终有一天会遭报应的吗?”
丁之重以为他只是在含沙射影连英的事情,便抬了抬杯子,用一种轻佻的声音说:“我……好像不太懂你在说什么?”
要打嘴仗,简墨也不是省油的灯,扫一眼丁之重桌上的盘子,他直视着对方淡淡道,“这里的伙食真的不错,能吃你就赶快多吃几天吧。”
苏塘性子是个爆的,听到这少年挤兑起丁之重毫不费力,顿时恼了:“喂,臭小子,你怎么说话的?”
简墨目光移到他的脸上,想起那个少年描述的种种惨事,目光竟是在苏塘脸上停留了好几秒。
苏塘忽然感觉少年身上传来一股强烈的杀意,顿时心中悚然:一个完全不说话的人的情绪能够强烈到影响到数步之外的人,这是何等浓烈的杀意。自己和这个少年有这么深的仇恨吗?连蔚只是这少年的老师,不是这少年的老爹吧。
简墨没有说话,他把头转向门口,仿佛不认识苏塘一样,默然前行。
几个造纸系的学生看见简墨这样□裸地讽刺十二联席的人,虽然有前几次类似事件的心理准备,却还是被弄得心惶惶。本来还想再用一点的也没了胃口,纷纷起身,跟着简墨走了。
就这么一直走一直走,几乎快要走出十二联席东一区总部的大门了。简墨突然停了下来,闭上眼睛。
幽暗的星海里,一只黄色大光团正茫然无知地游动着。
高高的城墙里魂力波动已经凝束一线,纤细且坚硬,只轻轻一戳就穿过厚厚的墙壁,如同一条银色的尖头电鳗,恣意地向大光团游去。
魂刺轻挑,大光团猛得抽搐起来。
餐厅里笑语连珠的苏塘毫无征兆地发出一声惨叫,倒地不省。
且先收点利息吧,简墨睁开眼睛,眼眸深邃无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