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周德站立在矮丘之上,眺望处于河谷之上的的小镇,神色有些复杂。
少小离家老大回,期间虽说偶有归来,但停留的时间并不长,更多是是过家门而不入。
他也是小镇的本地人,少年时期,仅剩的父亲也过世,虽说受到了宗族的照顾,但他毅然决然的踏上外出寻求发展契机的道路。
整整三十年,酸甜苦辣的滋味无一没有尝试,幸好经过自己的坚持不懈,倒是挣下了偌大的家业。
此次归来,便没有打算在行离开,他将自己的生意都差不多搬到了西南诸省。
衣锦还乡基本每一个华夏人都有这种思想,或者能够称之为执念。
周德也不例外,少小狼狈的离乡,让他在没有强大起来之前,是不想归来的。
再者便是落叶归根,乃是华夏之传统,老年将至,周德越发的思念家乡,即便外面千般好处,亦然敌不过乡愁。
最为重要的就是,三十年的漂泊,奋斗,让他练就了一种危机意识。
这三十年,他看着这个国度在大清上层的领导之下,已经千疮百孔,早就风雨飘摇,恐怕不久之后便会大厦倾倒。
大清这座大厦早就满目苍痍,几年之前还有一个李某人在修修补补,勉强能够维持。
然而随着李某人的逝去,而最高决策人还需求无度,便已经注定了结果。
从骨子里烂掉的东西,从来都不是修补能够修补好的,只有推翻重来才是正途。
周德经商三十年,挣下偌大的家业,并不是一个单纯的良人能够做到的。
这三十年他到底做过多少违法的事情,他自己也记不清了,他自己清楚他不是一个好人,但他有一个底线,从来不做出卖国家的事情。
三教九流接触的多了,得到消息的来源自然也就多了,这不难让他作出判断。
若是他在年轻十岁,也不会选择归乡,毕竟他能够看出,这是一种大势,若是他能够参与其中,得到的回报必然也是巨大的。
但他早已经过了热血奋斗的年纪,因此选择了归乡,不在去用命拼搏。
虽说变革乃是大势所趋,但周德十分清楚,没有变革是不流血的。
而他的选择就是回到家乡来躲避这场变革,这里地处西南腹地,一般的战争都波及不到,若是这里都被波及到了,那就说明局势已经坏到不能在恶劣,那时候他躲到那里都没用了。
看着积雪的下的小镇,同他记忆之中的没有多少变化,周德不由的暗道:“龙溪镇,我周德又回来了。”
近乡情怯,明明知道情况,周德还是不由的问道:“阿福,不知道祖宅修建的如何了。”
一旁走出一个中等身材,其貌不扬的中年,即便自家老爷问过几遍,但他没有丝毫不耐,态度依旧恭顺。
“回老爷的话,一年之前您就派遣我和老管家回乡忙这件事情,有老管家在,自然是没有问题。
一月之前祖宅竣工,我才去找您,想来现在彻底住人是没有问题的。”
周德不由的舒了一口气,舒展眉头,好似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阿福,祠堂的事情办的如何。”
之前老爷没问,阿福也不会自作主张回答,因而小心翼翼的答道:“这祠堂之事也差不多完成了,就等老爷回去供上灵位。
本就有些不顺利的,除却二叔公之外,其他族老本不愿意答应老爷您单独建立祠堂。”
听到这里,周德不由的冷笑一声,这时间有便宜的事情,自然不会有人放过,他如今是衣锦还乡,那些人自然想要拉拢住,甚至栓住他,他又如何不清楚。
阿福接着说道:“后来二叔公力排众议说,“即便是周德分出去又如何,那还不是我周氏子弟,这样正好也代表了我周氏一族繁荣昌盛。”在加上您让我和老管家带上的金银,这件事情也就定下来了。”
周德彻底放松了下来,这也是他归乡最为重要的目标之一。
他不由的想到,这二叔公还是那般明白事理,这说明周氏一族还有的救。
在此之前,他想要多了解一些情况。“阿福,二叔公的身子骨还算硬朗吧!对了二叔公家不是有五个儿子吗?你见到他们没有,如何?”
“二叔公的身子骨还算是硬朗,并且精神健硕,只是。。”
周德皱起眉头,问道:“阿福为何吞吞吐吐,有什么话就直说,这里还没有到镇子,用不着如此顾忌。”
阿德不由放松下来,“老爷那我就说一些我自己的愚见,二叔公确实明白事理。但您也清楚二叔公乃是族长,家财万贯,有万亩良田,差不多整个山巫县有一半都是二叔公家的。而二叔公已经到了古稀之年,因此那五位爷这次都争的很凶。
这就算了,毕竟财权之争没有对错,贪欲是人都有,但那五位爷在镇子中乃至一县之地名声都有些不好,而我在的那几个月也见过不少荒唐事。”
“唉”周德不由叹息一声,“英雄气短,虎父犬子。不过这也同我们没多少关系,值得我们就用心交际,不值得应付一下我就算了。”
而后他调整缰绳,对着后面打一个手势,便向着镇子进发。
驼铃声再度响起,不过在周德的耳中变得好似有些悦耳了。
将怀中的大氅紧了紧,没有让一丝风吹进去。
望山跑死马,半晌之后,驼队才看到镇子的东门牌坊,上面写着龙溪镇三字,苍劲有力铁钩银划。
而牌坊之上布满斑驳的划痕,在诉说岁月的痕迹。
一行人等靠近东门牌坊,早就有四五人在此等待,透过火把的余光,能够看到为首之人苍老的容颜上挂着的满满的笑容。
那老人来到驼队之前,仰头对着周德说道:“欢迎老爷回家。”
一旁的阿福早就下马,对着老人说道:“阿爹,老爷不是说过了吗?让你在家里等着,你这身子骨也经不起这般折腾阿。”
老人连忙敲了一下阿福的脑袋,不满的说道:“作为府中的管家,老爷回来,我怎能不来迎接,我这身子骨我自己清楚。”
一旁的阿福不由的嘀咕道:“现在的管家不是我吗?”
老人佯装生气的说道:“好阿阿福成为管家之后,翅膀就硬了是吧!我还是你老子,只要我还在一天,你就要听我的。”
老人祭出大杀器,在这个仁孝的时代,阿福顿时有些招架不住了。
一旁的周德也不由的劝慰道:“老全,阿福说的不错,你本不用如此的,在家中等我们就好。”
老管家转过身来,不由的恭敬的说道:“老爷不用劝我了,这礼仪不可废,这是我做为管家应该做的。”
老全差不多已经跟了他二十五年,周德自然清楚他的性子,因而也就没有劝说了。
“老全,阿福离开之后,家中一切都还顺利吧!”
老管家回道:“请老爷放心,一切都还顺利。”而后他又问道:“老爷需不需要我将镇子上的情况说一下,毕竟您已经五年没有回来了过了。”
周德不假思索的说道:“大致的情况我都清楚了,阿福同我说过,就算有些不知道的,我们还是边走边聊,这冰天雪地也不太适合聊天,况且他们都已经人困马乏。”
老管家在前面引路,一边说道:“也好,我已经将饭食还有热水都已经准备好了。”
周德一边跟着老管家一边向着镇子看去,虽说已经是黑夜,细致的地方看的不太清楚,但能看的八九不离十,即便过去三十多年,家乡这个小镇变化也不是太大,基本都还是那般,可能是地处偏远的缘故。
看着周德面前大氅包裹着有东西,老管家这才注意到他身上并没有御寒之物。
他不由的向着周德询问道:“老爷,你怀中抱着的是什么。”最后还恨恨的说了一句:“这阿福也真是,作为管家,也不给老爷准备御寒之物。”
周德不由的回过神来,这才想起怀中的婴孩,对着老管家说道:“哦,这是我们在途中捡到的一个婴儿,以后就是我的儿子了,也就是我周府的少爷,阿全一会儿你去镇上寻一寻,看又没有才生完孩子的妇女,给招来府上当奶妈。”
老管家一向清楚自己的职责还有地位,但还是不由的担忧,不由的问道:“老爷,这小少爷的来历清楚吗?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周德思索片刻,有些霸道的说道:“老全阿,我说这是我儿子,这就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听到如此说,老管家已经知道老爷心意已决,他自然也会尽心尽力,因此恭顺的说道:“老爷我记清楚了,一会儿我会亲自去张罗的。”不过他还是打定注意,一会儿去问一问自己儿子阿福具体的情况。
小镇本就不大,而周德的宅子建在镇子西头,片刻之后,驼队便来到宅子处。
宅子中走出一群人,开始卸货,而周德抱着周易匆忙的走进宅子中。
看着正熟睡的周易,他不由的露出了笑容。
他真的觉得这孩子同他有缘,一路之上马上的颠簸,他居然没有醒过,不哭不闹。
他那里清楚,即便是婴儿的状态,前几日因为警惕的缘故,周易就没有彻底熟睡,要留一部分精力警惕四周。
这是人的本能,和又没有能力规避危险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