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
便在那生死一刻,尔真旁边那个孩童脑袋一睁眼睛,爆发出一声宏亮的哭声!
尔真身躯一颤,早已刹下脚步,惶恐地轻抚那孩童脑袋,慌张安抚着:“乖!乖!宝贝儿!心肝儿!别哭,妈妈在这里!”
“混蛋!”
尔馨的透石青剑离吕清洵只有几寸距离,却被硬生生止下了身形,恼怒对着冰面乱劈,却是够不着吕清洵!
“好机会!还不快逃!”老妪叫道。
“夔茎?十指卦!”
吕清洵这才缓过神来,喜出望外,背上蓬然长出夔茎双臂,一记十指卦对着冰面轰下!
“轰咚!”
可怕的波震传达而下,将火弧尽数扯断,冰面崩裂四下掀飞,吕清洵从中跃身而出!
“尔真你这个蠢女人!快让我杀了他!”尔馨癫狂大吼。
“不行!绝不能在这孩子面前杀人!”尔真亦是厉声大吼,一面还在哄着那孩童脑袋,根本不去管吕清洵了。
那崖壁之上不知何时已出现了一个狭裂口,吕清洵无心恋战,只身钻了进去,朝狭道下方飞奔而去!
“呼呼!那女人太可怕了,至少打通了四十条以上的经脉,发招快得不像话!”不知逃出多远,吕清洵见后方没有人影追来,才敢停下脚步。
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与经脉多的修士交手是多么要命的事情!
“那个女人脖子上的孩童脑袋有些蹊跷!”老妪琢磨着道。
“这还用说吗,一个人多长了一个脑袋那还不蹊跷才怪呢!”吕清洵喘气骂道。
“壁画上那受膜拜的女人,头上好像也长着一个小一点的脑袋,难道也是指孩童的脑袋?”老妪道。
“他们脖子上要长什么脑袋我可管不着!我就希望别再让我碰见连体!啊!”话未及说完,吕清洵被黑暗中某个东西吓得往后大跳一步!
黑暗中,一个连体人飘浮在半空,直勾勾瞪着吕清洵!
“说什么来什么!”吕清洵摆开掌势防备道。
“不对!气息很弱!那边有个火照符纹!先点亮再说!”老妪道。
吕清洵赶紧一手按下火照符纹,注入灵气,瞬间整个空间里各处的火把都被点燃了!
映入眼帘,是几个透明的大玉筒,玉筒里面装满未知名的液体,其中两个玉筒已经被打破了,另外两个里面漂浮着两个连体人!
“这是弱水潭的弱水!寂灭期修士总是将要被夺舍的人浸在弱水之中,待其元神浸空之后,便可将自己元神注入那新的肉身之内!”老妪道。
“寂灭夺舍?浸空元神?”吕清洵纳闷道,对于寂灭期的东西,他所知不多。
“嗯,就像植入别人的器官会有排异反应,当元神侵染别人的肉身时,若是其肉身还残留有原主人的元神,那么便会产生异化反应,对夺舍者极为不利!总之这样看来,弱水天池与这连体孕生庭怕是有些不清不楚的牵扯!”老妪分析道。
“他们!还有气息,会不会还活着!”吕清洵突然转而问道。
“应该还活着,若是死了便不能作为寂灭夺舍的肉体了!”老妪盯着大玉筒下的符纹,道。
“十指卦!”
两记十指卦轰在玉筒之上,玉筒破裂,里面的水流迸溅而出,那两个肉身也掉了出来,四个脑袋果然都有微弱的气息!
“小子你这是做什么!”老妪惊叫道。
“助人一乐,胜造七级浮屠!”吕清洵耸肩道。
“你可别忘了,他们可是连体畸形人!”老妪愣道。
“出生便是连体畸形人这可不是他们的错,再说了,被封在这么个大筒里几十年,他们命运如此凄苦,稍微有点恻隐之心的人都不会视若无睹好吗,之前已经有人打破两个了。”吕清洵瞥向旁边两个早已被毁了的玉筒,又道,“老太婆,快拿几张复苏灵符过来!”
“你还欠老妪我二十三万七千两!”老妪满不情愿地丢出几张复苏灵符。
吕清洵注入灵气,将复苏灵符贴入两个人身上,过了一会,那四个脑袋竟接连苏醒过来!
定睛看去,能看出来,其中一个有两个男性脑袋,另一个是一个女性脑袋和男性脑袋。
“这!这里是哪里!为什么我在这里!”两个男性脑袋的身体其中一个刷漆眉的男性脑袋醒来了,他一手按在自己旁边那个脑袋上道,“我的头好痛啊!”
“喂喂喂,那个不是你的脑袋好不好!”吕清洵汗颜道。
另一个疏眉男性脑袋被摇晃醒来,亦是头昏眼花地望向刷漆眉男性脑袋,叫道:“荀羊大哥!我的头也好痛啊,就像有人在乱摇我的脑袋一样!天哪!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咦,刚才我为什么叫你荀羊哥来着?”
“啊!叶幸!你怎么还活着!”刷漆眉男子看到了那个脑袋,尖叫道,“明明我已经杀了!”
“嗷!我记起来了!”那叫叶幸的脑袋一拍刷漆眉男子的脑袋叫道。
“你!你记起来什么了!”那叫荀羊的刷漆眉男子恐慌道。
“我记起来我叫叶幸了!”叶幸憨厚地得意笑道,“话说回来,荀羊哥你怎么靠得这么近呢!”
那荀羊男性头颅意识到什么,瞳孔徒然放大,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喉咙中发出近于绝望的声音:“这!这是怎么回事!我的身体怎么了!为什么你的脑袋长在我的身上!”
“难道说!你们以前不是连体人!”吕清洵从荀羊的话中也听了出来蹊跷,他们很可能是被连体孕生庭抓来制造连体人大军的牺牲品!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成了连体人!全毁了!我的一切全毁了!”荀羊凄厉大叫,痛不欲生。
“天哪!我成连体人了!”叶幸亦是一脸苦恼,道,“这样子他们不知还肯不肯让我报名参加两人三腿竞走大赛!”
“卧槽!现在是担心这种事的时候吗!为什么我会跟你这种修炼白痴连在一起!快从我的身体里滚出去!”荀羊痛苦抓狂叫道。
“对了,荀羊大哥可是个修炼天才,这么说来,我岂不是也成了一个!半个修炼天才了!”叶幸满脸感激道,“真是沾了荀羊大哥的光啊!荀羊大哥大好人哪!”
这时候,旁边那个一女一男头颅也都苏醒了!
“我!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头这么痛!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厚唇男子揉着额头自语着,像在努力回忆着什么,“我记得最后一件事,就是在厢房里突然被人打晕过去!”
“宇文师兄,你终于醒了!”那桃杏脸,看起来很瘦弱的女头颅温柔道。
“我!我记起来了!”叫宇文的厚唇男子望向女子头颅,瞪眼惊叫道,“便是你将我打晕的!”
“宇文师兄,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将你打晕呢!”女子连连摇头道。
那宇文望向了自己的身体,那身体穿着一袭碎花长裙,俨然是女身!
“不!我的身体!我的身体为什么变成这样了!”宇文发出更为凄厉的叫声,他随即像想起什么,满眼怨毒地望向那女子,吼道,“是你!我记得很清楚,你在厢房里发现我跟你的丫鬟幽会的事情,你便说要将我的脑袋砍下来,交给连体孕生庭的人!”
“宇文师兄!你在说什么呢!我现在什么记不起来了!我的头好痛啊!”女子痛苦叫道。
“你说过谁也不准把我从你身边抢走!所以你把我的脑袋连在了你的身体上面,用这种可怕的方法来将我禁锢在你身边!你这个女人!太恶毒了!我死也要把我们劈开!我要跟你这种可怕的女人分开!”宇文回想着,越发发狂!
“宇文师兄!你在胡说什么!我们为什么要分开!我们说好要永远在一起的!”女子捂着头神情痛苦道。
“事情怎么会变得这样的!”吕清洵这才意识到,世事远比自己预料中复杂得太多了!
“咯咯咯!真是一群可怜的东西!”不知从哪个角落里,突然传来一声苍老的男声!
“谁!”吕清洵一个激灵,扭身循声望去,才发现,在一个破烂的玉筒旁边,居然蜷曲着一个身影!
同样是一个连体人,身躯是女身,也有两个脑袋,不过那两个脑袋很奇特,共用一个脖颈,后脑勺几乎相连,也就是说,那两个脑袋根本无法看到对方!
而那两个脑袋,一男一女,男的看起来是个风中残烛的古稀老人,而女的头颅却是正值花期,肌若凝脂,面若幽兰,煞是动人!
那老人头颅有些消瘦,眼发精光,而那女的却是闭着眼睛在酣睡,不禁让吕清洵想起先前那尔真与孩童脑袋,也是这般一睡一醒的状态!
“人心之间,绝不仅仅只是隔着一层皮肉而已!正如一出生就连在一起的两个脑袋便可以安然相待,而原本有着不同肉身的人,只会觉得被夺走了理所当然该拥有的东西,心中便被憎恨与不甘所占据,永远也无法释怀相处!真是可悲呢!”苍老的男声嘀咕着什么。
“他腰上有双首玉佩!这老东西是连体孕生庭的魔人!”荀羊率先发现了那连体人身上的玉佩,愤恨叫道。
“说得没错!我便是连体孕生庭的人!”那苍老的男声毫不掩饰道。
“他手上有一圈符纹,若是老妪我没看错,那应该是七瑟媻障符纹,可以封禁人体第七感!”老妪道。
“第七感?”吕清洵纳闷道。
“众所周知,人的基本五感是视听触闻味,而六感为元神感知,修炼强大甚至可预知祸福,七感为光阴感,若被封印,必定年岁恍然,不知春秋!我们蟾蜍睡觉时便是可以调控七感穴道,就算睡个一百年也能像打了个小盹一样,闭下眼睁下眼就过去了,跟我抱对一样快!”三涎蟾蜍抢先解释道。
“喂喂喂,跟你抱对一样快是什么意思!我好像知道了点什么!”吕清洵道。
“传说西域的晨梦仙剑便拥有诡异的七感之力,一旦被刺中,一息感觉便是百年,仙剑从体内拔出来那几息就是几百年,令人神志崩溃!”老妪道,“不过这七瑟媻障符纹只是让他感觉不到光阴的流逝,并且将其软禁在此处而已!”
“既然你是连体孕生庭的弟子,为什么会被人囚禁在这里?”吕清洵冷声质问那连体人老者道。
“咯咯,你说错了小兄弟,把我囚禁在这里的不是别人,正是我自己!”那连体人老者头颅眼神黯淡道。
“将!将自己囚禁!这是为何?”吕清洵愣神道。
“像我这种满身罪污的人,便该一辈子都囚禁在这里,永世不得见天光!”老者头颅满是负罪感道,却没有详说下去。
“老魔头!你也知道自己是罪无可赦!今日我堂堂漱石派长老弟子便替天行道灭了你!”一旁那荀羊不知从哪抓出一把碎刃翎,迈步要朝那老者连体人扑来!
不料,他一脚迈出,叶幸那边另一只脚却没有跟上,身躯一倾摔了个狗吃屎!
“混蛋!怎么会这样!我堂堂漱石派长老弟子连路都走不好了!”荀羊五指抓地,趴在地上起不来,厉声嘶吼。
“你们只能控制各自一边的肢体,要是不磨合一番,别说杀人了,恐怕连什么三人两腿竞走都走不了了!”老者脑袋略带讥笑道。
“话说回来,你口中那所谓的漱石派早在触血年间就已经覆灭了,而且触血年间已过去,仙魔纷战,宗派纷战休止了,现在是光照年间,人们暂且栖身于太平盛世之下!”吕清洵提醒道。
“怎!怎么会!我们堂堂漱石派居然灭门了!而我还被抓到这里变成了怪物!”荀羊痛不欲生地叫道,俨然大受打击,手中碎刃翎举了起来,“不!我死也不要变成怪物!”
“荀羊大哥!别想不开!别做傻事!”叶幸叫道,“咦,怎么碎刃翎是朝着我!”
“可怜的东西!我倒是有办法让你们变回正常人!”老者头颅突然道。
“什么!有办法变回正常人!”四个脑袋纷纷望向老者,荀羊厉声吼道,“快说!”
“你们看前边那石壁,石壁上有一段口诀,那是血生献祭口诀,只要运转那口诀,便可以变回正常人了!”老者悠悠道,“不过,其中一人可是会被牺牲掉的呢!”
“上面真的有字!哈哈!太好了!还好我是跟一个连口诀都运转不了的修炼白痴连在一起的,老子赢定了!”荀羊爬到石壁旁,一阵癫笑,马上便开始默念那段口诀!
“不!我不认识字!荀羊大哥!别这样!”叶幸恐慌地叫道。
那宇文也是连滚带爬来到那石壁之下,不顾旁边那女子脑袋的苦苦哀求,便开始念动口诀!
“这里的石壁上!怎么会刻着让他们变回正常人的口诀!”吕清洵诧异万分道。
“因为这里与前边那石室不一样,前边是用来制造畸形人大军的地方,这里却是连体孕生庭用来窥探人心的秘所!”老者头颅嘴巴勾勒出莫名的弧度。
“窥探人心的秘所!”未等吕清洵琢磨过来,异变骤起。
“啊!”
一声凄惨的叫声响起!
不过,那叫声却不是叶幸发出来的,而是念动口诀的荀羊!
只见荀羊的脑袋急剧萎缩,颚骨突出,就像是失去了水分,并且慢慢往身体里陷去!
“怎么!会这样!”他喉咙中发出模糊不清的嘶吼!
“我说过的,其中一人会被牺牲掉!”老者淡然道,“所谓的献祭口诀,献祭的自然是念动口诀的人!”
“不!便宜了这个恶毒的女人!”
另一边,宇文的脑袋亦是开始萎缩并往身体中陷去!
“不!宇文师兄!别离开我!”那桃杏脸的女子双手按住宇文的脑袋,想要阻止他陷落下去,却无济于事!
很快,荀羊与宇文的脑袋便完全陷入了身体之内,叶幸与那女子看起来便如正常人一般!
但是,他们两个却不约而同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肚子,仿佛那里有什么!
叶幸率先撕开自己的衣服,只见他的肚皮上,出现了荀羊的五官轮廓!
“我!我怀上荀羊大哥了!”叶幸愣不过神来叫道。
“胎中胎!”吕清洵猛地明白过来。
“没错,被献祭掉的人并不是死掉,而是陷入体内,成为活胎之人,连体孕生庭一半以上的胎中胎便是这样生成的!”老者点头道。
“不!我堂堂!堂堂!”荀羊的五官扭曲不止,仿佛肠子蠕动,那腹中之声,亦是带着深深的绝望与怨毒。
“啊!”叶幸突然双膝一跪,身形一瘫,倒地猝死,而他肚皮上荀羊的五官,也不再扭动,永远定格住了!
“那荀羊在肚子里咬断了他的心脉!两个人都死了!”老者毫无惊诧之意,像是司空见惯了。
“不!我不要成为这种怪物!”桃杏脸的女子哭得梨花带雨,徒然不知从哪摸出一把碎刃翎,抹过自己的脖子,一点殷红溅出,结束了自己的性命!
“怎么!怎么会变成这样!”吕清洵伸着手,根本来不及阻止这一切的发生,整个人都愣在原地。
秘所之内,突然陷入一种可怕的沉寂,像是百年来,这一份沉寂如同诅咒般不可被打破!
“你一定觉得愧疚,觉得自己救醒他们反而是害了他们。”老者的头颅望向吕清洵道,而他旁边的女子头颅却还在酣睡,“小兄弟勿需自扰,这些人,只是失败品罢了,即便走得出这秘所,也会因为受不了世俗的目光,回到这里自我了断!这种事,我已经见过太多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吕清洵回头冷声发问。
“我与他们差不多,二十年前,我和她被一个像你这样的好心人救出玉筒之内。”老者望向秘所角落一个玉筒,一面回忆道,“我还记得,那个男人的名字,应该是叫颜起麟!”
“你被七瑟媻障符纹封禁了第七感,应该感觉不到光阴流逝才对,怎么会知道过了二十年了?”吕清洵马上听出蹊跷。
“呵呵,那是因为!”老者突然扭过身,露出身后一朵白色幽兰,奇异的是那花柄之上撑着两朵白花,相背而开。
“双生花的花期是一年一开,它在这里枯萎盛放已经十九次了,想必应该大概是过了二十个年头吧!”老者如视珍宝地望着那朵双生幽兰道。
那花柄上两朵花花萼向背,朝着不同的方向绽开,如同眼前这连体人上的两个脑袋!
“对了。”那老头头颅突然像记起什么,道,“二十年前来过这里的,还有另外一个自称叫森罗王的男人,他还从玉筒中救出了一个叫夏婧的女人!”
“什么!我爹来过这里!还救出了那个女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吕清洵亦是吓了一大跳,便赶紧问道,“那女的应该是双孪莲心阁的圣女,怎么可能会被浸在这玉筒之中!”
“这我便不清楚了,以前连体孕生庭暗中与莲心阁、弱水天池、冰心斋这些仙家宗派有交涉,怕是有些不可告人的秘辛吧!”老者若有隐射道,“这罗浮洞天,可不是个好地方!”
吕清洵知道问不出什么,便转开话题道:“话说回来,你把自己囚禁在这里又是怎么回事,是因为犯下太多的罪行,担心仇家报复而不敢走出去吗?”
“咯咯,我的事可是很复杂呢,若小兄弟有兴致我也很愿意如实告之,听完我的事,还想请小兄弟帮个忙!”老者头颅道。
“帮什么忙?”吕清洵警惕问道。
“破开这七瑟媻障符纹!”老者看了一眼手上的那圈符纹道。
“什么!你刚才可是说自己一身罪污,活该一辈子被囚禁在这里,怎么又求我救你呢,我怎么可能去救一个罪无可赦的恶人呢!”吕清洵与老者保持距离道。
“呵呵,可是我并不是求你救我。”老者意味深长道,“我只是一个将死的恶人罢了,永远也走不出这秘所,不过,她却是无辜的,我希望她能够走出这里,获得新生!”
那老者口中的她,无疑,是指他身体上的那个正在酣睡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