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巨大的火球出现在天空之中,体型之大就像一个膨胀到极限的小太阳,白色的火苗在球体表面翻卷舔舐再如游蛇般钻进钻出,只是看一眼也能感受到其中蕴含了多么可怕的毁灭威能。
“不可能!”
女巫蒂娃站在护城河前惊骇地睁大了双眼,她本来是应阿尔金的请求前来驱散蛮牛身上的负面魔法,却眼睁睁的看着一个西瓜大小的白色火球脱离敌人法师的掌心然后在升空的过程中剧烈膨胀,只不过是眨了两次眼睛的功夫,那个最常出现在魔法学徒手中的低级火球竟然变成了现在这个双眼都无法容纳的庞然巨物。
旋转、坠落、爆裂,硕大无朋的火球在蛮牛群中像西瓜一样爆开却没有任何声响,白色的火焰无声无息地就席卷了周围的一切。
蛮牛坚硬如钢铁的皮甲下是厚厚的油脂,现在却成了最好的助燃剂,能够使巨龙的心脏都为之爆裂的血红眼球在高温下炸开,锋利的牛角在烈焰中融化弯曲,有铁块那么坚硬的四蹄在火焰中不停的抖动,但是很快就连里面的白骨都变成了木炭一般的深红。
一股混合了焦臭和烤肉香味的诡异味道开始在荒原之上弥漫,那种感觉就像是烤肉的时候拿错了调料,在将熟的肉块上撒上了一整袋的盐并且连同木架都一起燃烧了。
至少有三十头蛮牛在这样的烈焰中无声无息的消失了,而短暂的迷茫之后,野兽对于火焰的天生恐惧瞬间覆盖了驯兽师所下达命令意识。
蛮牛群开始无序的狂奔,有的奔向荒原深处,有的奔向李尔,有的则直接掉转头向城门处的驯兽师们冲去,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还夹带着发自兽魂深处的恐惧怒吼。
“拦住它们!!!”
阿尔金目疵欲裂,他拼命地吹动着手中的号角,低沉的声音甚至让荒原上的云都为之凝结,但是以往那些对他言听计从的蛮牛们现在一头头都跟疯了一般毫不理会他的指令,尖锐的牛角将头顶的风都撕碎,以一种恐惧到绝望的姿态朝着城门反冲过来。
“杀了它们。”
相比于阿尔金所面对的,冲向李尔的蛮牛不过是寥寥几头,他的手臂轻轻一挥,一片沉重的泥沼就再次出现在那些野兽的脚下,而后他的身后闪过一道光,一身银甲的古伊娜就如同旋风般杀进了那几头挣扎不已的蛮牛中间。
锋锐的剑刃从下巴刺入再从头顶刺出,铁器与血肉的纠缠触感从剑身传到护手再直达手臂,古伊娜抖腕转身一个漂亮的侧翻,一颗硕大的牛头就带着飘飞的血水一起坠落在地。
她落在一头蛮牛的背上,双手持剑毫不迟疑的刺入了敌人的后颈然后再次侧翻落地,同时响起的还有脊椎筋腱在剑刃的摩擦下断裂的声音。
她就像一只银色的精灵般以最优雅的舞姿在那群最恐怖的沼泽巨兽中间游离,每一次出剑都恰到好处,绝不多用一分力道也绝不少用一分,最后再以一道冰箭术将身后那只绝望撞向她的蛮牛头骨刺穿之后,光芒闪动的银甲之上竟然连一滴鲜血都没有沾染。
直到这时李尔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古伊娜也成长到这种高度了,这让他想起三年前在索罗斯沙漠中,还没有成为魔法学徒的他以及还没有觉醒斗气的她被一群野狼围杀的狼狈不堪的样子,竟是难得的感受到一丝时光的温暖。
“吼!”
一声恐怖的咆哮将尼瑞尔上空的云层都震撼的四处逃窜,与此同时从城墙内突然飞出来一个巨大的黑影,撞碎了倒塌的城墙再砸烂了厚重的吊桥,然后在护城河之中砸起一片滔天的浪花。
飙洒的血液很快将那一片浸染成了暗红的血池,六只硕大的头颅现在只剩了三个,猩红中带点墨绿色的血水不停地从那几处断口流淌在地面上,所过之处地上的杂草迅速的枯萎腐化如同经历了数个春秋,而另外三个尚且还能看得出来形状的头颅此时也是惨不忍睹。
沼泽人的守护巨兽,终极九头蛇,现在却像一只垂死的水蛭般不停地抖动着,巨大的身体上全是连最强大的圣光术也无法治愈的恐怖撕裂伤口。
而将它伤害至此的始作俑者,那头最高大的水晶巨龙,此时却像一座巨山般临在了布鲁菲德的头顶,足以使双足飞龙的心脏都为之爆裂的恐怖龙威现在完全聚集在了他一个人身上,无形之质却如有形之山一般压得他握住黄金弓的左手都在不停的颤抖。
昆莎暴怒!而在她身后,是五头已经被完全撕烂到看不出形状的终极九头蛇,大片的肉块和头颅残肢像是被秃鹫分食过的尸体一样散落各处。
梅洛斯倒在一片断壁之上咆哮连连,在她的右腿处有一个脸盆大小贯穿性空洞,两只黄金箭仍旧兀自随着她的咆哮挂在那里颤动不止。
就算在尼根山脉面对随时随地都可能出没的九头蛇和比蒙巨兽时,布鲁菲德也没有过这种恐惧到无法动弹的感觉,但是他的心里却无比清楚这种感觉意味着什么。
无可抗拒的死亡像是冰锥一样一点一点侵袭着他的身体,穿过盔甲穿过肌肤穿过毛孔和血肉直达心脏,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其实死亡并不可怕,两军交锋奋勇陷阵之时谁也无法保证下一刻变成冰冷尸体的那个人就不会是自己。
真正可怕的是,当已知死亡的笼罩之后却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降临,每一次心跳每一次脉搏每一丝思想的游离仿佛都是跟这个世界最后的告别,那种深重到无以复加的孤独和绝望才是真正让人难以忍受的。
可是他还不想死。
“啊!!!”
布鲁菲德口中突然爆发出一个野兽般的绝望怒吼,豆大的冷汗随着他喉结的震动如下雨般落下,仿佛用尽了生命全部的潜力一般,他僵硬麻痹的身体终于可以动弹了。
他握紧了手中的弓抽出了背上的箭,只要一箭只要射中心脏,不不要射中心脏不管射中任何地方都好,这么近的距离一定能够重创这个怪物一定可以的,刚才那头水晶巨龙不也是这样被自己射伤了吗?然后就有机会逃离了。
可以的不用死的!
这一瞬间布鲁菲德的脑海中转过了千万个念头,哪怕在蜥蜴人之中他也算极其聪明的存在,但是这一生直到现在为止他感觉自己都没有如此清醒过。
他举起了弓拉开了弦这一切说来漫长其实城墙上的狼人战士还没有眨完三分之一次眼。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轰!”
不仅是城墙建筑,就连布鲁菲德所站立的街道都被震裂,一条宽达一米长近百米的恐怖裂缝骤然出现在那条街面之上,两旁的民居如同遭逢地震般发出“嘎吱嘎吱”的哀鸣,然后在漫天尘浪中倒塌挤压成了一片废墟。
在昆莎的身后,那段原本就已经摇摇欲坠的城墙此刻已经完全变成了一堆巨石烂木堆彻的土山,至于其下被掩埋的或者依旧露出半个身子惨痛哀嚎着的沼泽人,昆莎连看都没看一眼。
布鲁菲德已经完全消失了,那张黄金弓此时正安静的躺在废墟的一角,一只蓝色的断掌孤零零地挂在弓身的前端,紧握的五指似乎仍然在诉说着原主人的绝望和不甘。
只是原主人在昆莎的龙尾移开之后,却只剩下地裂起始处一滩肉眼难辩的血水。
汩汩的鲜血顺着街面流入中间那道恐怖的沟壑,直指王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