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洲,苍茫古林。
丛山峻岭绵延无际,参天古树生长于此,郁郁葱葱。
正是日落夕阳的时分,一名老樵夫挑着一担满满的薪柴,行走在下山的路上,冷不防脚下突然被一根藤蔓绊倒,连人带柴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老樵夫痛哼了一声,随即慢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衣服,随即注目着这脚下的藤蔓。这路是他平时上下山常走的路,以后不当心恐怕还得给绊倒,想到这里,他从腰间解下了柴刀,沿着藤蔓的来处摸索了过去,想把藤蔓齐根砍了。
前方藤蔓密集,像个小包似的,老樵夫用柴刀朝藤蔓网中撇了几下,却赫然发现这是一口古井。
古井中的阴寒之气一下扑面而来,老樵夫也不由得打了一个激灵。
“古井中到底有什么东西?”
带着疑问,老樵夫凑到井口,睁大眼睛向井底看去。一具苍白无色的裸体赫然映入眼帘,老樵夫吓得一大跳,慌忙移开了眼睛,大口大口地喘气。
这会不会是有人想不开,跳井自尽了?不论如何都是一件令人悲哀的事情,死者为大,最好还是把这具尸体弄上来,让其入土为安吧。
老樵夫念头至此,便将井边藤蔓捆在腰间,慢慢地滑下了古井。古井底下幽暗冰凉,常年不见阳光,四壁都长满了苔藓。老樵夫朝这具尸体凝视而去,这是个年轻男子,长得不算英俊,但也是五官清秀,只是一身皮肤苍白得有些可怕。
“可能死了也有好几天了吧?”
老樵夫也不忌讳死人,直接将尸体也捆在藤蔓上,费力地拽着藤蔓爬出古井,然后将尸体背到了附近一处土坑中,用柴刀刨出碎土,一把又一把地撒在了男子的尸体上。
“咳咳咳……”
土坑中突然发出古怪的咳嗽声,老樵夫吓了老大一跳!
老樵夫面色惨白:“诈……诈尸了?”转身要跑。
“老伯,我没有死。”
老樵夫这才回过身来,鼓着胆子走了过去,将男子从土坑中刨了起来。这时男子已经苏醒了过来,只是看起来身子比较虚弱。
“你这年轻人,活着不好么,为什么非要跳井自尽呢?”老樵夫也不容男子辩解,就将他背在了身后,连今天刚打的一担薪柴也不要了,就径直往山下晃荡晃荡地走去。
“今天幸亏是老朽救了你,否则你跳井没有跳死,也非得饿死冷死在那口井中了!哎,今天打的柴就先丢在这荒山野岭中吧。”
男子听着老樵夫的唠叨和抱怨,心中却有一种温暖的感觉,这是他好多年都没有体会过的感觉了。
夕阳西下,苍山如海。
山下一个小山村笼罩在金红色的霞光中,远近鸡犬之声相闻,多家多户已经是炊烟袅袅,开始做起了晚饭。
村中几个小男孩正在捉蚂蚁,看到老樵夫背上的肤色苍白的裸体男子,一个个都瞪大了好奇的眼睛,看了过来。
“孙爷爷,你在哪里捡到的人啊,怎么不穿衣服的?”一个肥嘟嘟的小孩上前几步,向老樵夫问道。
“王娃子,别看了别看了,快回家吧。”孙樵夫觉得男子毕竟是赤身裸体,被这么多小孩围观,对男子来说也不大尊重,就板着脸跟王娃子说道。
男子看着这群天真烂漫的小孩,眼瞳中却染开了淡淡的笑意。
村角立着两三栋茅屋,这正是老樵夫的住处。
孙樵夫将男子带进了起居室中,翻箱倒柜地找起了衣服,最后终于找出了几件像样的衣服,给男子穿上了。这衣服都是些粗布粗麻缝制的,穿着虽不是很舒服,却也比衣不蔽体要好得多了。
“这都是我儿子以前的衣服。”
“老伯,那您儿子呢?”
孙樵夫摇摇头,叹了口气:“死了,哎,和他娘一起死的。”
男子微微皱眉:“老伯,冒昧地问一下,他们是怎么死的?”
孙樵夫思忆往事,眼眶泛红:“十年前,他们娘俩去苍茫古林中采药,都失足坠下悬崖,被大瀑布冲下了凌云洲,掉向了下面的大海原中去了。”
“凌云洲?大海原?”男子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一些,“老伯,你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么?”
老樵夫忽然神色黯然,拉着男子的手到了屋外,遥指着天上那轮硕大的圆月,说道:“一千年前,神降下了天罚,整个大地世界的陆地都被海啸吞没,成了大海原,只有一片方圆千里的陆地漂浮了起来,被人称为凌云洲,也被叫作人类‘最后的江南’。”
男子蹙额道:“为什么神要给凡人降下天罚?”
老樵夫道:“神认为神才是不死不朽的,神不允许凡人修炼成仙,跟他们一样不死不朽。一千年以前从未有人知道,我们凡人头顶上这轮明月,其实一直都是神所居住的星球。”
男子仰望着天空中那轮明月,心中不由反问道:“神天生不死不朽,凡人天生要经历生老病死。可神凭什么不允许凡人追求不死不朽呢?”
老樵夫沉默了许久,看着男子问道:“年轻人,我还不清楚你的名字和身世呢。”
男子怔了一下,喃喃道:“我……我叫萧凡,但我的身世……”
尘封的记忆一下子从脑海中涌起。
男子前身并不是人,而是一把剑,名唤封天。
一千年前,紫墟仙境有一位上仙名叫东方妙雪,她从诸天万界中淬炼出九万种材料,以天地造化为炉,炼制出了一柄震古烁今的封天神剑,曾以此剑屠过暗域魔神,诛杀过混元金仙,也斩杀过神界的太墟灵神。
封天剑在妙雪上仙的不断淬炼中,渐渐产生了类人的意志,凝聚出了剑魂,于是被妙雪上仙赐名为萧凡,双方便以师徒相称。
再后来,又有更强悍的太墟灵神侵入紫墟仙境,妙雪上仙手持封天剑与之鏖战,封天剑崩碎出了几十枚残片,散落向了诸天万界,只剩下了一柄孤零零的剑芯。妙雪上仙迫不得已,触发了仙境禁制,将自己和敌人一同冰封在了紫墟仙境中,并赋予剑芯最后一丝灵力。
封天剑的剑芯在妙雪上仙意念感应下,自发前去寻找造化古井——这个世界最初只有神,没有人,最初的人类就是神从造化古井里,用泥浆和天地灵气创造出来的。封天剑的剑芯在造化古井中沉眠,历经了一千年的沧桑,不断地吸收天地灵气,方渐渐地化泥浆为血肉,凝聚出了萧凡现在的这具身躯。
而萧凡的使命,就是尽快找齐自己的剑魂碎片,重新将自己炼成一件旷古绝今的神剑,这样才能斩破被冰封的紫墟仙境,将自己亦师亦亲的东方妙雪上仙救出来。
孙樵夫见他眼神迷离,似乎有什么不便告诉自己的地方,便拍拍他肩膀,淡淡地笑道:“年轻人,如果你的身世里有什么不方便说的,那就别说了,当我这个老头子没问过就好。”
萧凡回过神来,看着孙樵夫道:“老伯,现在这个世界还有修行者么?”
孙樵夫笑了笑,说道:“修行者还是有的,谁不想强身健体,体会生命力渐渐变强的奥妙?只是自从神降下天罚之后,这个世界的灵气已经日益枯竭了,已经很少有人能够修炼到第五个境界了。”
萧凡又问道:“这个时代的修行境界是怎么划分的?”
孙樵夫徐徐道:
“第一炼气,炼气入灵,是第一道门槛。
“第二筑基,是修行者开始构建道基的境界。
“第三结丹,气海中会生出极其纯净的炁体能量,形如金丹。
“第四元神,在三魂七魄之外,修行者会修炼出形如第二生命的元神。
“第五炼神,将元神进一步淬炼,使之产生神识突触,能够抓取更多外界灵气。”
孙樵夫说到第五个境界,就摇摇头笑了:“至于更高的境界,就没要说的意义了,毕竟一千年了,都没有一个人能突破第五个境界的。神让这个世界灵气枯竭,谁都修炼不上去的。”
萧凡点点头:“看来当世的修行境界虽和以前相似,但终究还是有些不一样的地方。毕竟这个世界变了,一切都会跟着变化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