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得了洛峥的劝解,也觉大概是自己思虑过重,不想大家伙跟着担心,便不再提这事了。
晚膳用罢,众人陪赵氏说了会儿话,便退出了远香堂。
洛青辰随着洛峥去了书房,沈婧诗和洛青染知道他们父子有事要谈,便一左一右扶着叶氏先回了集英堂正堂。
彼时夕阳早已落下,夜色渐浓,晓月升起,稀疏的几颗星子悬在正空。
叶氏转头看天色,喃喃自语了一句:今夜的风似乎急了一些。
戌时半,四皇子墨霄一身夜行衣,同府上的老管家一同进了后府一处废弃的院落。
二人一前一后地走着,不曾掌灯。
老管家面目严肃,小心地拨开了面前缠绕的蛛丝,小声对墨霄说:“殿下,您快去快回,老奴在这边等着您,前面有人盯着,您一定要小心。”
墨霄点点头,“我知道了,牧叔,我会小心的,你也小心,别叫人知道你在这儿。”
“殿下放心吧,老奴省得的。”
墨霄从一扇窄旧的木门出了四皇子府,躲过皇子府周围的暗探,一路疾行去了晋阳侯府。
晋阳侯府的管家刘和早已恭候多时,一听见墨霄的声音,忙打开偏门,将人迎了进来。
“殿下,侯爷和世子早已等候您多时了,您这边请。”
刘和带着墨霄,一路走避人的小路,到了书房。
墨霄进到书房内,先同晋阳侯和沈承昱见礼过后,几人方才坐下详谈。
“殿下可有什么打算吗?”沈自山率先发问。
墨霄知道他问的是自己对海运一事的想法,便答说:“外甥以为,还是要先收敛锋芒,不可操之过急。”
沈自山点了点头,笑了,显然是对墨霄的回答很满意,“殿下能如此沉得住气,实在太好了。”
“我早说殿下心中有数,爹您还担心。”沈承昱也笑道。
墨霄忙说:“舅舅担心我是应当的,我也知道自己从前不转弯,没少让舅舅费心。”
“你呀,”沈自山慈爱地笑了,“好在殿下现在知道转弯了,也不晚,殿下放心,无论你要做什么,沈家都会无条件地支持你,殿下现在收敛锋芒,积聚力量,待到羽翼丰满之日,只管放手去做你想做的,殿下是要成大事的人,舅舅不会看错的!”
沈承昱亦含笑附言道:“对啊,殿下只管放手去做就是了,沈家永远是殿下身后最有力的支持者。”
“舅舅,表哥...”墨霄动容地看着他们二人,郑重地点了点头,承诺道,“我知道了,我一定不会让舅舅和表哥失望的!”
沈自山连连点头,“殿下有此心性最重要,端瑾王爷从不参与党争,一向是个光明磊落之人,殿下跟着王爷做事,大可不必处处小心,亦不必太过争强好胜。”
“舅舅放心,您的教导,我都记着了。”
“至于其他两位皇子那里,殿下只管照着从前的样子去做就好,大皇子好胜,与二皇子关系又不大融洽,咱们倒是可以不动声色,坐收渔利。”
沈自山见墨霄面色沉稳,气质泰然,心中也放心不少,但再放心,想到墨霄要开始面对那些尔虞我诈,总还是忍不住想要多嘱咐一些。
墨霄知道沈自山是关心他,心中不免一暖,眸色都温润了许多,温言应了沈自山的嘱咐。
夜色渐浓,墨霄不便久留,这几日京中形势尤为紧张,似乎颇有那么些一触即发的意思,倘或这时候因为私下见面被有心人扣上一顶“结党营私”的帽子,实在不合算。
“舅舅,表哥,时辰晚了,那我就先回去了,您二位早些歇着,我自会小心,若是有什么事情拿不定主意,会及时来舅舅府上,找您二位商量的。”
“殿下小心。”
沈自山父子在书房内与墨霄话别,并未出门相送。
墨霄推开了书房的门,仍然由守在门外的管家刘和顺着来时的小路送出了晋阳侯府。
墨霄谨慎地查探过周围情况,确认无人跟踪,这才照着来时的路线,又返回了的四皇子府。
后半夜的时候,夜风骤急,一场春雨突然而至,大觉寺山脚下的那片桃林,一夜几乎全都落尽了。
宫中太极殿偏殿院中的那株龙爪槐,经了一夜风雨,却似更加葱翠,生机盎然。
今日早朝时,墨曜称病未到。
理由是说昨晚上吹了风,着寒了,怕上朝将病气过给了皇上,故不敢前来。
祈阳帝面色未变,表达了些许关切之意,叫人送去了些治疗伤风的好药材,嘱咐让墨曜好好养病,其他的一概未提。
海运的事情看似有被搁置的苗头......
大皇子性子急躁,一时忘了其母丽妃的嘱咐,忍不住发问:“父皇,王叔突然病了,那海运的事情是不是......”
话还未说完,便被祈阳帝打断了,“你王叔就是伤寒,你这么担心他,下了朝直接去他府上看看不就得了。”
“可......”大皇子还想再说,但见祈阳帝面色似乎有变,也察觉到自己失言,暗恼一声,敛眉不再说了。
祈阳帝看了长子一眼,心中暗暗摇头,他一直知道,这个长子,不是个能成大事的。
暗叹一声,转头又去看其他两个儿子,只见他们一个垂着头一言不发,却有些畏畏缩缩;一个冷着脸口齿紧闭,却给人一种过刚不可掌握之感。
怎么看,这三个儿子都不是储君的大好人选......
祈阳帝不由地有些气闷,忍不住想,若是自己能多些儿子,就能多些选择。
对啊,自己为什么就不能多些儿子呢?
思绪一下子飘远,想到如今独获荣宠的珍妃,祈阳帝一时间心中颇为复杂纠结,他是既想让珍妃诞下龙裔,又不想有流着李家血的皇子出生。
想着想着,祈阳帝就有些无端烦躁了起来。
商量了些政事,见文武百官皆没有什么要事禀报,祈阳帝便让许芝年叫退朝,自己甩着袖子走了。
朝臣们神经一向敏锐,见祈阳帝似乎兴致不高,忙三呼万岁,跪安退朝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