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家有一条不成文的家规,妖仆惑主,当杖责一百,生死不论。
赵氏心意已定,转过头小声问赵嬷嬷,“哪个是谓心儿?”
赵嬷嬷微微躬下身子,指向不远处被长生按着的一个丫头。
赵氏循着赵嬷嬷的手指望去,只见一个身着淡绿衣裙的丫头跪在那里,虽形容慌乱,但仍不掩姿色,一看就是个模样整齐的。
赵氏冷哼一声,瞬间就信了洛文嫣的话,反倒是对小赵氏刚才的失常顶撞也没那么生气了,同为女人,赵氏如何不理解小赵氏的心情?
但理解归理解,小赵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她不敬,她也不能轻纵了她,否则来日这些媳妇们都学了个不敬长辈,可如何是好。
不过这个心儿么......
“心兰,”赵氏轻声唤过赵嬷嬷,“你看着,按府里的规矩办了,通知大夫人,将府里的丫头们都叫到前院,让她们亲眼看看,觊觎主子的下场!”
“是,老夫人。”赵嬷嬷低声应下,转身便去通知叶氏了。
洛昇忙与长生递过眼神,示意他押着心儿跟赵嬷嬷去,长生知会,反手一使力,便将心儿拖走了。
可怜那心儿还满心以为洛昇会为她的情谊所感动,将她收房进去,从此平步青云,一跃成为二房的主子,哪成想最后得到的却是一百杖刑!
因而她剧烈挣扎着不肯跟长生离去,还呜呜咽咽地冲着小赵氏的方向不知在说些什么。
长生颇有力气,根本没管心儿的挣扎,只一味地将她拖走,反正她嘴里堵着,也不怕她再说些什么话来。
洛文嫣不动声色地看着心儿被拖走,心中冷冷地嗤了一声。
愚蠢的东西,还真当自己是个主子了,也不掂量掂量自己配不配。
处理了心儿,赵氏有心管教管教小赵氏,但一想起她刚才那个样子,心中还是有些不快。
没想到这时候洛文嫣竟走到她面前跪下了。
赵氏惊了一下,忙吩咐道:“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你跪下做什么,秀妍,还不将你们小姐扶起来。”
洛文嫣阻止了秀妍,抬起头看向赵氏,“祖母,孙女有罪,在母亲失态之时没能及时劝阻,是孙女的错,有违您平日教导,孙女实在心中有愧,恳请祖母数罪并罚,重重惩治与孙女,然后再责罚母亲。”
洛文嫣这话一出,洛昇的一张老脸,不知怎么就有些隐隐发热。
想到刚才的情形,总觉得这件事自己做的不对,如今却要女儿出来请罪,因而脸上有些讪讪的。
小赵氏听见女儿的话,再坐不住了,快步走到赵氏身前,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娘,媳妇知错了,媳妇刚才是懵了,真不是故意对娘您不敬,只是此事与文嫣无关,娘您重罚我吧,媳妇不敢有一句怨言。”
“娘,我......”洛昇见妻子女儿抢着认罪,也站不住了,便想同她们一起跪下,谁知被赵氏伸手挡回去了。
赵氏狠狠地剜了洛昇一眼,转头对小赵氏母女说道:“这事确实不怪文嫣,文嫣你先起来。”
“是,祖母。”洛文嫣稍稍愣了一下,不过还是听赵氏的吩咐站起了身。
赵氏心头满意,将她拉到自己身边,抚了抚她的小脸道:“这事不怪你,祖母知道你孝心,可你娘确实不得不罚。”
洛文嫣还欲说话,但到底最终还是点了头,“是,祖母,但凭祖母处置。”
赵氏满意于她的懂事,转头对着小赵氏说话口气也好了许多,“你今日虽顶撞于我,但事出有因,我也体谅你心中之苦,可礼不可废,洛家家规一向森严,你便禁足一月,在房中抄孝经思过吧。”
这惩罚不算重,但也不算好,一个月之后,柳氏的身子总归也养的差不多了,可是事已至此,小赵氏也没法再辩,只得恭声应了下来。
“行了,都杵在在干什么,都散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赵氏一锤定音,无论愿与不愿,事情都算了结了。
此时前院的仪门前,叶氏与赵嬷嬷领着一群丫头站在一旁,看着心儿挨打。
除了叶氏和赵嬷嬷,这些丫头年岁都不大,何时见过这样的阵仗,耳中全是竹杖拍打臀肉和心儿闷声痛呼的声音,一个个都缩着脖子,连头也不敢抬。
叶氏虽有心求情,但知道此事乃是赵氏交待的,容不得她多说,因而也只得尽力不去看心儿的惨状。
一百杖打了足足有小半个时辰,杖毕后,叶氏下令让各房的丫头们都回去,大家伙如蒙大赦,忙三三两两地互相搀扶着走了。
半夏与知书知礼走在后面,听到身后的动静还想回过头去瞧,但被知书知礼一左一右拉着快步走了。
心儿早就没气的,别人不知,但知书知礼却早就感觉到了,因而便不想让半夏看见如此画面。
她们见惯了生死,可半夏不同,她只是个单纯天真的小丫头,不光洛青染将她当成妹妹一般疼着,她二人也是如此,因而自然护着她。
半夏不明真相,但想着那血腥的画面是没什么好看的,便快步跟知书知礼走了。
丫头们都走了,叶氏吩咐几个婆子处理善后,便也跟赵嬷嬷分开了。
知书知礼回去后便将心儿没了的消息跟洛青染说了。
洛青染愣了一瞬,轻叹一声,“一念贪私,万劫不复......”
“小姐......”半夏懵懵懂懂地看着洛青染面上的哀色,不明白她为何如此感念。
洛青染没再说话,只说有些乏了,将她们都打发出去了。
半夏她们走后,洛青染一个人倚在书案前望着窗外出神。
今日天气很好,暖阳从窗纱上打进来,铺陈在小书案前,在雅致的小书案照的一片晕黄,无端让人心生暖意。
前尘往事,孰是孰非已然没有界定,这条路走到今日,洛青染早知道不能回头,可每一次听到这样的事,她依然很难淡然。
早知道人命之于权贵人家轻如草芥,又在期待什么呢?或者说,她与这些人又有什么区别?
还不是一样的需要取人性命来达到自己的目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