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终于把洛奕带上來,傅妧尽管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在看到他的那一刻,眼底还是锐利地疼了一下。
他其实是个很爱干净的人,甚至都到了有些洁癖的地步,之所以喜欢穿白衣,是因为有一点灰尘落在上面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然而现在被搀扶着才能站在自己面前的他,周身的衣衫都被鲜|血浸透了。
那些血迹显然已经过了很长时间了,几乎都变作了黑色。而他整个人套在血衣里,衬得脸色越发青白,脸颊已经迅速地消瘦下去,露出了高高的颧骨。
他只抬眸看了她一眼,睫毛就再度无力地垂了下去,似乎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沒有了。
傅妧强忍住喉中的哽咽,转向秦烨道:“把他的伤统统都治好。”
因为语气的缘故,这句话听起來更像是命令。秦烨皱眉看了她一眼,轻蔑道:“傅妧,你不要得寸进尺,不要以为天下间的男人都会被你那张脸迷惑。”
傅妧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向他,以同样轻蔑的语气回敬道:“我想,天下间的男人里应该不包括你吧?”
被戳中痛处,秦烨扬手又要打下去,然而傅妧只轻轻开口说了两个字:“遗诏。”
秦烨面色铁青,显然是费了好大力气才压住怒火:“我让你见他已经是格外开恩了,就算沒有你,假以时日,我照样可以把遗诏弄到手。”
“但是我的办法会更快,”她的语气坚定而自信,“相信陛下一定听过夜长梦多四个字,天下间的事无奇不有,王朝更迭江山易主,也不过是一夜之间就能做到的事。”
秦烨几乎咬牙切齿道:“如果到时候你弄不來遗诏,我保证会让你们生不如死!”
傅妧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只有治好了他,你才有可能得到遗诏。”她刻意在“有可能”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秦烨终于一挥手:“宣太医!”他已经到了病急乱投医的地步,当年先帝留有遗诏的事也不知道是谁泄露出去的,已经在朝堂上引起了轩然大波。更何况,当年他迎娶长兄的姬妾为皇后的事做的虽然保密,但也不是完全沒有人知道。
陈年旧案被人翻出已经够棘手的了,如果再加上遗诏,他就真的要一败涂地的。
而这些事,都和眼前这一对男女脱不了干系,就是他们的到來,才引发了这么多事情。所以,这一次他一定要斩草除根,做的更彻底一些。
不仅要拿到遗诏,还要找到当年被洛奕带走的那个孩子,把秦颐留在这世上的血脉通通扼杀掉,那样,他的帝位就可以稳固无虞了。
等利用完这两个人做完这一切时,再把他们也杀掉……不,是慢慢的折磨致死,这样,他就可以好好体会一番复仇的滋味了。
想到这里,秦烨嘴角露出了一丝冷酷的笑意。他脸上所有表情的变化都被傅妧尽收眼底,然而她却故意装作沒有看到。
想要从太后口中问出遗诏的下落,或许会很难,但是有了洛奕的瞳术帮助,却是轻而易举。正好借着这个时机把洛奕的身体调养好,到时候才有反戈一击的机会。
至于慕三千和简兮,原谅她手上的筹码有限,无法兼顾那么多的人。何况,要有把柄握在对方手中,秦烨才有可能会放下戒心,只有等到他松懈的时候,才能一击成功。这一局棋,她押上的是四个人的性命,或许还有秦峥的前途。
照目前的情况看,秦烨百年之后,秦峥是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皇子。虽然他并沒有在西陇长大,但在他回到西陇的这段时间里,他已经迅速地在朝堂上展露了自己的才华,并有了一批忠实的拥护者。而太后,之前也一直表示了对他的赞许之意,等同于他也得到了太后娘家的支持。
只要他继续这样下去,继承大位指日可待。但是事已至此,她不可能不把秦峥牵扯到这件事里來,毕竟,他们在西陇举步维艰,而秦峥身为皇子,可以在很多方面给他们提供帮助。
如果事成,秦峥固然是无所损伤,但若是失败了,秦烨绝对会迁怒于他,到时候,不仅地位不保,还很有可能会引发更严重的后果。
傅妧向秦峥说出心中的这番顾虑时,他们正坐在花园里,看着头顶的树枝吐出今年的第一根新芽,那点稚嫩的绿填补了视线中单调的色彩,让人觉出了春天的第一抹气息已然悄悄袭來。
转头对上她担忧的目光,秦峥微笑道:“在你看來是九死一生,在我看來却是一本万利,为何不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