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骸祭司的眼中泛起纯粹的白光,他沉重的头颅微微仰起摆正,浑身上下的缝隙间都透出光来,那枯槁的几乎只有骸骨的右手缓缓抬起,伸出两根手指。
“你用了什么魔法复活他吗?”尽管弥昂知道那不太可能。
“没有,有一个强大的灵魂存在这里,是他靠纯粹的意志让自己的灵魂没有因死亡而离去,并且依然可以驾驭魔法之风的力量。”维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如果弥昂对魔法的理解足够多,他会更明白维的震撼,因为这完全与死灵魔法甚至死亡之风无关,而是他们的灵魂如此强大,即使死亡也无法彻底斩断他们的灵魂与躯体的联系,即使没有肉体,他们的灵魂也能驾驭魔法之风的力量。
“小心。”维感觉到魔法之风的力量正在汇聚。
“嘶――亥――”两个模糊不清的字节翻滚回响在遗骸祭司空洞的躯体中,两根枯槁的指尖忽然爆发出几乎淹没一切的光,仿佛一颗小太阳出现在他的指尖,纯白的光芒使人根本无法从视觉上区分四方,因为一切阴影颜色都被光给掩盖,一瞬间给人一种四方无限的错觉。
除了光,随之而来的还有海潮般的压力,仿佛站在沿海涨潮呼啸的滩涂,这些光包含着潮水般弥漫的冲击,但这看起来威势无穷的法术,实际上并没有给弥昂造成任何伤害,这些光甚至没有温度,只是纯粹的光,海潮般扑面而来的压力或许令人立足困难,但也不至于把他冲走。
他被开始的冲击逼得倒退数步,接着就交错双手在面前,顶住站稳。
“不要直视他。”少女神明在弥昂想抬头看看情况的时候阻止了他,弥昂只好在原地站定。
而维则不知道这点,她在稳住步伐后想阻止遗骸祭司的施法,站直身子直视指尖爆发出无限光明的遗骸祭司。
在光球的倒影出现在她瞳孔中的瞬间,她淡紫的眼膜几乎变成了纯粹的冰蓝,两行血泪从她眼角流下,在她的视野里,淹没在光中的也不是身形枯槁的遗骸祭司,而是一个人,一个高大的,披着甲胄的男人,他的头发在淹没一切的白光中都显现出与众不同的灰白,他背对着维,背影隐现在光中。
在那一瞬间维被爆发的情感淹没了神智,维的苦修一直让她能把自己掩藏的很好,吸血鬼实际上往往比常人更加易怒冲动,纯粹的灵魂暗面和心中的野兽盘踞在他们体内,时刻都有被释放的可能。
“父亲!”她咬牙切齿地吐出这个词,她应该已经没有心了,但她能感觉到炽烈的愤怒被顺着血液从心脏涌入全身。
拔剑跃起,她的愤怒迫使着她全力向前斩去,但下一瞬间深海般莫大的压迫力将她从半空按回了地面,在无限的光芒照耀下,她的皮肤正在如风中的沙尘般灰化飘散,盔甲的缝隙间都生出尘埃,血气的流转在她体内枯竭,她整个人正在光下崩溃成尘。
听到动静的弥昂感觉到情况不对,手挡住遗骸祭司的视线,偏过头来看到倒在地上的维,以及她在光下一点点灰化剥离。
“维!见鬼。”弥昂不能看着她在魔法之光中灰飞烟灭,只能扑过去试着把维挡在身下,将维背后的海龙披风扯下试图盖住她盔甲在战斗中留下的诸多裂痕,用自己的身体尽可能挡住些光,但在影子都被淹没的光中,他行动的效果看起来杯水车薪。
维趴在地上,左耳贴着大地,右耳贴着弥昂的胸口,在她听来,大地的声音是愤怒的,弥昂的心跳沉缓的让人昏昏欲睡。
弥昂无法挡住所有的魔法之光,他只能站起来试图去阻止遗骸祭司的施法,但不可避免地直视了光中的遗骸祭司。
与维的情况相仿,出现在弥昂眼中的,是一个披着薄雾般面纱的女人,淡金色的长发如新蚕的丝般柔软微弯,她的面庞隐藏在光中,但没有人会怀疑她美的光彩照人。
弥昂并不认识她,在看到她的瞬间只感到些许的困惑和渺茫的熟悉感。
“我不明白……我……”他感觉到一股悲伤正在他心里蔓延,那并不属于他,而是属于那位一直在他脑海中的神明,那种感觉就像是一颗种子在心脏里扎根抽芽一样,那个女人的身影如镜面般破碎了。
弥昂缓慢地站直直面光中的遗骸祭司,顶住如潮的压力逆流前行,连踏三步走到镜池前与遗骸祭司眼中的光芒对视,此时整个神殿都地震般撼动着,爆发出闷雷般的轰鸣。
弥昂举起左手,一缕缕紫色的光伴随着灼伤般的纹路出现在掌心,他伸手触碰在遗骸祭司的指尖,握住了那个太阳般的光球,然后碾灭了它。
一瞬间淹没一切的光芒伴随着光源的熄灭也一同消失了,只剩下落在地上的火把跳动的火光。
好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一样,弥昂一屁股坐在地上喘息着,在他面前的遗骸祭司身躯中的光芒也随着魔法的结束而消失了,四肢头颅间被魔法支撑起的力量消失,抬起的手落下,再次变回一具安静的遗骸。
魔法之光消散,维身上的尘化也停止了,她吃力地支起身,走到弥昂身后。
“以防万一,要不要切碎他?”维警惕地盯着失去魔法光芒的遗骸祭司,刚才的魔法之光虽然还没有让她重创,但若是持续下去,她必然会崩溃成尘。
“不,别这么做。”弥昂站起来,但地面一阵剧烈的晃动,险些让他再度摔倒。
维抬头看了眼拱顶,透过玉化的墙面可以看见后面砖岩的墙面上正在不断扩散出蛛网状的裂痕,碎裂的石屑正簌簌落下,地面也在震动着,仿佛千钧重石落下后撼动地着整个神殿。
“这里好像快塌了,得走了。”维看了眼四根勉力支撑的石柱,玉化的石柱非常坚硬粗壮,可和他们支撑的神殿相比就像四根筷子一样脆弱,而刚才贴地时听到的轰隆响动,不知道会有多少吨崩塌的神殿落石正在堆积,而且必然还会进一步塌陷,再不走恐怕情况会非常不妙。
“等等、等等,我们得把他带出去,不是,是他让我们把他带出去。”弥昂焦急地想解释些什么,但情况不容他说太多,只能抓紧去将遗骸祭司从轿椅上拽下来。
“你说什么,为什么要带这家伙出去?”维听了他的话只觉得不明所以,而看到弥昂将遗骸祭司从轿椅上搬下来后更是觉得应该把他打晕拖出去。
“一会你可得给我个足够的解释。”
维咬了咬牙,过来搬起遗骸祭司的另一头,跑在前面和弥昂一起将遗骸祭司带出了这个房间,而玉化的墙面上崩塌的砖石还在堆积,重压下裂痕也终于在其上浮现扩散,四根石柱开始晃动不止,拱顶摇摇欲坠。
遗骸祭司的块头虽然不小,但上面的血肉大多干枯,连带着那些黄金饰品大概也就比一个成人重点,弥昂与维托着他跑走还是绰绰有余的。
好在之前已经尝试过,返程的路上不会触发机关,否则这种时候还要应付陷阱可不妙,谁知道神殿内部的崩塌已经到了哪一步。
当他们跑出水渠隧道的时候,身后的轰鸣震动已经减弱的不少,以为可以稍微松口气时,撼动整个神殿的冲击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回响在走道内,刚才的房间已经在重压下彻底塌陷,不过似乎崩塌没有进一步在神殿内蔓延。
以防塌陷只是暂时停止,他们抓紧趁现在朝着来时方向的通道跑去,拖着遗骸祭司一路跑出神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