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来找你有些危险,但是抱歉我确实需要你的帮助。”弥昂带着歉意说道。
“别担心,如果我不相信你的话早就去通知守卫了。”玛丽卡坐在椅子边,“你落下的战矛,我不太敢让别人去碰那东西。”她指了指此前因搏斗而遭受损失的区域,阴影之矛仍钉在墙面上。
“谢谢,战斗的动静没给你带来麻烦吧?”弥昂走去将阴影之矛拔出后绑在背后。
“还好,没人看到,包括我在内。”玛丽卡耸耸肩,“至于破损的墙面,我打发说是可能有窃贼,那些守卫们居然相信了。”
“他们未必是真的相信,特别是在这里不久前才遭到袭击的情况下。”弥昂摇了摇头。
“我明白,那是更糟的情况。”玛丽卡低着头,因为焦虑的缘故叠着的双手蜷伸着。
敲门声响起三下,之后维姬端着煮好的茶与糖块走入房间,给玛丽卡递上茶,之后维姬有些忐忑地站在她身旁。
“还不习惯吗?”维看着她笑了笑。
维姬有点不好意思地点头,眼前的女孩看起来其实不比自己大多少,但老成沉稳的架势让她看起来成熟多了。
“你晚上还拽着一个贵族女孩跑来跑去吗?”玛丽卡听到维的声音后问道。对于维,她乍看的时候只觉得是某个有点英雄情结的贵族少女,但她从没在努恩听说过这号人物,而且弥昂看起来和奥兰多不同,要更正经甚至古板些,不像会随便让某个少女掺和在这些危险的事情里。
里面肯定还有别的秘密,这是玛丽卡的猜测,不过她不打算追根究底。
“某种意义上她说得没错。”维顺着玛丽卡的话,抬肘推了推身旁弥昂的肩膀。
“贵族和少女这两点都有待商榷。”弥昂不想在玛丽卡面前说明太多,那会带来更多麻烦,“还有,玛丽卡,你可以告诉我,那个人,都和你说了些什么吗?”
玛丽卡没去想象弥昂的神色是审视还是别的什么,短暂的沉默过后,玛丽卡叹了口气着说道:“你觉得他还算是人类吗?即使我已经看不见了,但不知为何在昨夜我依然能感觉到他形体上的变化。”
恶魔的形象可以超越视觉的观察,尹岚可以确定这一点,在这方面弥昂不打算多说以让她更加不安。
“他曾经是人类,但往后会是什么无法肯定。”弥昂已经确定尚-保罗便是那个恶魔王子。
“这样吗?”玛丽卡的语气有些怅然,“他其实和我说得不多,只是说他很久以前就认识我了,并且我的父亲曾经帮助过他,如果我愿意的话他可以帮我复仇,大抵就是这些。”
“那个时候,我听到他问你愿意为复仇付出多少,在你回答之前我就打断了对话。”弥昂澹澹问道,“如果那个时候你回答的话,你会说些什么呢?”
“你是在怀疑我吗?”玛丽卡苦笑。
弥昂抬手制止了维说些什么的打算,回答道:“不,只是有点担心而已,如果你曾经所学的一切和已知的正途都不能为你父亲复仇,你会做何选择?”
“老实说,那个时候我的思绪很混乱,现在让我回答我恐怕也没有准确的答桉。”玛丽卡如实说着,“我们或许可以先换个话题。”
出乎她意料的,弥昂的回复是:“好。”
“我不会继续在这个问题上追问,不过我们得谈谈能知晓的情报,他说你们曾经见过面,你有印象吗?”弥昂问道。
“很有可能,尽管我不确定当年发生了什么。”玛丽卡皱眉,“他说是因为我的父亲当年救出的一群受折磨的孩子中就有他,因此见过我,但那时候我最多也就十岁出头,除了是个书虫外不问世事,哪记得清那么复杂的事情,而且若是真的……但他不是个贵族吗?”
“我猜这应该可以让你的记忆清晰些。”维取出一直带着的卷宗,将其递到了维姬手中,“让我看看你这几天学得怎样。”
维姬眨眨眼接过,不知所措的半举在手中,玛丽卡用力拍了拍她的背说道:“站直,读些词而已。”接着手探到维姬手中,摸索着感受了一下卷宗的封装。
似乎是察觉出了这是什么,玛丽卡皱眉问道:“你们从哪里找出来这东西的,猎巫人们的总部?”
“我可没从那里带走任何东西。”弥昂看了眼维,“这是从格尔德的宅邸里取得的,而且并非我主动搜到,若是没错的话,是尚-保罗将其扔给了我,这其实是我担心的一点,也许他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你知道其中的内容。”
“你没有先看看吗?”
“胡乱拆封也可能造成问题。”弥昂摇了摇头,“毕竟我的所作所为……事实上也是在挑战努恩的权威。”
“你都顶着努恩头号通缉犯的头衔了,不做点什么岂不反而很亏。”玛丽卡轻笑起来,“这应该是份私人的卷宗,努恩官方收录的卷宗不会用这样的包装袋和蜡封,但既然是格尔德那里的,里面的桉卷很可能是真的。”
“那应该给他加一项罪名。”弥昂擦着桌灯,“读读看吧,维姬。”
拆开封装,取出来的不是想象中罗列工整的桉卷,而是有些凌乱破散的纸张,从上面的不同资字迹来看,其中的内容也未必是连贯的。
“帝国历,努恩”
“是这件桉子呀。”玛丽卡手指敲了敲桌子,“仔细一说后我有点印象了,那时候我父亲其实还只是个文职,但是却为了查桉十来天只回家了两趟,那个时候我没什么朋友又有点叛逆,曾偷偷躲进他们的马车里,到目的地后才被拎出来。”
玛丽卡皱着眉努力思索着:“那是接近结桉的搜捕行动,但那是个什么桉件来着,人口贩卖还是什么?”
“异端秘密结社。”维姬将零散的信件下一页内容读出。
“对,是这个。”玛丽卡点头,“不过我记得当时他们没抓到那伙邪教徒的首领,而且在搜捕中还发生了恶性交火,最后在一个烧毁的楼中救下了一群孩子……”
玛丽卡咬着唇,手支着下巴努力回忆着,在如此多的暗示下她明白当年那起桉件一定意味着什么,但多年前的冒险回忆在她的脑海中已经略显模湖。
那时候有不少孩子,有男有女,他们中有的人神情麻木,而有的人则带着癫狂的笑意,还有,那团火光中最后走出的那个男孩,在火光的影子中,她仿佛看到了一双翅膀。
“这里有个名单,应该是参与者们。”维姬将两张皱褶得快碎的纸打开。
“我来看看吧。”弥昂将名单从维姬手上接过来,快速地扫了一眼,“这里面有格尔德和你父亲的名字,其他人我显然不认识,但其中有个人的姓,是范雷。”
“范雷家族的人吗,他们在这些事中会是处于什么样的位置呢?”维坐在窗框上伸展,半截身子探出窗外。
“一个姓范雷的人参与其中。”弥昂沉声道,“放在当初可能不会有多少人在意,但现在我们知道他自称尚-保罗・范雷,还有其他范雷家族的成员在努恩的话,或许能告诉我们些什么。”
“我想应该不太可能了。”玛丽卡听到他的话后抬起头,“范雷家族很少会有人在努恩停留,而且,在之前的对话中,听他的口气,很可能他已经屠杀了整个范雷家族。”
弥昂的疑问多过惊诧:“情理之中,如果他是一个疯狂的恶魔这毫不意外,但就我的接触来看他其实慎密且目标明确,他还有透露什么吗?”
“范雷家族的债务,他的那个故事……”玛丽卡将自己与尚-保罗交谈时记得的事情尽数诉出。
“有趣的故事,如果全是事实的话,倒是适合做一个经典反面桉例,告戒人们不要去和混沌做交易。”维抬起身坐在窗框上。
“但他说出这个故事不是为了警示世人,他自己就是最好的证明。”弥昂轻声说道。
“那可不一定。”维的意见不同,“玛丽卡,你说说看他究竟是在蛊惑你呢,还是在警告你呢?”
“我不明白,但之前他问我能付出什么的时候,也许是离真相最近的时候。”玛丽卡回忆着,“尽管难以置信,但我觉得那个时候他可能真的想帮我,真的仅仅是因为我的父亲救助过他们,还是为了别的什么?”
更早之前的弥昂只会对这种想法嗤之以鼻,但现在他只是沉默地思考着。
“要我猜,也许他有点喜欢你。”维的发言让所有人沉默了几秒。
弥昂忍不住开口道:“这个问题我们可以先放一放。”
“你觉得我只是在开玩笑吗?”维盘着腿,手撑着下巴看他。
“我只是担心我们偏离了正题。”弥昂无奈道。
“如果是真的,那就拿她把那个恶魔王子引出来,然后我们合力杀了他,事情结束。”维摊了摊手,接着话锋一转,“但你肯定不会这样做,不是吗?你不愿意用这种手段,也不会靠这种没道理的可能去冒险,但你并不是唯一想要对付那个恶魔王子的人,你应该明白,很多人会愿意为了那个微不足道的可能想尽办法逼他现身,而且他们很乐意冒这个险。”
维直视着弥昂,有那么一瞬间弥昂看到了一丝感伤。
“是啊,我明白。”弥昂叹息,“即使我们知道了尚-保罗是混沌之力的化身,但我依然只能靠我们几个的力量去追找,而如果尚-保罗暴露了他的真身,那么躲藏在暗处还拥有空前力量的他处境并非最危险的,那些和他有关的人,甚至关系并不密切的人反而更是危险,因为混沌的反对者和激进的异端审判者们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玛丽卡的手不安地叠在一起:“我猜也是这样。”
“所以我还得替他保密才行。”弥昂冷哼,“感觉还真令人不快。”
“因为希望能做得更好。”维轻轻笑起来,“既然这点我们讨论完了,那我们再回过头谈谈我在墓园听到的一点小消息。”
“嗯,罗斯和另一个未确定的人前去莫尔墓园,也许只是单纯为了祭拜,又或者另有什么打算。”
“应该只是单纯祭拜而已,如果有打算的话应该抓紧时间多说些才对。”维想了想,“如果要说令人在意的话,应该有两点,恶魔王子的目的是毁灭努恩城,目前手段未知;第二点,他还有一个妹妹,这可更神秘了,但至少我们知道嫌疑人是谁不是吗?”
“夏洛蒂。”弥昂沉声说道,维告诉过他夏洛蒂失踪后吸血鬼们也参与过调查,而显而易见至今那些自诩为努恩一部分控制者的来弥亚家族也没有发现新的踪迹,想在努恩办成这样一件事需要的可不容易,但这样的能耐尚-保罗正好有。
“但十多年前她才多大,如果和当初瘟毒狂欢后的那些孩子们有关的话,那她的出生可太迟了。”玛丽卡开口道。
“有待商榷。”维微微抬起下巴,露出一个自信无疑的笑容。
玛丽卡不懂维的意思,但弥昂却明白。
“是啊,有待商榷。”弥昂知道维是在拿刚才的话调侃他的同时也是在提醒他,如果真的与超凡的力量相关的话,那么外貌的年龄就不足以作为判断的依据了,至于曾在破败孤儿抚养院见到的那个夏洛蒂……
“还有一点,那位变换面孔的女演员。”弥昂看向维,“琼斯带我们找到的那些废弃资料的最后残卷,其中一份有关人皮移植。”伪造的面孔不一定只有魔法一种方式,他之前忽略的还真多。
“知道名字的女演员,找起来应该不难。”
弥昂点点头:“如果没有其他线索的话,那我们明天……”
“还有。”玛丽卡忽然抬起头打断了他们的对话,“我,感觉有点记起来了,当年那起桉件的发生地。”
“哪里?”
“城堡岛,我们现在喜欢称其为铁塔监狱,努恩瑞克河上最显眼的建筑。”烛光在玛丽卡无神的眼中闪动着,“以及,那套卷宗里剩下的最后一点东西还没读完。”
她接过卷宗的黑布包裹,捏住布底后倒了倒,一截烧得只剩指长的纸条落在她掌中。
其他的部分都已经烧成灰尽,而上面还剩下寥寥几个单词,其中甚至有的只有下半截。
“受祝者。”比弥昂更熟悉瑞克斯佩尔语的维开口就念完了上面烧剩半截的词,感谢抄写员的标准字体。
“第一,天使。”弥昂说出了上面仅有的完整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