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闪耀,横尸遍地。
活下来了,只有九个人。从绝望到希望,这几个时辰,何其漫长和凄烈。还好,毕竟还是活下来了。
九个人均把目光投向骑坐在铜鼎上的田农襄,上下打量。有感激,也有疑惑。一个小叫花子般的存在,竟然助他们拖延了那许久时间,一直到软经散消散。如果没有这个少年,在场的所有人,都将成为那杆妖器之上的冤魂。
“多谢少侠救命之恩!”几个人上前拜谢。
少侠?田农襄连忙摆手,嘿嘿笑道:“不用,不用,是你们把那鹰钩鼻赶走的”。
“鹰钩鼻?你说熊栾?”苍发婆婆问道。
“对对,就是他!”田农襄依旧骑在铜鼎上,并没有下来的意思。
“若非你多次相阻,我等都难逃一死。”苍发婆婆说的诚然。
“他是什么来路?还有你们这么多人怎么会落他手上?”田农襄疑惑地看着几人。应该说,鹰钩鼻虽强,可几次三番都没能奈何得了自己。这些人的修为都比自己要高,怎么会落到任人宰割的地步,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那杆妖旗阴毒,可惊震神魂,使人丧失抵抗之力。”紫衣少女在人群中说到。这少女面白嘴翘,丰胸细腰,山风抚起裙脚,楚楚动人。虽然鬓发凌乱,衣服上沾满泥浆,可立在人群中依旧极为显眼。
田农襄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当然,那眼神和他身材所展现的年龄很不相称。虽然只是瞬间之事,可在人群的注视下,却格外的抢眼。那少女抿嘴一笑,显然也察觉到他眼神的异常。但不以为忤,心中反倒格外高兴。
“敢问少侠大名?是哪族的后生?”一个青年人对他刚才的眼神极为不忿,虽然问的客气,可语气却并不太友好,有些不阴不阳。
田农襄一愣神,嘿嘿一笑,“帝丘田农襄!”
“帝丘田农?”一群人愈发惊诧。
“传言帝丘田农已没落,竟然有这般后生?”有人惊声问道。
“没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在族内是最弱的。”田农襄所言虽有水份,却也算是事实。的确在族内修为高的大有人在,若田农武在此,直接将鹰钩鼻强势镇压,绝不会如自己这般上蹿下跳全凭骚扰。
可他这话一出口,还是惊得一干人艳羡地吸了口凉气。
“难怪少侠小小年纪就能与熊栾相抗,原来帝族之后……”苍发婆婆开口道。接着有人随声应和。
而刚才那青年的眼角却流出一缕不屑,“难道比卫氏望族还要强大吗?”
顿时,场内氛围瞬间变得尴尬。
“你说呢,卫氤妹妹。”青年看着紫衣少女,语气难掩几分讨好。
紫衣少女看了看周围之人,不好意思起来,白了青年一眼,“休怀哥这么不晓事,他救了咱们,说句好话你能死呀。”
“哼,我就看不得有人趾高气扬的样子。”青年此话一出,场内顿时尴尬到了极点。周围有人不忿地翻了他几眼,可终没有人出来反驳。
田农襄心中不免好笑。自己只不过多看了那姑娘两眼,竟招致青年百般刁难。不过从刚才几人的对话和群人的表情,他以判断到这青年和那紫衣少女身份不简单,且卫氏应是此地望族,轻易招惹不得。想到此处,他不禁又佩服起鹰钩鼻来了:招惹不得也招惹了,且差点把他们炖掉,真汉子,不服不行。
田农襄懒得理他,撇了撇嘴,随口道:“小心鹰钩鼻再来!”
青年脸上一僵,下意识地四下看看,没敢再多话。
田农襄嗖的一声蹦到地上,附身翻开铜鼎,只见罩在其下的壮汉双目圆睁、七窍流血,早断气多时。
“熊栾匹夫,何时修来此等旁门之术。”苍发婆婆已走到近前,自言自语道。
田农襄扭头看着她,“这是什么法术?”
“裂魂咒!”苍发婆婆声音略微发颤。
“裂魂咒?令人魔化?”田农襄不解地问道。
苍发婆婆点了点头,“被下此咒者,自家神魂消散,若行尸走肉,却聚厉鬼阴魂附体,修为徒增,难以匹敌。因此,被咒者也叫阴尸。”
“阴尸?”田农襄暗自惊惧,竟然还有这等法术,太过阴毒。
“对,阴尸。此是魔尊之法,可失传久远,熊栾如何得了此法?”苍发婆婆突然扭头盯着田农襄,“传言贵族千年帝尊,就伤于阴尸,以致陨落。”
田农襄疑惑地望着她,指着壮汉尸体问道:“可为何此阴尸却被轻易被破?”
苍发婆婆盯着他,紧锁双眉,显然是在思考。良久方道,“若老身猜的不错,一则熊栾此法未尽臻熟,二则此阴尸本身修为过低。”她顿了一下,接着道,“还有,此鼎有些奇特。”
田农襄一边打量铜鼎一边琢磨:难怪鹰钩鼻修为并不算高,却能轻易将如此多人制服,原来有所依仗,将来碰到,着实得堤防。
突然,田农襄身子一震,喝道:“离开这里,快!”他不清楚自己为何会这样说,直觉莫名的恐惧在向这边侵袭,有种难言的窒息,甚至有落荒而逃的想法。
他话音刚落,直觉身侧有什么东西拂过。田农襄心头一紧,暗叫不好。这种感觉曾经有过,可到底发生在什么地方,却一时想不起来。
身旁几人四下看看,并无一物,莫名其妙地盯着他。“怎么了?”紫衣少女瞪大双眼问道。
不知为何,田农襄总觉得有什么东西盯着自己,甚至就在身边。他全神紧绷,扛起铜鼎,低吼一声:“走!”登时抬腿就走。
周围几人不清楚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可他诡异的表情和动作,也令这些人暗自惊恐,纷纷随着他急速离开。
“你要去哪?”一个尖细的声音在耳畔森笑。
田农襄猛然扭头,那里并无一物,他的心脏咚咚直跳,汗毛乍竖。而看周围几人时,并无异常,似乎他们根本就没听到那声音。他顾不得追究那声音的由来,继续匆匆前行。
“去哪?”尖细声音再次响起。
“谁!”田农襄突然喝问,可脚下却未停步。
周围几人大吃一惊,连忙四下查看,并未见到人影。“你怎么了?”苍发婆婆问道。
田农襄扭头看她一眼,见她正疑惑地望着自己,明白他们并没察觉到异常。
田农襄克制心绪,尽量平静地说道:“没什么!”
“装神弄鬼的,与熊栾一般。”青年依旧对他耿耿于怀。
田农襄扫了他一眼,在这非常之时懒得理他。
“嘿嘿……”那声音再次响起。
田农襄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牙齿紧要,发出咯吱碰撞的声响,森然道:“鬼鬼祟祟,何不现身!”
周围几人均是一惊,莫名其妙地望着他,不明白他何以会如此。
“嘿嘿……”一串森然诡异的奸笑声在他身旁骤起,响彻山谷,宛若田农襄发出的一般。
周遭几人大惊,连忙避退,隔得老远盯着田农襄,若见鬼魅一般。
一道山风拂过,发出呜咽之声,犹若无数的冤魂游荡,掀动田农襄身上破烂不堪的衣衫。令着漆黑的山岭显得异常诡异。
田农襄举鼎迎风而立,一动不动。心下一横,冲着夜幕吼道:“什么东西!滚出来!”
良久沉默后,突然听鼎中一声长叹,“哎,冤魂沉鼎,何劳举着?”
此话一处,田农襄大吃一惊,手腕一抖,将铜鼎扔扣在远处。周遭几人更是惊恐,“哇哇”乱叫着连连后退。
田农襄盯着铜鼎,克制惊惧,喝问道:“驻鼎冤魂?你到底是谁?”
“驻鼎?被此鼎禁锢而已,”那声音又长叹一声,接着道:“蒙你救赦,侥幸留存。”
田农襄暗自松了口气,可心中却颇为不解,“救赦?是谓何意?”
“说来一言难尽,可此鼎确属不祥之物,还望你高抬贵手,深埋此鼎,容我等沉眠。”
田农襄心头一震,他突然隐约有些明白了,此鼎乃鹰钩鼻焚尸剥魂之物,被自己无意中抢来用作武器,侥幸解了血魂旗的法力,甚至破了“阴尸”之术。如此奇异之物,驻留几个冤魂似乎也是常理中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