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所有人都知道了肯的决定,村民们并未有太大反应,不是不愿,而是不能,他们甚至连这个决定是好是坏都判断不出来。
安德里希村实在太封闭了,整个影月谷的村子都是如此,这对于前半生都没怎么远离过村子的村民们来说,出村后应该朝着那个方向走都不清楚。
他们眼中带着迷茫,只能将希望寄予肯身上,这是拿着生命在冒险,这种决定更需要莫大的信任,在失去了所有一切后的现在,唯一拥有的,只有那微不足道的勇气。
队伍的气氛有些沉闷,这同样影响到了格兰斯等人,深知这种情况不能一直持续下去,否则压力将会压垮所有人。
“杰恩,那位智者是个什么样的人?”
正是抱着转移注意力的念头,特里顿没话找话随意问道。
每个村民口中的智者都不一样,尽管没有亲眼见过智者本人,但不妨碍从其他人口中得知一两个关于智者的故事,再加上不负责任的脑补和以讹传讹,最终成型的智者身高三丈,腰围八尺,拳头能站人胳膊能跑马,一顿饭要吃两头狼,他无所不能,似乎这世界根本没有他老人家解决不了的事情。
“智者大人啊,怎么说呢?智者大人是一个很睿智的人,”
下意识翻了个白眼,特里顿只感觉这就是句废话,就在他心中不住腹议时,却听杰恩继续说道:“也是个很奇怪的人!”
这个答案出乎所有人预料,贝拉恩就有些不满:“杰恩叔叔,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智者大人呢!”
杰恩一脸无辜,他摊着手无奈道:“我说的没错啊,他真的是一个很奇怪的人。”
“你所说的奇怪指的是那方面?”
尤嘉丽来了兴趣,瞥了眼杰恩后问道:“是说话方式奇怪,还是行为方面奇怪?”
“这个。。。”
杰恩犹豫了下,随着这才迟疑道:“应该说都有吧!我也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奇怪,但就是有这种感觉,你们见到智者大人后就会明白。”
“老师并不奇怪!”
原本被人抬在担架上,闭目休息的肯忽然开口说道:“之所以会有这种感觉,是因为我们身处两个世界,老师看到的风景是我们一辈子都无法触及到的存在!
虽然老师已经尽可能的顾忌我们的感受,但这种天与地的差距,远远不是一两句话,或者一些幼稚举动能够轻易消除掉的!”
回想起待在智者身边的日子,肯不自觉露出一丝笑容:“老师还是一位很痴情的人,每年的几天,他的情绪总是会变得很低落,有些时候甚至会陷入回忆中而无法自拔,我知道,他在思念师母。”
女人在某些方面真的是很奇怪,对于这位智者,尤嘉丽听说的并不少,当然好奇心还是有的,但总的来说评价并不高,对于兽人们的推崇她下意识总是嗤之以鼻,自认为他们只是少见多怪。
但听到肯今天这番话,她对智者的好奇心是蹭蹭蹭的不断增加,对他的评价更是变成了好几层楼那么高,不管怎么说,痴情的男人总是会得到女人们肯定,这无关理智,只有性别之分。
“看这荒无人烟的环境,你们就没有想过邀请智者去村子定居么?”
格兰斯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对于这个问题,杰恩有话要说:“怎么会没有邀请啊,阿德族长就曾劝说过好几次,可是智者大人不肯,他总是摇着头拒绝,不管是谁邀请都不行。”
“为什么?”
心中着实好奇,虽说知道可能得不到答案,但格兰斯依旧下意识问了出来。
“唉,一言难尽!”
杰恩大倒苦水:“谁也不知道智者是怎么想的,他总是絮絮叨叨的,说这个地方不应该叫塔特高地,应该叫影月谷高地,可为什么叫影月谷高地又不告诉我们,总是想着法子让我们改口。
改口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改口,塔特高地大家叫了这么多年,忽然改口怎么可能做得到,智者大人为此生了好长时间闷气,最后他想到了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这个故事吸引了大家伙的注意,格兰斯下意识催促道:“快点说啊,急死个人!”
“其实很简单,”杰恩笑着说道:“智者将他隐居于此的消息告诉了许多人,以后只要有人慕名拜访,他总是先告诉别人这是影月谷高地。
久而久之下,随着智者大人的名气越来越大,拜访的人越来越多,影月谷高地这个名字逐渐传了出去,直到现在,除了我们这些生活在附近的村子还称呼塔特高地以外,距离远的其他村只知道影月谷高地!”
故事谈不上有趣,结局更是平淡无味,格兰斯一脸失望,这与他心中智者的形象很不符,话说这算是什么办法?身为智者,不应该是举手投足间就能想出个好主意,然后轻松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么?
故事讲完了,围在周围的人如鸟兽散,该探路的探路,该休息的休息,不知怎么回事,刚才的故事一直徘徊在脑中久久不散,尤嘉丽越想越觉得手段高明妙不可言,就好比那陈年老酒,初尝平淡,细品却又回味悠长!
距离智者定居的位置并不远,简装出行只需半天时间,但如果加上这老老少少的逃亡队伍,这个时间将会大大加长。
果不其然,在看到智者定居的山头时,时间已是下午,目的地近在眼前的所有人精神一震,特里顿趁机鼓舞道:“大家加快脚步,今晚我们就可以在山上休息。”
或许是因为看到了希望,村民们的精神稍稍提高了一丝,有人忍不住高声问道:“我们这么多人,智者大人知道了会不会很不高兴?!”
“这个。。。”
特里顿卡了壳,尤嘉丽冷冷扫了眼多嘴的人,原本还算活跃的气氛直接进入凛冬,看到这一幕的小分队几人对视了眼,心中是苦笑连连。
“那个智者怎么想我不知道,但你们再不加快速度,我会很生气!”
尤嘉丽的声音并不大,但威胁之意却显露的丝毫无疑,原本慢慢前行的队伍猛地加快脚步,相比智者高不高兴这个问题,还是巫师本身更有震慑力。
尤嘉丽本不愿这么做,但在不久前,一直在队伍后游走的克鲁斯传来坏消息,杰恩好友所在的那个村子,现如今已经大开大门,由族长带队热烈欢迎黑石氏族的到来,克鲁斯仔细观察过,黑石氏族的人并不多,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些应该只是前锋部队!
这个消息小分队只告诉了寥寥两三个人,肯是一个,杰恩是一个,身为逃亡队伍的领导者,他们有权利获知这些消息,结果也不出所料,两个人是忧心忡忡。
沿着崎岖的盘山小路慢慢前行,这直线距离不算远的一段路竟耗费了几个小时,逃亡队走到半山腰的一块空地上,此时烈阳已经失去了威力,眼看不久后将要落山。
“没办法了,安排大家今晚在这扎营!”
杰恩点了点头领命而去,肯转过身,看着小分队几人沉吟道:“还要麻烦各位跟我一起去拜访下老师,我知道这有些唐突,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
几人当然愿意,留下来也提供不了多少帮助,去见见那位被传得神乎其神的智者,也算是满足下好奇心,于是大家很快做出决定,这边通知杰恩后便兴致冲冲的出发。
半山腰上有两条路,一条痕迹明显的通向山的一头,另一条则蔓延进后山,智者隐居的地方就在第二条路的尽头,虽说经过一天休息,肯明显比昨天好了许多,但毕竟虚弱太久,走起路来依旧轻飘飘的四肢无力,眼下也只好让格兰斯搀扶着。
这条小路相当难走,山中气温低,野草多湿滑,几人不得不小心注意,这也让他们心中好奇,这个智者隐居在如此偏僻的地方,早些时候是怎么被人发现的?
原本以为智者居住的地方会很远,哪知转过一个弯儿后,一大块顽石兀秃的出现在视线内,它屹立于悬崖峭壁之巅,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更引人注意的则是顽石上的简易木屋。
此时夕阳西下,洒落的余晖将茅草渲染成绯红,远远望去,与天空中的落霞混若一体,残月相伴不似人间。
在这山重水复荒草萋萋的悬崖之上,木屋的出现明显惊到了小分队五人,别的暂且不说,单单这份豪迈就不是几人能够领悟得了的,他们只感觉震撼,可震撼在哪里却又说不上来。
肯面有得色,几人对智者的轻视他早早感受的到,只是言辞无力,单凭口舌无法说服几人,故而放弃了这种打算,只等他们亲眼所见后,用事实来狠狠打脸。
沿着小路继续前行,越是靠近,小分队几人越是沉默,毫无疑问,这位隐居于此的智者绝对是个了不起的人,这也让他们收起了小觑之心,暗叹世界之大,藏龙卧虎之辈何其多也。
顽石近在眼前,看着石壁上凿出的台阶,小分队几人是啧啧称奇,石阶大小相当位置适中,虽经风吹雨打,但却未有青苔野草生长,一看就知被人细心打理过。
踏上石阶走上石壁顶端,木屋就在前方,肯却仿佛失去了所有勇气,怎么也迈不动脚步,一旁的格兰斯有些着急,正想上前询问,却看到克鲁斯好奇的朝着一边走去。
“喂,低调点啊,这可不是我们家!”
克鲁斯仿若未闻,他走到一旁的摇摇椅前,对着这个木制椅子不断打量,心中的震惊简直无以复加:什么情况,魔幻世界怎么会有摇摇椅?这画风也未免差的太多了吧!!!
只是等看清楚摇摇椅上遗落的书本时,整个人犹如便秘一般,脸色变得极度奇怪。
克鲁斯的异常引起了同伴们的注意,几人来到身旁,紧跟着同样一脸呆滞,尤其是格兰斯,下意识回想起某段惨痛的记忆:
那是他上蹿下跳屁股最坐不住的时候,在某一天,无意中从老爹的衣柜最底层翻出了几本画册,当时年幼不懂,只感觉这画册图案精美,纸张摸起来光滑顺手,兴奋下随手撕烂了几张叠了飞机。。。
至于被老爹发现的后果,不提也罢,那真是见者伤心闻者流泪,现在想想感觉真的好傻:怎么就没想到藏起来一两本,等长大后好好欣赏呢??!
一阵寒风吹过,书页下意识翻动露出一丝内容,在场的几个男人不由自主的瞪大眼睛,外表憨厚实则经验丰富的特里顿这会儿大脑高速运转,转眼间锁定了目标:
没的跑了,这就是十几年前某位传奇作者的封神之作,当时这本牛头人神作一经出世便震惊了所有人,其画风之唯美文笔之细腻无不动人心弦,虽然很可惜的只是部未完结作品,但它的江湖地位多年后都无人撼动。
没错,这就是那本传奇作品《我和朋友的妻子》,又名《萝莉人妻》,谣传这本神作只风光了一年不到就被主教议会无情的封杀掉,没想到竟然在这穷山恶水的地方还能看到孤本,等等,上面还有一排字,这写的什么?卧槽,竟然是典藏版!
妈蛋,好想看怎么办?特里顿心中蠢蠢欲动,格兰斯和克鲁斯也一脸骚气,姆尔丽萨羞红了脸,尤嘉丽很是不屑的看着三个人,一脸轻蔑道:“哼,男人!”
这声鄙夷惊醒了三人,他们尴尬的对视了眼,下意识露出了干巴巴的笑容:“哈,哈哈。。。”
“何方宵小,竟然敢在大爷的地盘上偷东西!也不出去打听打听,老爷我混江湖的时候那可是。。。咦?肯,呀?还有德莱尼人?!”
众人下意识望去,只见一个发须雪白的老兽人从屋内探出头来,他身穿粗布麻衣,肩上搭着幽光发亮的紫色毛皮,头发打理的是井井有条,粗看起来似乎有着几分高深莫测的味道,如果忽略他手中那根手臂粗的木棍,效果估计会更好。
“老师!”
看到老兽人出现,肯跪倒在地上大声痛哭起来,这几日刻意伪装的平静和镇定,在这一刻再也不复存在,回想起这段时间受的委屈,一时间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