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自家封君的那一刻,马库斯想要从木板床上站起,可是却因此牵动了腿部的伤势,五官一皱,脚下踉跄,身体向前跌去。
诺威公爵伸手扶住了自己这位骑士,尽管对于他这位公爵而言,马库斯只是他麾下的众多超凡者之一,但他也要做个表态――特别是对这种愚忠的骑士,不然他也不会来到这里。
“马库斯・图勒骑士,你现在应该好好休息。”诺威公爵很清楚这个骑士想要的是什么,所以顿了一下,他又接着轻声说道,“你已经足够优秀,做得也足够好了,接下来就交给我们吧。”
听到这句话,马库斯抿着嘴巴,点了点头,沉默着坐回了床上。
在宽慰了他几句,表达自己对他的看重之后,诺威公爵就带着侍从离开了马库斯的营帐。
无神的双眼望着空荡荡的营帐,马库斯无声叹了口气,重新躺下,侧过身去,垂下了眼帘。
“马库斯?”
营帐的门帘被掀起,光线照入其中,随后,马库斯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门帘被掀开的时候,马库斯就已经感觉到了,只不过疲累的他并不想去理会。
不过如果来者是‘费泽尔’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他回头望向了门帘的位置,确认来者之后,便缓缓从床上坐起,脸上展露出了一丝微笑,“有事吗?”
“就是来看看你的伤势怎么样。”费泽尔也勾起嘴角,大步走进了马库斯的营帐里,随手拉过一张椅子坐在了床边。
作为马库斯的救命恩人,他现在算是这座营地里唯一一个和马库斯聊得来的人。
在马库斯养伤的这段时间里,除了照顾他的侍从几乎没有多少人敢靠近马库斯的营帐,费泽尔算是唯一的一个例外。
曾经看费泽尔有多不顺眼,马库斯现在就有多么感激这个面容丑陋,但却‘心地善良’的前佣兵。
尽管他也知道这个前佣兵只是因为他们两个地位相同,救他有好处,所以才救助了他,可是不管这个前佣兵是怎么想的,他被这个家伙救了却是一个不可改变的事实。
笑了一会,费泽尔敛去笑容,沉重叹息一声,低声道:“顺便来告诉你一声,我们要和那群黑皮婊子开战了……我认为你有资格知道这件事。”
马库斯的微笑僵在了脸上,眼角有些抽搐。
营帐一下子就沉默下来,气氛也降到了冰点。
费泽尔从腰间的袋子里拿出两根卷烟,把其中一根递给了马库斯,然后又拿出了一盒悲鸣之风公国生产的火柴,火柴头在盒子的侧面划过,燃起了火。
随后,两人在这座营帐内吞云吐雾,一句话也没说。
坐在床上,马库斯眼神飘忽地望着营帐顶部,自从听到那个消息之后,他就觉得可能他参与不了接下来的那场战争了,可是没想到当他确认了这件事的时候,他却有些难以接受。
之前诺威公爵来过了,可是却没有说起任何嘉奖他的事情,仅仅只是宽慰了他几句,就走了。
不过想想的话,确实也是,他又没能立下什么战功,甚至还打了一场打败仗,没被骂就很不错了,居然还得到了来自封君的安慰。
他的家族从祖父那一代就开始想要成为一个名正言顺的世袭贵族,哪怕只是一个男爵的爵位也可以。
只是他们一直没能得偿所愿,所以他们就以更为严厉的规矩来要求他,因此,他也成为了他们家族的第一个超凡者。
然而,从他继承家族的那一天起,努力了七八年的时间,却也还是没能达到‘封爵’的条件。
所以之前他才会看费泽尔那么不顺眼,尽管费泽尔和他同样也是骑士爵位,可那个爵位是花钱买的!
他本想借着这次机会获得足够的战功,然后去封君那里领取赏赐,可是现在看来,一切都完了。
超凡者的恢复能力虽然比起普通人要强得很多,但卓尔精灵还在子弹上附着了毒药,如果不是治疗及时的话,他的那条腿就废了。
一片烟雾缭绕之中,费泽尔陡然说道:“我觉得,诺威公爵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给你封赏。”
马库斯眼神一凝,但很快就又缓和了下来。
没有说话,没有回答,马库斯安静地坐在床上,默默地抽着烟,想要让一切的愁苦都随着烟雾消散。
可是哀怨和烦闷在心底不断滋生,手中的卷烟越抽越短,哪怕费泽尔又递过来了一根,让他再次点燃,心中的复杂情绪也还是难以消散。
他一开始就知道,不然的话,他的祖父和父亲也不可能一辈子都没得到来自封君的封赏。
他们家族三代人都直接效忠于诺威家族的公爵,这么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却一直都只是‘骑士’。
哪怕他已经成为了诺威公爵麾下少有的超凡骑士之一,也还是没有得到来自他的封赏。
马库斯阖上眼帘,轻叹一声,“就这样吧……”
“你就真的打算就这么算了?”费泽尔惊疑问道。
他原以为马库斯会做些什么,毕竟他们家族世代效忠于诺威家族,却一直没能够得到提拔。
在费泽尔看来,马库斯至少会心怀怨气,从没想到过他竟然就这么算了。
“不然我还能怎么样?”马库斯猛然睁开双眼,猛拍床板,低喝一声。
他的内心远不如表现出来的那般平静!
看到马库斯那双通红的眼珠时,费泽尔恍然大悟,原来他一直都在压抑自己的内心。
马库斯瞪着一双遍布血丝的双眼,厉声反问:“他是我的封君,难道我还能走到他面前,逼迫他册封我吗?”
说完,他狠狠吸了一口手中的卷烟,一口就把卷烟吸成了烟蒂。
愤懑地把烟蒂在床板上碾灭,马库斯的口鼻之中都喷出了一片浓郁的烟雾。
费泽尔沉默着吸着烟,又拿出一根递给了马库斯,可马库斯却拒绝了他的烟。
把一支烟吸完之后,他叹息着站起来,拍了拍马库斯的肩膀,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了营帐。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马库斯久久无言,又重新躺了回去。
这一次他是什么都没有了,没能够赶上这一次的战争,无法获得战功,没办法在诺威公爵面前表现自己,自然也不可能得到册封。
“该死的黑皮婊子……”
他躲在自己的营帐里,用着仅知道的恶毒语言去辱骂那群卓尔精灵。
如果不是那群卓尔精灵还在子弹上涂抹了毒药的话,他依旧能够参加这场战争,依然能够在诺威公爵面前表现自己,说不定就能够完成一家三代人的愿望了。
如果一切都顺利的话,那么他就能够实现家族的愿望了……
走出温暖的营帐,站在寒风凌冽的营地中,费泽尔呵出一口白气,望着阴沉沉的天空长叹不已。
现在那个小子差不多是废了,那么接下来他也应该再去找一个能够给自己当替罪羊的人了。
虽然这一次战争不是他指挥,但许多大贵族都来到了前线督战,如果出了问题的话,他也是要被问责的。
所以,还是再去找一个替罪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