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珠的脾气可不如沈岸那么好说话,原本容绍唐莫名其妙的就和宛春离了婚,便让她心生很大的不满,这会子容绍唐找上门来,她自然也没有好脸色,便道:“六哥说话也要讲些道理,你同宛姐姐是夫妻,普天之下,何曾听说过做人家丈夫的不认得自家妻子的话?宛姐姐嫁到容家这些日子以来,除却逢年过节,你看过她几回呢?这时候倒来问我她去了哪里,哼,我就明白告诉你,别说我如今不知道,我就是只要,也不会同你说的。”
“你!”容绍唐让她一语噎住,心中恨恨难言,良久才徐徐道,“你可知你的宛姐姐现今正怀着身孕?”
“嗯?”敏珠瞪大了眼,忙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宛姐姐有孕,我怎么没看出来?”
容绍唐道:“她的身孕至今尚且不满三个月。敏珠,我知道是我有错在先,你心里偏爱宛春,对我有怨言我无话可说,只不过咱们两个好歹是一母同胞的兄妹,就当做兄长的求一求你,把宛春的下落告诉我吧,她如今……正是经不起风波的时候。”
“你既是知晓宛姐姐有孕,如何还要和宛姐姐离婚?”敏珠有些纳罕,直觉是哪里出了意外。
容绍唐不能讲详情一一告知她,只道是场误会,又道:“你总不能忍心你的宛姐姐一个人大着肚子在外行走吧?”
“我……我若知道宛姐姐怀了身孕,又怎会许她下山?”敏珠这时方也着急起来,遂实话实说道,“那日宛姐姐要把山房送我,我没同意,然后她说要下山同祖母她们告别,我也就跟着下山去了,不过自那日之后宛姐姐就没回来过,我还以为她会回旧京李家,却不知……却不知她人现在已经不见了。”
容绍唐听罢,颓然坐在椅子上,连日来的找寻已让他身心俱疲,可是再苦再累,他也不愿放弃任何一个可以找到宛春的希望。是以,对于敏珠的话,他尚且留了一分质疑,便在下山之时,悄声寻了两个人留在山房里。
敏珠和宛春的交情堪比金坚,在容家里若说还可与宛春有些联系的,只怕也就敏珠一个人了。只要盯住了敏珠,说不得哪一天宛春就和敏珠来往了呢?
这边他固然用尽了所有的办法,那边厢待他一走,江一仁却从内室中闪出来,拍一拍胸脯道:“几乎吓死我了。”
敏珠笑道:“恁地胆小,他是我哥哥,便是发现了你又怎么样,我只说你是我的家庭教师不就成了。”
一人亦笑道:“我岂是怕这个?若非实在是有太多外人在,我一个男子出现在你闺房中,难免于你声誉有累,便是见一见你的兄长又何妨?我所怕的不过是六少方才同你发的那些脾气罢了,你也真是大胆,他为了找宛姐姐都要急破了头,你又何苦在这时同他争辩?”
敏珠道:“我做事都是认理不认人,在离婚这件事情上,的确是我六哥做得不对,我为宛姐姐说两句难道还不成么?也就是宛姐姐好性子,六哥说离,她也就离了,若是换做我,定要闹个天翻地覆的。”
江一仁笑道:“说归说,要闹起来,就不担心你六哥找你算后账?”
敏珠哼了一声:“他要敢找我算后账,我就把宛姐姐藏起来,让他永远找不到。”
江一仁倏尔静静看着她不说话,敏珠奇怪眨一眨眼道:“怎么,是不是觉得我很恶毒?”
江一仁蓦地摇摇头,道:“不,我是觉得以后可不能招惹你生气,要不然你把自己藏起来,我一辈子找不到你怎么办?”
敏珠噗嗤一声掩口笑开,任是方才有万般不悦,这会子也俱都消散了。她因不知容绍唐在山房留了眼线,与江一仁仍旧来往如常,一言一行俱都落进了他人眼中。
且说容绍唐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办法去查探宛春的下落,就在他南北搜寻的时候,宛春在上海正受了一场磨难。
原来她从容家辞别之后,因不放心仲清的身体,遂又同秀儿返回了上海,在翠枝那里得知谭汝霖欲把仲清挪回主楼的事,心里自然也为仲清高兴,在她看来,谭铭伟的年纪尚小,若谭汝霖经此一事后真心悔过,同仲清重叙旧好,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叵耐仲清还不曾转圜心意,只道是待得痊愈之后再说挪回主楼的事,宛春便也依了她的心意。怎知仲清迟迟没有“清醒”,倒又让谭汝霖心生生出一个念想。他思及宛春已经离了婚,便是再嫁,也不见得有甚好人选,故而竟生出一种痴念,欲要娶宛春为平妻,一则仲清是宛春的姐姐,即便将来仲清醒了,也不怕她会亏待宛春;二来,李家那边只怕已经知道了他的叛变,趁着容家尚未与他达成协议,他不如掉回头,再用一场联姻向李家示好;三则,宛春的人品样貌出身,不知比别个女人强出多少,有她做谭家太太,未必不如仲清出色。
他的算盘样样打得精明,为讨宛春欢心,故而三不五时就带着谭铭伟到小阁楼中去,因仲清睡着,便单找宛春说会子话。宛春还当他是有心要与仲清修好,自然不加以提防。
这日谭汝霖公休在家,便在外头与同僚喝了些酒,至晚回来,自是不能一身酒气去到小阁楼里。因看奶娘在楼下哄着小少爷谭铭伟睡觉,铭伟不从,闹着要找母亲和姨母,他便陡然酒壮色胆,下了楼接过谭铭伟抱在怀中,却使人去告诉宛春,说是铭伟不舒服,要找她呢。
宛春本要更衣歇下,听人传进话来,恐铭伟是生了病,忙将衣服穿回去,就带着秀儿赶往了客厅那里,临行时惊动仲清,忙问她有何事。
宛春遂将铭伟不舒服的话说了,仲清心里亦有几分担忧,一面叫她快去,一面又唤翠枝道:“扶我起来换件衣服,咱们也去瞧瞧怎么回事。”
翠枝道:“可是老爷那边还不知道太太醒来的事。”
仲清道:“原打算也就是这两日的功夫叫他知道,早晚的事,铭伟怕是生了病,我心里放不下他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