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只有一张床,宛春为着照顾病人,只得勉强趴在床沿睡了一宿。翌日醒来,昨夜侍立在容绍唐左右的男子已经进了门,一看她便道:“辛苦你了,怎么样,病人好些了吗?”
宛春忙起身摸一摸容绍唐的额头,半晌方道:“烧已经全部退下了,你着人按照我昨日开的药方子,再给他喝上两日,稍晚我会重新给你开一张药方,待他醒后,按着新药方煎服三四天,就大可痊愈了。另外,还有些注意事项,我会一并写下来交付给你。”
那人愣一愣神,忙问宛春:“怎么,你要走吗?”
宛春道:“他已然无恙,我留在这里也是徒劳无用,外头的事情那么多,我昨儿在这里耽搁一宿,还不知医疗小组那头是何情形,总要回去看一看的。”说话间,便起身收拾起医药箱来。
来人看一眼床上躺着的容绍唐,再望一望宛春,许久方低声道:“他这病来得突然,未免外头胡说,还请医生回去之后切莫同外人讲起这事。”
“我明白。”宛春颔一颔首,开罢药方,再三将注意事项同来人说了,才拎起医药箱回自己屋子去了。
到了房中,佳颖同姜许竟然都在,瞧她进门,忙都迎上前去,佳颖急急就问着宛春:“你去哪里了,一夜也不见人影儿,几乎要急死我们。”
姜许也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昨晚上干嘛去了?”
宛春捶一捶肩头,她枕着胳膊趴在床沿一宿,几乎累瘫了身子,这会儿听佳颖和姜许问起,便把医药箱轻轻放下,拖了一张椅子过来,一面坐一面伸手端着茶碗,大喝一口道:“昨儿部队里有个人得了急性荨麻疹,他的战友找到这里来,要请医生前去看看,适逢你们都不在,我只好先去看看情况了。到那边瞧着他病得不轻,就多留了一会儿,待他吃完药退了烧才得空赶回来。”
“你这哪里是多留了一会儿,你是多留了一夜呢。”佳颖大皱起眉头,嗔道,“区区一个荨麻疹,哪里就那么严重了?究竟是什么大人物,竟能请动你在那里呆了一夜?”
宛春别开眼,用喝茶作掩护,遮住三分心虚,浅笑道:“什么大人物不大人物的,医生眼里可只有病患,不管他是将军还是小兵,得了病我都是要去救的。”
姜许听见,不由笑道:“这话很是,不过你也实在大意,就是要走,好歹也给我们留一个口信儿,若不然可叫我们上哪里找你去?”
宛春道:“这的确是我的疏忽,下次我定然会告诉你们一声的。”
“下回?嗤!”佳颖鼻子里哼了一哼,抱臂冷笑道,“只这一次就够我们受得了,可千万别有下回了。”
说的宛春和姜许俱都笑起来,考虑到宛春忙活了一宿,且还未吃早饭,姜许忙招呼着她和佳颖去厨房中吃过饭再说。
且说容绍唐那边的人听从宛春的吩咐,定时定点的给容绍唐喂了汤药,果不其然到,到了第二天晌午,容绍唐就已经完全转醒过来。其间他曾尝试过睁开眼几次,不知是不是因为在白天的缘故,他并没有见到前夜里见到的那位仙子一般的女子,心里不免有几分失落几分疑惑。
故而傍晚清醒坐起来的时候,一见床前侍立的人,失望之色就越发明显了,道:“博喜,是你?”
被他唤做博喜的人,正是广州军区集团军总指挥白渊,表字博喜。白博喜看他神清目明,提溜几天的心终于如同石头一般落了地,坐在他身畔搂住他的肩膀笑道:“不是我还能是谁,总不能是你留在徐州那边的沈岸飞过来了吧?”
容绍唐皱一皱眉,拿开他的手道:“除了你,还有谁来过我这里?”
白博喜眨巴眨巴眼:“就我一个啊,你突然间就病得不明不白的,我哪里敢让别人来?”
容绍唐不大敢信,他直觉自己睡梦中见到的那个女子是确有其人,便追着白博喜道:“你仔细想想,除了你,是不是还有个女子来过?”
“行军路上哪来的女……”白博喜头摇到一半,倏尔想到宛春曾来给容绍唐治过病,忙又扭转身子点一点头道,“倒是有个女的来过。”
果然,他就知道那不是梦。容绍唐喘息一口气,神情里隐隐带着一些轻松道:“她是何人,来做什么?”
白博喜道:“是咱们队里的军医,我请她来当然是为了给你治病,不然还能做什么?”
军医吗?容绍唐微微地颔首,白博喜瞧他醒来只管追着宛春问不停,不由好奇道:“怎么,你认识她?”
容绍唐摇摇头,片刻,却几不可见又点了点头。既是知道那女子是军医,且就在自己的部队中,他多少可以安下心,便问白博喜:“我病了几天了?”
白博喜道:“打前儿到今天,足有三天了。幸好这三天里天气回寒,我借口路不好走,没有让人拔营,要不然就凭你这副样子出去,我还真不好同汤从渠他们交代。”
容绍唐不置可否,扶着白博喜的胳膊下床喝了几口水,他大病初愈,体力尚且不济,两口水一喝,就觉得身子发软,不由得再次坐下来,继续同白博喜说道:“东北那边有什么消息没有?”
白博喜道:“消息自然是有的,不过都不是什么好消息。张家那个二世祖,简直是被日本人吓破了胆子,日军还未到梆子沟,东北的边防军就已经开始向关内全面撤退了,据悉关东军已经占领了锦州,照这情势,不出一年,吉林哈尔滨就都得失陷。若吉林哈尔滨失陷,咱们就可借机驱除倭寇,直攻入张家军大本营。”
这对于容家来说无异于是天赐的良机,白博喜本以为容绍唐会高兴一些,哪想到容绍唐原还带笑的面容,竟瞬间暗沉下来,将手紧扣在床板上,恨声道:“张景祖此人心胸狭隘,且目光短浅,由他统领张家军,可谓是张家的一大不幸。东三省乃我华夏不可分割之部分,他们竟敢弃而不战,拱手相让,简直十恶不赦!传我的命令,明日即刻拔营,赶往郑州,驰援东北。”
“驰援东北?这可不是一件易事。”白博喜剑眉冷对,“我固然也想驱除鞑虏,光复中华,可前提得是张家那边同我们结盟才行,不然只凭我们这两个集团军,哪里拼得过日本关东军。”
“这事我自然有思量。”容绍唐长长呼了口气,良久才沉声道,“我今夜便会写一封信,你找个可靠的人,尽快的将信送往旧京李家。”
李家?白博喜一怔,这才想起容绍唐娶得夫人正是李家的四小姐,而李家三少爷如今统领着天津港水师并一个野战队,他们若和张家要结盟,还须得找个中间人作保,那么这个中间人无疑是李家最为合适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