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极武宫,落叶岛。
月黑风高,海浪拍打着礁石,破碎成万点雪花。
一名白眉入鬓身材佝偻的白袍老者,有些匆忙地走到了码头上,脚步却为之一顿,他浑浊的老眼中精芒一闪而逝,忍不住轻轻地咳嗽起来。
原来停在码头上平日里渡人的小船,竟都不见了,码头上空无一人,只有海浪起伏的哗哗声,整个码头显得异常寂静。
老者忽然意识到,从离开府邸到现在,一路上也没有遇到一名武宫弟子。
一个清朗的声音从其身后响起:“白长老不知有什么要事,如此深夜还要出海?”
白月罗缓缓转身,在呼啸的海风中,他看到一名白衣少年站在身后,迎风而立。
他眉目清秀,如明月清风,整个人宛如一棵玉树,散发着明亮的光辉,任何人见到他,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起玉树临风一词。
此人正是武宫宫主海潮生的亲传弟子,蔷薇许家九品通神的天才,“人族曙光”许临风。
白月罗轻轻地咳嗽着,以苍老的声线说道:“老朽最近心中烦闷,去白沙岛造访林长老,下棋解忧。”
许临风悠然道:“真是忘了告诉白长老,林长老已经跟随二十万东武军去往西疆,建立防线,不在宫中了,准确说来,其余十一名长老,尽皆去往了西疆,除了白长老你。”
白月罗轻咳数声,缓缓轻叹道:“看来老夫年老力衰,已经不受武宫重用了。”
“恰恰相反……”许临风目光柔亮地看着白月罗,“白长老正值壮年,若情报无误,应该正处于中年期,怎么会年老力衰?魔族的寿命,通常不都是在三百岁以上么?”
白月罗轻叹道:“老朽不明白许公子在说什么。”
许临风道:“事已至此,白长老何必还要装糊涂?又或者说,我该称呼您为白魔,越罗大人。”
许临风的话音一落,刚巧有一个巨浪打在岸边,无数水珠被风一吹,散落在白月罗苍老的脸上。
白月罗沉默下来,他渐渐发出了笑声,他笑声阴翳,在这月黑风高的孤岛上,越发显得诡异。
白月罗因为苍老而佝偻的身躯渐渐膨胀起来,强壮的血红色肌肉撕裂了他的白袍,他本来苍老而满是皱纹的脸逐渐变得年轻英伟,棱角分明,皮肤渐渐变得血红,饱满的额头上,也逐渐钻出了两颗血红色的魔角。
原来这名东极武宫十二长老之一的白月罗,竟是一名第六境拥有渡血魔体的血魔。
许临风的嘴角微微扬起,说道:“白魔越罗,你加入武宫已六十余年,乃是武宫资历最老的长老之一,若非我抓到一名重要的黑脑,怎么也想不到白魔竟是你,只要你说出红魔与大小暗主的身份,我可以以师尊的名义,保证你留住这条命,在我武宫的镇魔狱中安度余生。”
越罗不为所动,只是宛如夜枭般阴测测地笑着,说道:“如果我没有探查错,整个落叶岛,只来你一人,就算你已进入第五境,是不是也太自负了,真的就以为能越境挑战我这个第六境了?
许临风目光依然宁静,如同平静的湖水:“数个月前,我在南荒烟莽山惨败于紫魔不耶丹之手,从那时候,我就暗暗发誓,一定单独击败一个渡血魔体,以砥砺道心,现在有个这么好的机会,我怎么能放过?我向师尊保证过会独立击败你,那就一定会做到。”
许临风飞天纵起,一剑刺出,剑气如天河倒悬,轰鸣坠落。
他施展着,正是须弥剑典十七剑之一的天河剑,一剑使出,宛如天河倒悬而下。
越罗一声低吼,血手一挥,掌心带起一片血色浪潮,轰击在天河之上。
轰隆巨响,伴随着岸边的惊涛骇浪,天河般的剑气瞬间消弭无踪,而越罗的整只手掌正中,也被划出了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当然,渡血魔体有很强悍的复生能力,除非被一击毙命,否则再严重的伤,也能复原,越罗的手掌伤口很快就合好如初了。
这位血魔并不在乎受伤,他惊讶的是,单单依靠神玄武者的玄气,不可能一击让他受伤。
“剑道真意?”越罗目光一闪,又摇了摇头,笑道:“你虽然捕捉到了些许剑道真意,但距离真正领悟,成为剑道半圣,应该还有最后一个瓶颈,这个瓶颈,却如同巨大鸿沟,可不是那么容易突破的。”
许临风提剑而立,倒垂着的金色盘龙剑上,还倒滴着鲜血,他淡然道:“我当然知道,所以你就是我的垫脚石,用与你的这一战,砥砺剑道,我便能够一鼓作气冲破瓶颈,成为半圣。”许临风英俊的面容不见任何表情,眼睛里依然像湖水一样平静。
越罗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只要不成为半圣,你就没有第六境的实力,还敢与我一战?我注定逃不出这武宫,却在临死前拉‘人族曙光’陪葬,也是赚到了!”
“八臂魔态!”越罗扬声大喝,陡然间,这位血魔上身衣襟尽数撕裂,露出血红色的强健身躯,他的后背骤然长出了六条粗壮的血红色手臂,加上原本两条,让越罗足足多出了八条手臂,看起来狰狞恐怖,浑身散发着滔天魔息。
这便是属于血魔的一个极强魔态之一,八臂魔态,让攻击力大大增加,当初对战紫魔不耶丹的时候,对方因为轻视对手,还没有来得及施展魔态就被萧白一刀斩死,但现在则不同了。
许临风知道面前的越罗,将比不耶丹更难对付,但他知道,唯有将自己逼入绝境,才可能再短时间内,领悟剑道真意。
许临风挺剑窜上。
一人一魔在月黑风高、海浪翻滚的小岛上,飞速碰撞乱战在一起。
片刻之后,许临风被乱拳击飞出去,口吐鲜血,染红了胸前的蔷薇花。
“继续来啊,让我帮你砥砺剑道。”越罗满是笑意地看着许临风。
许临风湖水般的眼神没有一丝波动,因为平静,所以显得自信而强大。
少年如风的身影再度窜上,黑夜之中剑光涨而又歇,宛如岸边潮水起了又落。
然而潮水永不停歇,宛如少年的意志,坚韧不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