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爸一定是厌烦我了,他一天一天的不愿意和我说话,他在生我的气。”许晶晶一边说一边抹着眼泪,看在孙妮妮眼里又是一阵烦躁:“他在怪我,妮妮。他在怪我,是我的出现赶走了顾姐姐,赶走了那个孩子,那是个多么乖巧漂亮的小姑娘啊!顾姐姐好心帮了我,我却恩将仇报不知廉耻的勾引了他。是我赶走了她们母女,顾姐姐,是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呀!”
“妈妈,您在说什么呀?您别这样。”孙妮妮看着眼神昏乱的许晶晶心里忽然慌慌的。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许晶晶,而她口中的那个顾姐姐就应该是孙建飞的前妻吧?怎么那个女人也姓顾?真是个让人讨厌的姓氏!
“妈,您还记得那个姓顾的女人叫什么吗?”孙妮妮小心翼翼的问道。
“顾姐姐,顾姐姐是个好人!她善良,好心,是她收留了我,教我做事。是她把我带进家门……哇……”许晶晶说着说着忽然大哭起来。
孙妮妮被吓了一跳,看着许晶晶嚎啕大哭的样子,心里更烦了:好不容易回趟家,真是够烦人的!在孙妮妮的心中,其实一点都不觉得许晶晶当年的做法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分明是那个姓顾的女人没本事栓不住自己的男人,怎么所有的责任都赖到妈妈身上?在孙妮妮的记忆里,从来没有美好快乐的童年,她的整个童年,或者说她之前的人生是昏暗的,没有阳光,没有温暖,也没有关心,完全笼罩在孙建飞的前妻和那个随前妻一起离开的女儿之下。每天家里的气氛都十分压抑,甚至连痛快的呼吸都变成了一种奢望偿。
她记得,她最喜欢的就是清晨离开家去学校的时候,仿佛出了那道门迎接她的就只有快乐和笑脸。她喜欢和同学们在一起,哪怕只是坐在一边,听她们聊天也好。可是到了下学的时间,她迈出校门看到司机站在自家车旁等她的时候,就会有一种再一次被拖入陷入没有欢乐的暗黑苦境感觉。
孙妮妮逃也似的离开主卧,关上门,靠在墙壁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心脏在剧烈的跳动,震得她连带着脑袋都跟着疼了撄。
楼道里一点声音都没有,她也没看见一个人。孙建飞并没有因为许晶晶的哭泣而过来相劝,甚至连佣人们都没有一个上楼的,他们或在庭院里工作,或在厨房忙碌,仿佛许晶晶的这种发作对他们来讲已经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路过书房的时候,孙妮妮原本想与孙建飞打个招呼后就离开。她站在门口敲了敲门,没有人应声。孙妮妮推开门发现,孙建飞并不在里面,她刚想关上门就此离开,在门合上的一刹那她改变了主意。她很想知道那本被孙建飞碰在手里,红着眼睛悄悄翻看的相册里面的人到底是什么人?
孙妮妮发现桌面上只摆放着孙建飞常看的基本书,并没有相册。于是她开始将抽屉一个个拉开,但是依然没有看到相册的影子。难道是被锁起来了?孙妮妮仔细环视整个书房,并没有发现有带锁的柜子或抽屉。他会把相册放在哪儿呢?
就在孙妮妮没有一点头绪的时候,忽然她发现了端倪。书柜中一件明代方口青花瓷大肚双耳瓶吸引了她的注意,会不会在……孙妮妮打开书柜,小心搬动青花瓶,搬动时略沉的手感让她心头一颤。她取下青花瓶,从瓶口处看过去,心脏倏地紧缩:果然让她找到了。
孙妮妮小心取出相册,放在书桌上。这本相册看着厚实,可是真正打开之后她发现里面的相片并没有被装满,只有寥寥十几页而已。这是一本有些年头的相册了,大部分照片还是黑白色的。相片的两个角用专门的三角形小纸固定好,每一篇相册之间都被一张透明的薄纸隔开。孙妮妮慢慢打开相册,第一张是一张结婚照,里面的男人正是年轻时期的孙建飞。孙妮妮屏着气,把视线挪到孙建飞的旁边,那是一个明媚的年轻女子,微卷的长发松松的披在肩上,头顶上有一顶镶钻的小王冠,雪白的纱质礼服,将这个美丽的女子装扮得纯洁而梦幻。她看着相片中的女人,暗想:没想到爸爸的前妻这么美?孙妮妮从来没在家中见过任何关于孙建飞前妻的物品,所有人对此事都极为避讳,不愿谈起。可是,不知怎么的她看着照片,总觉得这个女人的眉眼看起来有些眼熟呢?她一页一页翻开,到后面几张的时候,一个小女孩的身影闯入了她的视线。这个小女孩出生时肉嘟嘟的十分可爱,坐在两人中间。
随着相册一片片往后翻过去,小女孩也逐渐长大了,眉眼之间的神情似乎象孙建飞的前妻更多一些。孙妮妮用力盯着照片中的小女孩良久良久,这就应该是她那个从未见过面的姐姐了。小女孩的神情和眼角眉梢的熟悉感,让孙妮妮一怔,突然一个设想在她的头脑中灵光一闪,孙妮妮猛然想到妈妈刚才在昏乱状态下呓语的那个称呼:顾姐姐……
难道世界上真的会有这样巧合的事情吗?顾姓这个姓氏并不常见,难道……孙妮妮又往后翻了几页,相册已经到了尽头,相册里的时间就停留在小女孩展颜的笑容里,看她的样子应该是4-5岁吧?这时候相片下面用铅笔写下的一行小字吸引了孙妮妮的注意力。“晓寒四岁,于什刹海湖心亭。”
咚咚咚!
孙妮妮只觉得心脏擂鼓似的剧烈轰鸣,连手指都有些微微颤抖了。在她知道的人里面,只有一个姓顾的,那个人也是女人。晓寒.....孙晓寒?顾晓寒?!她看着照片中小女孩的那张脸,头脑中出现了另一个女人的模样。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是这样?
孙妮妮又将相册翻回第一页,她抠下照片,翻到背面:也许背面会有字也不一定。她这样想着已经将照片翻了过来。照片后面的一行小字瞬间让她红了眼眶,那是孙建飞的字,这一点她绝不会认错!眼泪模糊了视线,朦胧中她看到:新婚与美姗在北京饭店。
美姗?顾美姗!顾...晓寒!顾美姗和孙建飞离婚后,顾晓寒就随了母姓。
孙妮妮看着照片中一大一小明媚的笑颜,更加证实了自己的猜想。照片里的这个小女孩分明就是顾晓寒小时候的照片,虽然二十几年过去了,小女孩的外貌多少发生了一些变化,但是眉眼间的轮廓她还是保留了下来。孙妮妮的身子控制不住的轻颤,眼底充满怨恨:为什么是顾晓寒?竟然是顾晓寒?为什么这个女人总是阴魂不散的缠在自己身边?先是从她手中抢走了端木景,现在又要介入到她的生活中吗?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报应?但是,就说是报应,也不该报应到她的头上吧?就因为妈妈的介入使得顾美姗与孙建飞结束了婚姻,让顾晓寒没有了父亲,那么顾晓寒就要抢走端木景吗?其实,在孙妮妮的眼里,妈妈已经得到了报应。这么多年来她一点都不快乐,每时每刻都沉浸在无限的悔恨与自责中,将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几乎已成疯癫状态,要报应的话,这样也已经足够了吧?而自己家的爸爸对此更是不闻不问,整日沉浸在自己回忆中。
“你在干什么?!”孙建飞大喝一声冲到书桌前,一把从孙妮妮的手中夺过相册,仿佛珍宝般的护在怀里:“谁让你没有我的允许就进入书房?谁准许你乱翻我的东西!一点规矩都没有,你的教养都去了哪儿?”
孙妮妮被孙建飞突然的大声斥责问懵了,她有瞬间的恍惚,仿佛一下子不认识眼前的这个男人了。在孙妮妮的印象里,她的这个父亲几乎从小到大就没给过自己疼爱与关注。虽然她的生活优渥,但是精神上却如干枯殆尽的河床。她不过是翻看了他的旧照片,他却指着鼻子问她:教养去了哪儿?
呵呵呵!这话问得好!
孙妮妮深吸一口气,生生抑住就要流出的眼泪,看着孙建飞:“爸爸,你是我爸爸吗?”
孙建飞皱眉,不知道她要说什么。
“你问我,我的教养去了哪儿?爸爸,你不觉得你的这个问题实在可笑吗?我的教养去了哪儿?那得问你呀!作为父亲,你有没有教过我做人的教养!养不教父之过!你也就只是生养了我,你教过我什么?现在,你却反过来指责我?你凭什么!”大颗的眼泪终于从孙妮妮的脸颊滑落:“从小到大我就像一个没有父母的孤儿,妈妈成天躲在房间里不是发呆就是哭泣。爸爸是一定要在外面耗到很晚才会回家的,有很多次我特意等你回来,最终都睡着了也没见到你。我就像是一个没人管,没人要,被人厌恶的孩子,我就是那个多余的人!可是爸爸,你与其在整个的后半辈子里都活在自己悔恨里,当初为什么要招惹妈妈,生下我?你怎么不去找顾美姗?顾晓寒?!在你眼里,我和妈妈到底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