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令圣城产生巨大动荡的猎捕事件,在墨攸回来之后的翌日持续发酵,各大家族成功地将事情掩埋在了公众之下,如果幽荧殿下遭受到人类背叛与魔族袭击的消息,被那些狂热的信仰民众所知,恐怕那将是一场更为恐怖的动荡。
回到墨家略作歇整的墨攸亲自参与了对陵墓的围剿,那种执着与隐藏在平静下的暴怒,令墨天纵想不到任何拒绝她的理由。
而斩魔殿得知此消息后,也给予了最大的支持,三名殿内的长老,与十名执事,跟随着墨家的清剿部队直扑陵墓。
这原本是属于斩魔殿的职责所在,毁灭魔族,便是人类最高层成立斩魔殿的初衷,每一次剿灭魔族,都可以在民众间获得极大地荣耀与拥簇。这种好事,作为有极大背景的斩魔殿,定然不会轻易拱手相让。
但这次对于墨家,斩魔殿以及其被后的那些大人物,都做出了很明确的让步,这并不是因为墨家有着多么强大的势力,至少相比于人类的最高层来说,墨家的实力并不足以令他们感到忌惮。
然而墨家的所有名望,并不源自于杀伐,而是那极为神秘的天命秘术,即便是在远古时代,能够卜算天命,也是一件极为了不起的事。
况且墨家对待任何家族都极为温和,在各大势力中始终保持着中路的角色,无数次帮助其他家族度过难关,可以说,不止是圣城,整个华夏许多家族都欠着墨家一分恩情。
除了这一层关系,墨攸作为幽荧殿下,不论是在民众还是年轻一辈,都有着很高的声望,就如同安月婵在凤炎城的恐怖号召力,墨攸在圣城,亦是如此。
所以在斩魔殿以及那些大人物做出让步的同时,墨天纵作为墨家的家主,也同样做出了让步,他在默许了斩魔殿向民众掩盖事件的同时,甚至还出手帮助斩魔殿一起堵住了天络上的那些花边报道。
以至于在天络的事件报道中,都没有任何关于墨攸遭遇危险的消息,相反在报道中,墨攸第一次正式出现在民众的视线中,带领着大部队围剿魔族,给她个人以及墨家,都带来了极好的正面反响。
在这个有些秩序与混乱相互交织的时代,媒体并没有灾变前那样的强势,何况面对掌控者极大权力的人类最高层以及有着很高名望的墨家,媒体并没有太多的选择,如果真的不顾一切将事实报道给民众,相信很容易便会被上面按上一个故意扰乱社会秩序的罪名。
当然,这也是一种变相的等待,媒体并不是完全放弃了这方面的报道,他们在等待着这次调查最终的结果,若是有人能够为这次事件负责,那么这次报道便能够重见天日。
换之而言,只要能找到一个拥有足够分量的人,为这次事件负责,去承受民众的怒火,这样的报道不仅不会影响到社会的秩序,甚至能够提升民众的凝聚力。
在墨攸离去之后的第三个时辰,墨天纵接到了一次来自高层的天络通讯,他知道通讯是谁打来的,所以表情凝重起来。
“这次事情的处理,你应该满意了吧。”通讯建立,并没有任何的全息投影,只有一股平静的声音传来。
“不论是否满意,墨家都没有太多的选择。”墨天纵的声音显得有些低沉,脸上透着一股令人捉摸不透的意味。
“至少,墨家的小公主长大了,不是吗?你应该为此感到高兴,或者说,你在偷着乐?”那平静的声音里透着一股调侃的意味,就像是意味认识多年的老友。
“相比于她的成长,我更担心她的安危,我不希望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这次的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想必那些人,给你们的调查也带来了很大的阻碍吧?”墨天纵有些严肃的语气中,透着一股担忧。
“调查必须进行到底,没有人会想到,那些面上忠诚的人会以这样的方式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他们都是背离了信仰的人,失去了光明的庇护,行走在黑暗中,终究会迷失方向。”谈至于此,那平静的声音开始变得认真起来。
“我只是有些担心,随着调查的深入,会有更多的人选择自杀或是被自杀,到了一定程度,这些事情绝对无法掩盖。”墨天纵沉默了片刻,继续说道:“我需要的是那些真正的凶手,抛却魔族,定然还有另一方势力的存在,否则魔族没有能力将人渗透到这么多的家族中,我不会对你们的调查指手画脚,但我想提醒一下,这次事件还有许多的线索可以去抓,那些大家族并不一定就是突破口,我相信聪明如你,一定明白我的意思。”
通讯那头开始了长时间的沉默,仿佛在认真思考着墨天纵话语间的信息,片刻后,通讯那头切断了这次联络。
墨天纵看着切断的联络,陷入了思索,对于这次事件,他与那些大人物之间,有些一股默契,他虽然愤怒,但人类社会的秩序更为重要,所以一些约定俗成的事,双方都没有摆在台面上说。
就在这次通讯之后,一股神秘的、不属于斩魔殿和各大家族的力量介入了调查,那是来自人类最高层的举动,所有的家族在这一刻,都隐晦地表达了对此次调查的支持态度。
不断调查的人员换了,甚至调查的方向也发生了改变,对于那些家族中所揪出的奸细,调查组并没有给予太大的关注,这让许多家族都忍不住松了一口气,至少不需要担心自己莫名地背上一口黑锅。
而着重被调查的三大家族以及墨家内部,其中有些叛逆者的身份已被查明,然而这些抓到的人都是被抛弃的棋子。
大多数通讯联络都是通过天络进行的,但即便是生产天络的负责人,也无法给出那些通讯记录,但对于一些通讯的调查,他们可以给予技术上的支持,比如......在拥有对方天络实体腕表的情况下,能够破解出其中的一分部的记录,这对于调查起到了极为关键的作用。
直到所有的调查线索都指向了一名灰袍之人,整个调查才有了突破性的进展,虽然灰袍并没有被抓捕道,但他的联络人已被证实,并不是人族。换之而言,这名黑袍,便是叛逆者与魔族之间,最为关键的纽带。
然而由于没有抓到这名灰袍的缘故,所以调查的线索在这里中断了,但如此恐怖的进展,让那些想要隐藏在暗中的人,有些坐不住了。
......
在墨攸围剿回来的第三日,墨家那片旁支公寓住宅区,仍旧是那栋楼那间房,房间依旧昏暗安静,但空气中却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那名三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一脸轻松的坐在一张没有椅背的凳子上,他的右脚边躺着一位他并没有见过的人,因为直到将他杀死,中年男子也没有掀开那灰袍,看见对方的模样。
沉默了片刻,站起身来的中年男子,习惯性地理了理有些褶皱的衣角,然后走到了窗边,窗外的那座卜天楼依旧令人感到敬畏,但景色也还是那么美丽。
可他过了今日,恐怕便无法再看到这样的景象,那来自高层的神秘调查,使得他身后的大人物有了一丝慌张,毅然决然地斩断了他们与魔族之间的联系,甚至令他结束了灰袍的生命,灰袍手上的天络已经被他彻底毁灭,至于那张从未见过的面容,也在他一拳之下变得连他亲妈也认不出来,不论是指纹还是什么,一切有关身份的东西,都在他极为专业的处理下,荡然无存。
他身后的大人物给他安排了任务之后,并没有给予他后续的提示,但他却给自己留好了退路,这次事件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预估,如果下一个人需要牺牲,那么必然是他。
不论是他自己,还他身后的人,都不允许他落入那些调查人员的手中,至少,不允许是活的。
所以他要在此之前,离开这里,永远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中,包括他身后的人。
中年男子只感到一股有些灼热的气息顿时将他锁了起来,但以他的实力,只需要三息的时间便能够脱离这种束缚。
然而时间在某些时候,会显得极为宝贵。
嗡。
没有任何的声响,也没有任何的光芒,一道无形的能量,穿透了完好无损,有着很强防护功能的窗户玻璃,悄然无息地钻入了中年男子的头颅之中。
每一个人都有着特定的习惯,不论是多么没有规律的人,都会在特定的环境中,做一些毫无道理的行为,就比如,站在窗口。
这就是中年男子最是习以为常的一个行为,他从未想过这个行为会令他失去最后逃跑的机会,倘若他在杀死灰袍之后直接离开,恐怕有极大的可能逃脱这次追杀。
听着耳边渐渐消失的心跳声,他的脸上透着一丝了然和遗憾,他虽然一直做好了被杀的准备,时刻保持着警惕,但在杀死灰袍,准备离开之时,他放松了。
但这并不是他被如此轻易杀死的理由,令他至死都有些疑惑的,便是那道有些灼热的气息,并不强大,但极为隐秘。
瞳孔中的焦距缓缓消失,入圣境的修为命力逐渐消散与天地之间,他的身体缓缓地向后倒去。
在倒地的瞬间,他的身上燃起了火焰,这股火焰在其倒地之前,便已布满了全身,入圣境界的躯体,以一般的凡火,是难以烧毁的,但这股透着淡蓝色的火焰,仅仅片刻,便让他灰飞烟灭。
恐怖的火焰与地面相接处,却并没有给地面带来任何痕迹,那名灰袍之人缓缓地从地面上站了起来,感受着重新恢复的心跳,那被砸的稀巴烂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嘲讽的神色。
轻轻地摘下了长袍上的连帽,一张几乎破碎的脸庞正在缓缓地修复着,在其全身各处,无数的伤口开始逐渐愈合。
灰袍朝着窗外点了点头,在极远的地方,一名同样身穿灰袍之人转身消失在群楼之上。
随意地捡起掉落在地面,完好无损的天络腕表,然后带上了自己的手腕,那已然完好的面容开始变化,转眼已是一副中年男子的模样。
作为叛逆者与魔族之间联系的纽带,他的身份永远都不是固定的,假死,更是帮助他多次逃脱了死亡的威胁,这次也不例外。
......
“还没有确认吗?”
墨攸平静地眼神深处,透着一丝难以掩盖的忧虑,这是她这几日第一次开口询问有关牧笙的消息,虽然问得有些含糊,但其中的关切之情不言而喻。
“斩魔殿那边...由宸大人亲自去了一趟,得出的结论三日前已经给小姐您过目了,毁灭性的力量,不是法则之力,也不是命力,无法确切判断出究竟是哪种力量造成的,但即便是主宰境的存在,恐怕也无法在这样的情况里活下来。”墨管家墨申听到墨攸的询问,斟酌了许久之后,才极微小心地以一种比较妥当的方式回答道。
“你的意思是,不可能存活了?”墨攸并没有理会墨申话语中的那份婉转,直截了当的询问道。
“牧笙手中的腕表是明月殿下亲自命人订做的,根据安家所传来的消息,虽然腕表确定被毁,但有一块附表存在于安家,能够肯定的是,牧笙的灵魂力并没有消散,或许,是被魔族所擒了。”莫申的声音透着一股肯定的意味。
墨攸闻言,沉默了片刻,绝美的脸上难得浮现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虽然牧笙可能落到了魔族手中,但至少,他还活着,还有希望。
墨申见到墨攸那稚嫩脸庞上的笑容,不禁愣了愣神,有些调皮捣蛋、古灵精怪的墨家小公主,在这次回来之后,脸上便再也没有浮现过昔日那抹始终挂在脸上的笑意。
这其中的缘由,即便他对于所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也多少能够猜到,那名少年,或许在小姐的心中,占据着极为重要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