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了那只下了佐料的烧鸡之后,方荡眼中的世界整个都变了,眼前的四周的房屋建筑,行人都如同被烟沙遮掩,而近处的一切变得五彩斑斓,光色流转,美不胜收。
犹如置身于亿万萤火虫中。
爷爷的喊叫声,如同远在千百里之外,不知道传递了多久才缓缓进入他的耳中,却再也无法进入他的心中。
最后爷爷的叫声也消失不见,无影无踪。
方荡觉得自己就像是在一个巨大的五色火焰中,到处都是绚烂的极光游走,蓝的、绿的、黄的、紫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些极光变成一只只大手,轻轻地拉扯着他,使得他一路蹒跚,却并非是向前,而是在向后。
方荡被拉扯得不住倒退,不,他感到不是他在往后退着走,而是时间在倒退,他的身形在倒退,忽然,一片漆黑,那亿万光萤如梦幻泡影般消失不见,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不见。
随着方荡努力的从一片黑暗中张开双目,漆黑一片之中,一闪狭窄的如同缝隙般的光亮之下,他看到了一双温暖明亮充满慈爱的眼睛。
这双眼睛方荡见过,在方荡的记忆之中,这双眼睛从始至终,都在那漆黑一片的小窗子里面,饱含深情的看着他,陪伴他度过了无数个白天黑夜。
这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暖、最温柔的眼睛。
方荡忽然发觉,自己缩小了不知道多少倍,被那双眼睛的主人紧紧抱在怀中,这种温馨的感觉,使得方荡舒适的几乎要哭出来,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被她抱在怀中。
方荡随即感受到抱着他的人身子在抖,剧烈的抖动着。
随后方荡感到自己的脸颊上湿润了,是那人的眼泪,滚烫灼热,烧灼得方荡心中痛苦莫名的情绪不断高涨。
是了,是的!
是娘亲的眼睛,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给他温柔慈爱的眼睛,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永远不会嫌弃她的眼睛,是那个给他讲天地间无数美好无数向往的眼睛。
一个声音在旁边响起:“风柔,送荡儿去外面吧,外面的世界多么宽广,这里的世界多么狭小,你难道想叫他永远活在这一片漆黑腐臭之中?”
这声音,方荡听过,但只听过一次,是那个一身龙袍的家伙来到父母的石牢后,石牢之中发出的怒吼,这个声音,是父亲。
方荡挣扎着想要扭头去看,他从未见过这个男人的面容,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看到过。
这个父亲,除了名字亲切外,对于方荡来说就是空气,或许存在,但永远感觉不到他。
方荡根本不喜欢他,现在想起来,方荡甚至非常的恨他,因为正是这个家伙追求他的荡气回肠,所以娘亲被牵连被关进了石牢中,承受不见天日的痛苦,而这个家伙从始至终却一句话都不曾说过。
方荡讨厌这个人,用厌恶来形容也一点都不过分。
但这并不能阻止方荡想要看一看这个人的面容。
可惜方荡看不到。
方荡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哪怕是扭动一下脖子。
不过,很快,方荡看到了一张面孔,还有一双在黑暗之中依旧坚定的眼睛,如同宝石一样的眼睛,这样的眼睛,方荡很熟悉,因为他也有一双同样的眼睛。但方荡一点都不喜欢这双眼睛,厌恶这双眼睛,方荡头一次生出想要将自己的眼睛挖出来的想法。
种种情绪正在方荡脑中不断酝酿,方荡感到自己被一下拽住,对,方荡被自己的父亲从娘亲手中用力的夺了过来。
紧接着方荡觉得自己身子一轻,似乎飞了起来,继而眼前一片骤烈的光芒刺目耀眼,在那漆黑一片的身后,是娘亲撕心裂肺的哭声,方荡从未听到过世界上有这么悲伤的声音,而方荡感到无与伦比的失落感,一种从此之后天地之中孤独一个的痛苦,方荡更能够体会到的是娘亲心中的那种剜心之痛,割裂之苦。
此时的方荡不禁泪如泉涌。
他恨,他恨,他恨!
他恨这个无情的父亲将他从娘亲的怀抱中生生夺走,他恨一切叫自己的娘亲悲伤哭泣的家伙,他恨这个夺走了他娘的家伙,如果能够选择,方荡宁愿就呆在那石牢中,只要有娘陪着,只要,他能陪着娘就好。
随后方荡的世界支离破碎,骤烈的白光如瓷片般爆裂,从这爆裂的瓷片之中浮现出一双眼睛来,一双兴奋紧张,小心翼翼的眼睛,随着郑先张开双目这双眼睛显然受到了不小的惊讶,瞪得圆圆的,内中饱含恐惧。
方荡此时泪流满面,满腔愤怒,几乎毫不犹豫的攥拳朝着那双眼睛砸过去。
一分钟前,丁氏姐妹在远处等了片刻,见方荡一直都没有半点动静,似乎真的已经毒发。
姐姐壮着胆子逐渐靠近方荡,而妹妹则捏着那块雷击木牌,紧张得呼吸都在颤抖。
姐姐远远的将竹筒取出,喷出一根涂抹了麻药的针头,刺入方荡的脖子上,见方荡就像是一块木头,依旧完全没有任何反应,这才松了口气,略微大胆的走到方荡身前。
结果,姐姐的手刚刚在方荡胸口摸了一下,准备翻找,方荡就如同诈尸一般猛然窜起,一拳朝着姐姐的眼睛砸过来。
丁氏姐妹是炼毒的,所有的时间都在熬毒,不会武功也根本没有时间练武,事实上她们连吃饱饭都成问题,就算想练都练不了。
所以,姐姐根本就避不开方荡满怀愤怒的一拳,眼瞅着姐姐就要被方荡一拳砸死。
一道雷霆凭空炸裂,劈击在方荡身上。
方荡的身躯僵硬在挥拳的动作上,随后咚的一声直挺挺的摔倒在地。
焦糊的气味瞬间四散开去。
妹妹紧张得要死,手指都在抖着,原本她紧紧攥在手中的那枚雷击木牌已经消失不见。
一股漆黑的黑烟腾空而起,地面上出现一块焦炭般的东西。
姐姐此时此刻心脏还在咚咚敲鼓般的跳动,她原本盘起的头发被方荡的拳头带起的风力炸开,此时披头散发,满脸惊容。
可以想见,刚才那一拳要是直接砸在姐姐的脸上,会是怎么样的后果,估计现在姐姐的半张脸都没了。
生死门槛上走一回,两姐妹心脏咚咚直跳,几乎要被生生吓死。
姐姐最先缓过神来,对着妹妹用力点了点头,连忙俯身下去,伸手按在方荡的脖颈上,随后露出惊讶的神情,低声道:“好硬的名,竟然没能一下劈死他,不过看他这个样子,受创极重,就算醒过来也没什么危险了。”
说完姐姐便在方荡焦糊一片的身躯上搜摸寻找。
方荡身上此时就是一层焦烂,棉麻的衣服早就成了灰渣,没摸两下,姐姐白嫩的手指就变成漆黑一片。
姐姐满怀希翼的摸遍了方荡的全身上下,连脚趾缝里面都找过了,却依旧没有找到什么特殊的宝物,只找出了一个耙子,一个原本应该藏在袖子里面的暗器,一把短剑,一个能够套在五指上的铁莲花,这些东西一看就是凡品,没什么了不起的地方,这使得姐姐眼睛有些发直。
妹妹比姐姐更加着急,连忙动手搜摸,同样是摸遍方荡全身,就连那不知羞耻的对方都翻了查找,依旧没有什么特殊的东西,更别说驱毒拔毒的宝物了。
妹妹额头上冒出滚滚的汗水来,焦急的道:“姐姐,该不会是我将那宝贝给劈坏了吧?”
姐姐眼神此时还有些发直,缓了缓神后,依旧还是拿不定主意了,希望太高,失望太大,这样的落差使得一向颇有心计的姐姐都变得无所适从。
姐姐忽然想起方荡一直背着的那个布袋子,还有那把被破布包裹的长剑。
或许这两样东西有什么玄妙。
郑先背着的布袋和包裹长剑的破衣服此时也已经被雷劈成灰烬,此时此刻,就只剩下一把锈剑,还有一颗黑秋秋的蛋,两女眼睛放光,或许这把剑还有这颗蛋就是驱毒的宝贝。
但两女辨识了半天,他们对剑并不了解,虽然能在剑身上看到如同秋水湖面般的一小块,但两女依旧无法看出此剑的特殊之处。
所以,两女只能尝试将毒、药抹在剑身上,锈剑却毫无变化,显然,这把剑不是驱毒之宝。
两女又将毒、药抹在那枚蛋上,那枚蛋就如同石头一样,玩全没有半点变化。
两姐妹依旧不死心,将方荡的东西都用毒试了一遍,结果非常不好,没有任何一件东西和毒、药生出反应。
两女沮丧的不得了。
妹妹眼圈开始发红,这可是救娘最后的机会了。
姐姐忽然道:“或许宝贝不是别的,就是这个家伙呢?咱们将这个家伙带回去,娘对毒的了解极深,说不定她能够知道这家伙究竟是那里不同寻常。
妹妹闻言精神不由得一振,当即点头。
两女二话不说,开始收拾方荡的东西,这些东西虽然看起来不像是什么宝贝,但都是线索,一个都不能放过。i1387